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喜欢跟花草说话。太医:“这也是解闷的一种方式,只要听不见它们回答就没事。
”“听见了。”我被当作失心疯,打入冷宫。冷宫里杂草野花疯长,
我听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。1又饿醒了。冷宫里,唯一带甜味的花已经被我吃完了。
就剩苦涩的树皮和有毒的野草了。它们倒是不介意被我啃几口。可我下不去嘴。但贤妃敢。
听闻,贤妃在御花园散步时,突然失心疯。抱着一棵树死活不撒手。亲它,
还说要抱着它睡觉。我被嬷嬷拽到那棵树下,饿得头晕眼花。
贤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我。“柳贵人,你之前说能听到花草树木说话,可是真的?
”我跪在冰冷的地上,心道当初骂我失心疯,将我打入冷宫。现在知道求我了。
这棵树枝繁叶茂,活了上百年,它告诉我:“贤妃昨天抱我的时候,身上有致幻毒草的味道。
”我心下了然,撑着饿得绵软无力的身子回话。“臣妾当时是被人下了毒,产生幻觉,
才会认为自己听见了花草说话。”贤妃急急问道:“你可知是何人下毒?”“不知,
但臣妾是被人陷害的,求贤妃娘娘主持公道。”有了我的口供,贤妃当即禀报皇帝。
声称她只是和我一样的受害者,并非真的失心疯。皇帝半信半疑地派了太医来替我诊脉。
几位太医轮流诊脉后,得出我身体康健的结论。贤妃摘掉了失心疯的帽子,
从德妃手里拿回了一半管理后宫的权力。而我被放回了景阳宫。当天下午,德妃亲自来探我。
阴阳怪气道:“冷宫走了一遭,柳贵人倒是变得聪明了。”我眨了眨眼,
“多谢德妃娘娘夸赞。”德妃气得脸色铁青,拂袖而去。2宫中人人都以为我投靠了贤妃,
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克扣我宫中的吃穿用度。日子总算好起来一些。
我正蹲在墙角跟一株野花谈心。德妃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了进来,“柳夕月,是不是你干的?
”她兄长从西域给她带回来一株罕见的扶槿花。那花一夜枯萎,半死不活。
前几日德妃带着那盆扶槿花四处炫耀时,我曾听到它说很讨厌她身上的熏香。
我眼皮也没抬:“扶槿花跟你身上的熏香相冲,长久下去,恐使你不孕。”德妃面露惊诧。
命太医一查。果然。那熏香味道独特,是她的心腹宫女亲手调制。德妃目露凶光,
却在看向我时换了副慈善的面孔。“你救了本宫,该赏。想要什么?
”我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贵人的宫装:“德妃娘娘赏罚分明,实乃后宫典范。
”恰逢中秋宫宴,德妃提了一句“柳贵人也入宫多年了”。我便升为了嫔。
后宫中开始流传关于我的风声。“进了冷宫能出来,还能晋了位分,那位当真有些本事。
”“她爱看着花草发呆,总觉得有些神神叨叨的。”“莫不是被花妖上身?”“嘘,
可不敢乱说。”3太后娘娘的胃疾犯了,食不下咽。短短几日,脸颊凹陷下去,
愈发显得刻薄。御膳房束手无策。整个慈宁宫愁云惨雾。宫里妃嫔轮流侍疾。宫中无皇后,
德妃和贤妃位分最高。先后被骂得惨白着脸出来。轮到我侍疾,
悄悄将自制的药粉放进了粥里。太后娘娘难得胃口大开,喝下大半碗粥,精神大振。
太医用药温和,而我制的药粉药力较为猛烈,有开胃助食之效。我的景阳宫热闹起来。
替主子送东西的小太监快把门褴踏破。太后赏了一套头面。贤妃和德妃紧随其后,
赏下绫罗绸缎。其余各宫也都送了礼物来。御膳房和司制坊见风使舵。
送来的膳食愈发精致可口。我穿着柔软细腻的新衣躺在树荫下看闲书。
跟着我从冷宫里出来时面黄肌瘦的宫女晴儿,如今被养得白白胖胖,替我捏肩捶腿。
这日子当真悠闲舒适。但偏偏遭人妒忌。德妃看我的眼神很复杂,混杂着忌惮和算计。
“柳妹妹从冷宫回来,便身怀异香,连陛下都对你爱不释手呢。”我屈膝行礼,
视线落在石板缝里迎风飘摇的一朵小野花身上。“臣妾自制的香包泡澡后,可留香一日,
娘娘可要试一试?”自从上次熏香一事,德妃便不敢轻易用香。可偏偏她爱出汗,
不用香的话,身上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体味。皇帝捂着鼻子问了句“什么味道”后,
已经半个多月不曾召她侍寝。德妃对香包心动不已,却又犹豫不决。“娘娘若是不介意的话,
我愿以身试毒。”只是不知,德妃愿不愿意拿我用过的洗澡水沐浴了。她身形一僵,
后退半步。半晌。终是开腔:“今日起,将柳嫔沐浴过的水,送往本宫殿里。”4当夜。
我睡得正香,院门突然被踹开。几个嬷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,将我从床上拖起来。
德妃右脸红肿,面色阴郁。旁边跪着被热茶淋透、瑟瑟发抖的宫女。“柳夕月,
你在沐浴的水里做了什么手脚?”此刻。我终于确信,陷害我和贤妃失心疯的人,是德妃。
所谓失心疯,不过是下了些致幻的药。但德妃高明之处在于,不是让我们吃下去。
而是放在衣服的熏香里,日积月累地接触皮肤。所以太医查遍吃喝饮食,却一无所获。
这段时日,我借着散步,走遍宫里的角落,跟所有开了智的花草谈心。
终于找到跟那致幻毒草相克的椿莘草。单独使用椿莘草泡澡不会有什么问题。
但若是接触过那致幻毒草,几个时辰后就会浑身恶臭。今夜,恰好是她侍寝。“娘娘,
那沐浴的水若还有剩下的,臣妾愿意再泡一次,以证清白。”我早已在全身涂过解药。
除了花香,我身上并无一丝恶臭。德妃不得不放了我。而她却被皇帝下旨禁足一个月。
贤妃抱着一只刚满月的小狗来找我,言谈间看德妃的笑话。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还在。
“柳妹妹,怎么同样的洗澡水,你洗完了异香袭人,她却浑身恶臭,令人作呕呢。
”我打了个哈欠。昨夜折腾了太久,困得慌。“贤妃娘娘。”“怎么?
难道你当真是花妖转世?”“娘娘莫听宫人胡言。”我指了指她怀里的小狗。
“您的小狗总是皱鼻子,似乎不太喜欢你衣裳的熏香呢。”贤妃眼神一凝:“柳嫔想说什么?
”“也没什么。”我慢吞吞道:“我被陷害失心疯前,曾用过一段时间娘娘如今用的这香。
”贤妃脸色煞白,护甲掐进手心里,愤恨道:“此事本宫定会彻查清楚。
”5贤妃忙着彻查熏香一事之时,我使尽浑身解数吸引皇帝的注意力。皇帝虽不到而立之年,
但在位已经十余年,久居上位,不怒自威。他轻飘飘地一个眼神看过去,便极具压迫感,
令人不敢直视。我不着寸缕地被送到他寝宫时,他却突然被内阁大臣叫走了。
寝殿里只我一人。躺得久了,心中恐惧渐消,只觉得时间难熬。我裹着被子坐起身,
跟殿里的那盆万年青说话。“你倒是长得好,枝条也修剪得恰到好处。
”万年青晃了晃叶片:“你在跟我说话?你能听懂我说话?”“能听懂啊,怎么,
你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吗?”万年青激动得枝条乱颤。“救救我,我的泥土里全是脏东西,
我每天都好难受。”眼看皇帝一时半会也回不来,我大着胆子下榻。光着脚,
悄无声息地走到万年青旁边,俯身仔细嗅了嗅。花盆的泥土里有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。
“你知道这脏东西是什么,有什么作用吗?”万年青的枝条左右晃了晃。“我不知道,
但贵妃生前养我的时候,每次换的泥土都香香甜甜的。”“自从换到皇帝这里来,
每次换的土又苦又臭,我快被熏死了。”“不过你身上是什么香,倒是挺好闻的,
都把花盆里的臭味压下去了。”早就听闻皇帝对一盆花草爱不释手,一直将它养在寝宫,
亲自替它施肥修剪。原来,竟是他母妃留下的。宫中太医隔段时日会替皇帝诊平安脉,
既然查不出皇帝有什么异常。便说明这脏东西并不致命,且短时间内查不出问题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想得太入神,竟然没有察觉到皇帝何时回来了。我吓得浑身一颤,
回头的瞬间脸上已挂了笑:“臣妾瞧着这盆万年青养得极好,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,
还望陛下恕罪。”男人脸色稍霁,语气仍是生硬冷漠:“离它远些。”说话间,
皇帝向前跨了两步,仔细看了看那盆万年青。离得近了,皇帝闻到我身上的香味,
“你身上是什么香?”“回陛下,
臣妾白日里采晒了薄荷、菖蒲、川芎、白芷等提神的药材,许是沾了些味道。
”听闻皇帝近日为国事烦忧,偶有头痛。来侍寝前,我特地用那些药材和花瓣泡了澡。
没想到误打误撞,竟能压住那花盆的味道。皇帝一把抱起我,往床榻而去。
“这香味倒是好闻,以后都用这个香。”我顺势搂住皇帝的脖子,
在他怀里轻声道:“臣妾知道了。”6皇帝对我身上的香味甚为喜爱。除了召我侍寝,
偶尔也宣我陪他下棋。只是,他极重规矩,向来只在他的寝宫宠幸妃嫔。
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,才趁着陪他下棋的机会,勾着他在御书房里荒唐了几回。
此事有损天子威严。他并未惊动敬事房,只悄悄命心腹太监记下。这个月,月事晚了七天。
我不敢大意,更不敢贸然宣太医。只按兵不动,安静在景阳宫里待着。
却没想到一个**烦找上门来。太后突然想念我,召我前去。这么多年来,后宫中妃嫔无数,
却无一人有孕。朝中早就大臣提过,要皇帝从宗室里选一个孩子过继。只是皇帝坚持不肯。
他放出话,后宫中谁先有孕,便立她为后。太后为了避嫌,早就交出后宫大权,常年礼佛,
深居简出。此刻突然召见我,怕是来者不善。可她表面功夫向来到家,从未惹皇帝怀疑。
越往慈宁宫走,我心里越焦急。慈宁宫里。太后娘娘高高在上,
看我的眼神不似上次侍疾般和善。她不咸不淡地开口。“柳嫔上次说得了空便来探哀家,
却一次没来,倒是让哀家好等。”那不过是场面话。殿里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等着我回话。
“臣妾近日偶感不适,恐过了病气给太后娘娘,不敢叨扰。”太后脸色阴沉:“原来如此,
难怪你月事晚了七日,不如让太医替你把把脉。”闻言,我的脸瞬间惨白如纸。
慌乱地跪下:“回太后娘娘的话,臣妾月事向来不准,晚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。”话落,
太医在嬷嬷的带领下踏进殿来。我死死攥紧了拳头,额头一滴冷汗滑落。7嬷嬷扶我起身,
不经意间,她瞥见我身后的衣裙有一片血渍。我脸色苍白,额头汗珠越来越密,
颤抖着将手腕伸过去。语气虚浮道:“有劳张太医。”隔着帕子,张太医替我诊脉。
我另一只手藏进袖子里,悄悄用力,死命地掐大腿。剧烈的疼痛令我险些坐不住,
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。这一动,打扰了张太医诊脉。我惶恐地看一眼太后,
又楚楚可怜地看向张太医。他并未声张,只继续号脉。我悄悄憋着气,很快脸色通红。
张太医显然注意到了,看诊讲究望闻问切。他开口问道:“柳嫔娘娘可有哪里不适?
”我扭扭捏捏,小声作答。“肚子疼,身上忽冷忽热的,好像……月事要来了。
”我每回来月事都痛得厉害,太医院里早有记录。片刻后,张太医收回诊脉的手。
嬷嬷急急问道:“如何?”“柳嫔娘娘腹痛难忍,脉象紊乱,似是月事将至。
不如让娘娘先做歇息,容后再诊脉。”我暗暗松了一口气。果然,太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死。
一句“容后再诊脉”模棱两可,但却是我的一线生机。嬷嬷跟太后耳语两句。
太后的视线往我衣裙上看。我故作羞赧地低下头去。寂静片刻,
太后娘娘终是发话:“既如此,那便过几日再给柳嫔诊脉。”回到景阳宫,
我将脏污的衣裙换下,命晴儿立即亲手洗干净。那上面并非血渍,不过是一些红花汁。
8我没有来月事,这事只能瞒得了太后一时。正愁该用什么借口去找见皇帝,
他恰好派人来请。御书房里。皇帝正在批阅奏折。他面色不辨喜怒:“母后为何突然召见你?
”我苦着脸,柔声道:“太后娘娘听闻臣妾月事晚了七日,关心臣妾的身子,便召臣妾前去,
让太医替臣妾诊脉。”若真是关心,派了太医到景阳宫看诊便是,何需将我召去慈宁宫。
皇帝执毛笔的手一顿。后宫无子,他被质疑多年,比谁都关心子嗣一事。
皇帝面沉如水:“从今日开始,你住在偏殿,不必回去了。”“臣妾遵旨。
”我在乾清宫的偏殿里安静地待了半个月,无人打扰。每日吃了睡,睡了吃,
脸颊多了些丰腴。月事已晚了二十余天。皇帝下朝后,亲自带着刘院判来替我诊脉。
殿里寂静无声。宫人屏息。皇帝坐在一旁,眼神晦暗不明。我伸出手腕,
安静地让刘院判细细把脉。“皇上。”刘院判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柳嫔娘娘确有身孕,只是时日尚浅,不足两月。”短暂的死寂后。
皇帝略显颤抖的声音响起:“此话当真?你确定没把错脉?
”刘院判声线平稳:“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,绝不会诊错。”皇帝看向我,
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,“柳嫔,你……”恰在此时,门外一个太监尖声报喜:“陛下,
温贵人有喜了!”9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。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内侍总管王公公慌忙出去呵斥那高声喧哗的小太监。紧接着,皇帝匆匆离去。
温贵人是太后娘家的侄女。刘院判开了安胎药,叮嘱几句后,退了下去。我看向王公公,
开口问道:“公公,本宫觉得有些闷,想出去走走,可以么?
”向来眼高于顶的王公公此刻躬下身去。恭敬道:“瞧娘娘说的,只要娘娘想,
奴才马上安排。”我在宫中偶遇过温贵人几次,说过几句话。
她很喜欢在宁栖湖边的凉亭里弹琴。我坐着轿辇来到凉亭。一个眼神看过去,王公公会意,
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候在一旁。我小声跟路旁的花草树木打听。它们见过温贵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