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沈知黎刚迈出卫柳氏的院门，就看见翠儿正踮着脚尖，焦急地在院门口的小径上踱来踱去。
那丫头脖子伸得老长，一看到她，眼睛立马亮了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。
“**！您可算出来了！”翠儿上来就拉住她的袖子，上下打量着，生怕她缺了根头发，“夫人没为难您吧？”
沈知黎看着她急得发红的鼻尖，心底那点因卫柳氏而起的寒意，悄然散去了几分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不是让你在院里等着么。”
“奴婢不放心啊！”翠儿小声抱怨着，还警惕地往后瞅了一眼，压低了声音，“老夫人本就看您不顺眼，奴婢真怕她一发火，就把您给赶出府去。”
沈知黎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，脚步轻快地往前走。
“赶出去就赶出去呗。”
翠儿一听就急了，小跑着跟上：“**！”
沈知黎侧过头，眼底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：“赶出去也得把你带上。到时候我脸皮薄，不好意思当街伸手，就得靠我们家翠儿去破庙门口端个碗，嘴甜点，多讨几个铜板，好养活我这个娇滴滴的主子。”
“**！您又拿奴婢打趣！”翠儿一张脸羞得通红，跺了跺脚，嗔道。
“好了好了，不逗你了。”沈知黎收起玩笑的神色，轻轻拍了拍翠儿的手背，语气变得认真起来，“放心，我不会丢下你的。天塌下来，**也给你顶着。”
主仆二人相视一笑，这才并肩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。
有个人这样全心全意地惦记着自己，真好。
沈知黎心头暖洋洋的。这一世，她不仅要为自己和父亲谋个生路，也要护住身边这个傻丫头。
院子里，王婆子正局促不安地站着，两只手在身前搓来搓去，脸上满是焦灼。
王婆子便是石头的母亲。前几日去烟雨阁，就是沈知黎让石头跟着去的，还顺利的从裴琂手里拿到了玉佩，不然永远都见不到那人一面。
瞧她这模样，怕是出事了。
沈知黎心头一沉，脸上却不动声色，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：“王妈妈怎么来了？快，进屋喝口茶暖暖身子。”
她一边说，一边将人往屋里让。
王婆子进了屋，却没心思坐，嘴唇哆嗦了半天，才挤出一句话：“少夫人......奴婢想问问，昨儿个......您是不是带石头去过烟雨阁？”
不等沈知黎开口，旁边的翠儿就抢着答了：“是啊王妈妈！当时**还赏了石头好大一块银子呢！指不定啊，是拿着那笔钱，背着您去怡红院找哪个花魁潇洒去了！”
翠儿本是好意，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。
可王婆子一听，脸都白了。
“什、什么怡红院？什么花魁？”她显然是当了真，身子都晃了晃。
“翠儿！”沈知黎佯装愠怒地呵斥了一声，“别在这儿胡说八道。你瞧把王妈妈吓得。”
她转过头，扶着王婆子的胳膊，柔声问道：“王妈妈，你别听她瞎咧咧。是不是石头出什么事了？”
一听这话，王婆子才想起来来找沈知黎有正事。
“是啊少夫人！”她用袖子抹着挂在眼角的眼泪，“石头那孩子，昨儿个下午偷偷跑回来，说、说他总觉得有人在后头盯着他！不管去哪儿都有人跟着，跟鬼影子似的，吓得他连差事都不敢去了！”
是裴琂的人。
沈知黎的心脏猛地一缩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。
她猜到了。以裴琂那多疑谨慎的性子，去烟雨阁那么多次都没掉东西，唯独昨天，被石头撞一下玉佩就不见了。
她面上依旧平静，沉吟片刻，对王婆子说：“王妈妈，你先别慌。你听我说，你现在回去，悄悄给石头递个话，让他今晚就出城，先去城外的村子躲几天，风头过了再回来。”
“出、出城？”王婆子更慌了。
“对。”沈知黎语气笃定，“一定要快。还有，等他出城后，你千万别再跟他联系，就当不知道这回事。一个字都不要提。”
她知道，裴琂的人查不到什么，自然就会撤了。可若是让石头一直在京城里晃悠，万一被那些人堵住，三言两语一套话，自己去烟雨阁的目的可能就会露馅。
“少夫人......石头他......他是不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？”王婆子带着哭腔，抓着沈知黎的手不放。
翠儿在一旁看着，也意识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，连忙上前安慰道：“王妈妈您别哭啊，石头哥那么机灵，肯定不会有事的！咱们**这不是在帮他想办法嘛！”
沈知黎没有直接回答王婆子的问题，只是转头对翠儿吩咐道：“翠儿，去我妆匣底下，把那个蓝布包拿来。”
翠儿应了一声，很快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出来。
沈知黎接过来，直接塞到王婆子手里：“王妈妈，这里面是二百两银子，你拿去给石头。让他带在身上，出了城，找个好点的客栈住下，别亏待了自己。”
“这、这可使不得啊少夫人！”王婆子吓得连连摆手，想把银子推回来，“石头那孩子是穷苦命，哪花得了这么多钱！再说了，这事儿......”
“拿着！”沈知黎加重了语气，将王婆子的手合上，紧紧按住，“石头是因为替我办事才惹上的麻烦，我不能让他有事。你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，万一出了什么岔子，你让我怎么心安？”
王婆子愣住了，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，又看看沈知黎，最终还是流着泪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门被关上，屋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翠儿看着空了大半的妆匣，小脸都皱成了一团，苦着脸说：“**，那可是咱们手上最后的银子了......这下好了，一文钱都没了，往后可怎么办啊？”
那是沈知黎手里仅剩的家底，是她准备用来打点关系、为以后铺路的救命钱。
沈知黎走到窗边，看着王婆子远去的背影，轻声说道：
“钱没了可以再赚，人命关天。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里透出一丝凉意。
“王妈妈只有石头这一个儿子。我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，因为我的谋划，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”
这一世，她要从泥潭里爬出来，但绝不会踩着无辜者的尸骨。
只是，二百两银子换一个人的安全，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