买卖新娘下第3章

小说:买卖新娘下 作者:流浪的青春 更新时间:2025-11-24

南方的阳光似乎都比北方要慷慨黏稠一些,金灿灿地铺洒下来,将白墙黛瓦的小镇勾勒得明媚而闲适。空气里漂浮着海水的咸腥、路边小吃摊的烟火气,以及一种慢节奏生活特有的慵懒。

小镇艺术文化节是这里的年度盛事,主街两旁支起了白色的帐篷,本地手艺人、画家、音乐家汇聚于此,游客与居民摩肩接踵,热闹非凡。

顾墨琛的车停在镇外,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这片与他格格不入的喧闹。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,身姿挺拔,气质冷峻,与周围穿着随意、笑容洋溢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

他无视那些目光,锐利的视线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,快速扫过一个个展位。按照陈铭提供的模糊信息,“清尘”的展位应该在靠近海堤的那一段。

心跳,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快。每靠近一步,那份混合着迫切、恐慌、以及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,就膨胀一分。

终于,在一个挂着“清尘·拾光”木质招牌的白色帐篷前,他停住了脚步。

帐篷里布置得清新雅致,墙上挂着几幅尺寸不一的画作。如同资料里显示的那样,画面上是饱满绚烂的色彩,摇曳的向日葵,波光粼粼的海面,夕阳下归港的渔船……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,与他在别墅画室里看到的最后那些灰暗压抑的作品,判若云泥。

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些画上,呼吸微窒。是她的笔触。即使风格迥异,但那勾勒线条的习惯,那对色彩独特的敏感度……他不会认错。

是她。

沈清秋。

她真的在这里。用着“清尘”的名字,画着这样……明亮的画。

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他的鼻腔。

就在这时,帐篷内侧的帘子被掀开,一个穿着亚麻长裙、围着素色围裙的身影,抱着一摞裱好的小幅画作走了出来。

阳光恰好落在她侧脸上,将她耳边几缕碎发染成了浅金色。她微微低着头,专注地看着怀里的画,小心地将它们靠在展位的架子上摆放好。她的动作从容,神态平和,脸颊比三年前丰润了些许,透着健康的红晕。

不再是那个苍白、消瘦、眼神空洞的瓷娃娃,而是像一株经历过风雨,终于在海边阳光下扎根、舒展的植物,沉静,坚韧,带着属于自己的生命力。

顾墨琛站在原地,仿佛被钉在了原地。千言万语哽在喉头,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,带来一阵阵钝痛。他张了张嘴,想喊她的名字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三年的寻找,三年的悔恨,三年的执念,在这一刻,具象化为眼前这个真实、鲜活、却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他掌控的女人。

沈清秋似乎感觉到了那道过于专注、甚至带着灼热温度的视线,她摆放好最后一幅画,直起身,下意识地转头望来。

四目相对。
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海风的喧嚣,游客的嘈杂,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
沈清秋脸上的平和刹那间冻结,像是温暖的瓷器骤然遇上了极寒,裂开了一丝看不见的缝隙。她的瞳孔微微收缩,拿着画框边缘的手指,无意识地收紧,指节泛出白色。

惊讶,警惕,以及一种迅速沉淀下来的、冰冷的疏离,在她眼底飞快闪过。

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慌失措,也没有怨恨滔天。只是一种……仿佛看到陌生闯入者般的、带着距离的审视。

这种平静,比任何激烈的情绪,都更让顾墨琛感到恐慌。
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:

“清秋……”

这个名字,跨越了三年的时光,带着千钧的重量,砸在两人之间寂静的空气里。

沈清秋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,但眼神却愈发清冷镇定。她缓缓将手从画框上放下,站直了身体,仿佛在无形中筑起了一道更高的屏障。

就在这时,一个软糯好奇的童声,从帐篷内侧传来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:

“妈妈?”

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,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,显然是刚睡醒。沈念清穿着背带裤,头发蓬松微卷,睁着那双酷似顾墨琛的大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门口这个陌生的、看起来有些“吓人”的高大叔叔。

这一声“妈妈”,如同最终审判的法槌,重重落下。

顾墨琛的目光,猛地从沈清秋脸上,移到了那个小人儿身上。

孩子……

真的有一个孩子!

那张小脸……那眉眼……

巨大的冲击力,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他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,必须极力克制,才能维持住站立的姿势。所有的猜测,所有的怀疑,在这一刻,得到了最残酷也最真实的证实。

沈清秋在孩子的呼唤声中,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。她弯下腰,将念念自然地护在身后,隔绝了顾墨琛那过于复杂、过于灼人的视线。

她抬起头,重新看向门口那个风尘仆仆、脸色苍白的男人,唇边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语气平静得如同在对待一个问路的陌生人:

“这位先生,你认错人了。”

阳光依旧明媚,海风依旧温柔,小镇的喧嚣重新涌入耳膜。

但在这方小小的帐篷下,空气却冰冷得如同结了冰。

三年的离别,千里的寻找,最终换来的,是一句轻描淡写的——

你认错人了。

顾墨琛看着她,看着被她护在身后的那个孩子,心脏像是被瞬间掏空,只剩下一个呼呼灌着冷风的、巨大的洞。

他找到了她。

却也彻底地,失去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