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天,就是五年婚约的最后一天。
今晚,是我们在傅家的,最后一顿晚餐。
我做了一桌子菜。
傅芷君的口味很淡,我做的清蒸鱼。岳母喜欢油腻的,我做的红烧肉。三个孩子喜欢甜的,我做的糖醋里脊。
我把菜端上桌。
“开饭了。”
岳母冷哼一声:“要滚蛋了,倒殷勤起来了。怎么,想最后捞一笔?”
我没理她,坐下,开始吃饭。
傅芷君从楼上下来。
她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套裙,和平时不一样。
她看了看一桌子的菜,也坐下了。
三个孩子跑过来,爬上儿童椅。
“爸爸,我要吃肉。”小儿子傅望朝我喊。
我夹起一块糖醋里脊,放到他碗里。
“谢谢爸爸。”
我笑了笑。
这五年来,唯一让我觉得有点暖意的,就是这三个孩子。
虽然我知道,他们不是我的。
但他们叫我“爸爸”。
“吃个饭都堵不住你的嘴!”岳母一拍筷子,“他算你哪门子爸爸!一个吃软饭的废物!”
傅望被吓得一哆嗦,筷子上的肉掉在桌上。
“妈。”傅芷君开口了。
她的声音很低,但很有力。
岳母立刻闭嘴了,只是不满地瞪着我。
“吃饭。”傅芷君拿起筷子。
这顿饭,吃得很安静。
只有孩子小声的吵闹。
傅芷君吃得很少。她只夹了几口清蒸鱼。
她好像有心事。
她看了我好几眼。
我低头吃饭,假装没看见。
吃完饭,我收拾碗筷。
岳母在客厅看电视,骂着剧里的坏女人。
三个孩子在玩积木。
我洗完碗,擦干手。
傅芷君站在厨房门口。
她看着我,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。
“陆恒。”
“嗯。”
“明天,就到期了。”她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……有什么打算?”她问。
我有点意外。这是五年来,她第一次问我“打算”。
“买张机票,回家。”我说。
我的家,在海城一千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。我五年没回去了。
傅芷君的手,捏紧了文件袋。
“这个,你看一下。”她把文件袋递给我。
我接过来,打开。
一份离婚协议。
我早就猜到了。
我翻到最后一页。
“财产分割。”
上面写着,我,陆恒,自愿放弃傅家的任何财产,净身出户。
我笑了。
这五年,我本就一无所有。
“净身出户”,说得好像我曾经拥有过什么一样。
我拿起桌上的笔,刷刷刷,签上了我的名字。
“陆恒。”
我签完字,把协议递给她。
“傅总,谢谢你这五年的照顾。”我学着她平时的样子,公式化地开口。
傅芷君没有接。
她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我的签名。
她的手,在抖。
“你就……这么想走?”她的声音,也开始抖。
我愣住了。
我认识她五年,她一直是那座冰山。
她从没抖过。
“傅总,合同到期,我该走了。”我说。
“你就没有……别的想说的?”她抬起头,眼睛里,是我看不懂的情绪。是慌乱?
“祝你幸福。”我说了句客套话。
“幸福?”傅芷君突然笑了,笑得有点凄凉,“陆恒,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?”
我皱起眉:“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。”
“你不知道?”她上前一步,逼近我。
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很淡的香水味。
“这五年,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笑话我?笑话我傅芷君,守着一个废物老公,却在外面生了三个野种!”
她的声音,变得尖锐。
我退后一步。
“我没笑话你。”我说的是实话。
我只是麻木。
“你没有?”她抓住我的手腕。
她的手很凉,像冰块。
这是她五年来,第一次主动碰我。
“陆恒,你这个骗子!”她吼道。
我被她吼懵了。
我骗她什么了?
“傅芷君,你发什么疯?”我甩开她的手。
她踉跄了一下,撞在冰箱上。
文件袋掉在地上,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。
除了离婚协议,还有几张纸。
我捡起来一看。
是三份亲子鉴定报告。
傅念北、傅思南、傅望……
父亲一栏,写着我的名字。
生物学亲子关系:99.99%。
我看着那几行字,笑了。
“傅芷君,”我抬头看她,“为了留住我,你连这种假东西都造出来了?”
“假的?”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陆恒,你睁大眼睛看清楚!这是海城第一医院的钢印!你以为我傅芷君会无聊到做假证?”
我看着她通红的眼睛。
她不像在撒谎。
可这怎么可能?
我没碰过她。
她也没碰过别的男人。
她那病态的洁癖,装不了假。
那这三个孩子,到底是怎么来的?
我的。
她的。
我们两个的?
荒谬。
太荒谬了。
“傅芷君,”我把鉴定报告扔回她脸上,“你演够了没有?”
“我没演!”她抓着我的胳膊,指甲掐进了我的肉里,“孩子是你的!是我们的!你不能走!”
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。
我突然觉得,这个女人,好可怜。
“好,就算孩子是我的。”我抽出我的胳膊,“那又怎样?明天,合同到期,我一样会走。”
“你敢!”她瞪着我。
“我为什么不敢?”我看着她,“这五年,我受够了。你的洁癖,你的冷漠,**辱骂,还有全海城的嘲笑。傅芷君,我不欠你什么了。”
我推开她,走出厨房。
“陆恒!”她在我身后喊。
我没回头。
我走进我的次卧,关上门,反锁。
**在门上,心脏跳得很快。
亲子鉴定……
如果是真的……
不,不可能。
我打开床头柜,从最底下,拿出了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。
里面,是我五年前,入赘傅家之前,做的婚前体检。
我拿出那张报告。
在最后一栏,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:
“诊断结果:先天性无精症。”
医生当时说,我这辈子,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。
我看着手里的报告,又想了想傅芷君那几张亲子鉴定。
我笑了。
傅芷君,你为了留住我,真是下了血本。
可惜,你算错了一件事。
我,根本没有生育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