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后的伤疤像一条扭曲的蜈蚣，匍匐在我光洁的皮肤上。每次换药，看着镜子里那道狰狞的痕迹，我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。这具身体，真的属于那个需要依附顾衍之才能生存的“林晚”吗？
顾衍之似乎因为挡酒瓶事件，对我多了几分“宽容”。这种宽容体现在，他允许我在他书房处理一些“无关紧要”的邮件时，偶尔瞥见一些顾氏集团非核心项目的边缘资料。也体现在，他带我去应酬的频率更高了，美其名曰“多见见世面”，但我清楚，他是想让我这个“忠心护主”的替身，更好地物尽其用。
今晚这场慈善拍卖晚宴，名流云集，星光熠熠。我穿着顾衍之挑选的香槟色露背长裙，颈间戴着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，挽着他的手臂，扮演着完美花瓶的角色。裙子后背的镂空设计，巧妙地遮掩了大部分疤痕，只若隐若现地露出边缘，反倒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脆弱美感，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一些人窥探的欲望。
“顾总对林**真是体贴入微。”一个肥头大耳的王总端着酒杯过来，目光黏在我后背的疤痕上，话里有话，“听说上次多亏了林**，顾总才化险为夷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，哈哈！”
周围几个附庸者也跟着笑起来，眼神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。他们在看一个用身体博取上位、还自以为立下大功的玩物。
顾衍之面色不变，只是举了举杯，语气淡漠：“王总说笑了，意外而已。”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，仿佛讨论的不是我为他挡下的攻击。
若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“林晚”，此刻大概已经羞愧地低下头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但最近，那些混乱的梦境越来越频繁，梦里不再是混沌的火光，偶尔会闪过一些清晰的片段——冰冷的键盘触感，飞速滚动的复杂代码，还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判断力。
这些碎片让我对眼下这种**裸的羞辱，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性厌恶。
我微微侧身，将自己完全展露在王总令人不适的目光下，脸上却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、带着几分天真无辜的微笑：“王总消息真灵通。不过您可能有所误会，当时情况紧急，我只是本能反应。毕竟，衍之的安全，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我声音不大，但足够让周围几个人听清。语气温顺，内容却像软刀子，暗指王总在这种场合旧事重提，居心叵测。
王总脸上的肥肉僵了一下，显然没料到我会直接回应，还把他架在了火上。他干笑两声：“是，是，林**对顾总真是情深义重。”
“谈不上情深义重，”我笑意更深，目光扫过在场其他几位刚才露出嘲弄表情的男士，“只是将心比心。我想，如果是诸位的女伴遇到危险，诸位也一定会挺身而出的，对吧？毕竟，真正的绅士，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士受伤。”
几句话，轻飘飘地把球踢了回去。既点明了我行为的“合理性”，又暗讽了那些可能冷眼旁观的人。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微妙，几位男士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。
顾衍之终于侧头看了我一眼，眸色深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他大概也觉得，今天的“林晚”，似乎和平时那个逆来顺受的影子有些不同。
我迎上他的目光，乖巧地眨了眨眼，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场面话。
就在这时，晚宴的重头戏，慈善拍卖开始了。一件件珍品被呈上，引得台下富豪们竞相举牌。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，只安静地坐在顾衍之身边，扮演背景板。
直到拍卖师拿出最后一件压轴拍品——一条名为“海洋之心”的蓝钻项链。钻石硕大，切割完美，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。据说这项链背后还有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，是已故著名珠宝大师为爱妻设计的绝唱。
全场的名媛淑女们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叹，目光炽热。
拍卖师报出起拍价：“一千万！”
竞价瞬间白热化。价格一路飙升，很快突破五千万。顾衍之一直没什么动静，直到价格叫到八千万，举牌的人渐渐稀少时，他才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号牌。
“八号先生，八千万！”拍卖师高声道。
“八千五百万！”另一个声音响起，来自不远处一个脑满肠肥的李总，他身边坐着最近刚捧红的一个小明星。
顾衍之面无表情：“九千万。”
“九千五百万！”李总似乎志在必得，挑衅地看了顾衍之一眼。两人在生意上素有龃龉。
全场目光都聚焦过来。这条项链的价值显然已经远超本身，成了两个男人斗富和较劲的工具。
顾衍之眉头微蹙，正要再次举牌，我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。
所有人都看向我，包括顾衍之，他眼中带着疑问。
我凑近他耳边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快速而清晰地说：“这条项链的鉴定证书有问题，蓝钻颜色经过人工增强，且内部有肉眼难见的裂隙，市场价格最高不超过六千万。李总最近资金链紧张，他在虚张声势，等你把价格抬到一亿以上，他会立刻放手，让你当冤大头。”
顾衍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他猛地转头，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割在我脸上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。我怎么会知道这些？连他带来的专业鉴定师都没看出端倪！
我迎着他的目光，眼神平静，甚至还带着一丝属于“林晚”的温顺依赖，但按在他手背上的指尖，却微微用力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顾衍之眸色变幻，最终，他缓缓放下了号牌。
拍卖师还在煽动气氛：“九千五百万第一次！九千五百万第二次！还有没有加价的？这条象征着忠贞不渝爱情的‘海洋之心’！”
李总脸上已经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，但仔细看，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“九千五百万第三次！成交！恭喜李总！”木槌落下。
李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勉强，他硬着头皮上台，接受着稀稀拉拉的掌声，眼神恶狠狠地瞪了顾衍之一眼，却发现顾衍之正低头看着我，眼神复杂难明。
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。
“顾总怎么突然放弃了？不像他的风格啊？”
“是不是林**跟他说了什么？”
“她能说什么？一个花瓶……”
“可你看顾总的表情……”
晚宴结束后，回程的车上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顾衍之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，侧脸线条冷硬。
直到车子驶入别墅车库，他才猛地转过头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我骨头都在发痛。他逼近我，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，眼神像是要将我剥皮拆骨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他一字一顿，声音低沉危险，“那条项链的事，你怎么会知道？”
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，但心里那股一直被压抑的反骨却冒了出来。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，忽然笑了，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慵懒和挑衅。
“顾总，我是林晚啊，你的契约情人。”我眨了眨眼，语气无辜，“至于那条项链……可能是失忆前，碰巧在哪个珠宝鉴定课上听过一耳朵？毕竟，我这种为了你可以不要命的女人，懂点取悦你的小知识，不是很正常吗？”
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。
顾衍之死死地盯着我，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一丝破绽。但我只是坦然地回视他，甚至微微歪了歪头，露出一个属于“林晚”的、纯然依赖的表情。
他眼底的风暴在积聚，但最终，他猛地松开了手，推开车门下车，留给我的一个冷硬愤怒的背影。
我揉着发红的手腕，看着窗外他消失的方向，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。
顾衍之，这就生气了吗？
看来，你这只精心圈养的金丝雀，似乎不小心，露出了你从未见过的獠牙。
而游戏，好像开始变得有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