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意识地抬手，捂住了自己的锁骨。
那里确实有一颗痣。
很小，很淡，连我自己都快忘了。
他怎么会知道？
难道……
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。
难道他梦见的，也是我？
顾珏的视线，从我的脸，缓缓下移，最后落在了我的小腹上。
那目光，不再是秦瑶那种冰冷的审视，而是带着一种……我说不出的复杂情绪。
有探究，有疑惑，甚至还有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……连接感？
“过来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依旧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。
我鬼使神差地，迈开了脚步。
一步，一步，走向他。
在他面前站定。
浓郁的木质香气，瞬间将我包围。
和梦里，一模一样。
我的心跳得更快了。
他比我想象的还要高，我需要仰起头，才能看清他的脸。
近在咫尺的距离，让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，高挺的鼻梁，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。
他也在看着我。
那眼神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“你梦见我了。”
他又说了一句陈述句。
我浑身一震。
他什么都知道。
我的嘴唇翕动了几下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所有的质问，所有的委屈，在这一刻，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伸出手。
修长、骨节分明的手指，带着一丝凉意，轻轻抚上我的脸颊。
我僵住了。
他的动作很轻，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“什么感觉？”他问。
声音很低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。
“什么……什么感觉？”
“在梦里。”他补充道，“被我碰到的时候，是什么感觉？”
我的脸，“轰”的一下烧了起来。
梦里那些羞人的画面，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。
他的拥抱，他的亲吻，他滚烫的体温……
我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我……”
我支支吾吾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顾珏看着我瞬间爆红的脸，眼神深了深。
他收回手，转过身，重新看向窗外。
“这个孩子，不能留。”
他的声音，恢复了最初的冰冷和疏离。
仿佛刚才那个温柔触摸我脸颊的男人，只是我的错觉。
我的心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愤怒，席卷而来。
“为什么？”
我几乎是尖叫出声。
“顾珏，你凭什么！”
“夜夜闯进我梦里的是你，让我莫名其妙怀上孩子的也是你！”
“现在你一句不能留，就想抹掉一切吗？”
“你把我当成什么了？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吗？”
积压了数月的恐慌、委屈和愤怒，在这一刻，彻底爆发。
眼泪，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顾珏没有回头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这不是你能承受的后果。”
“什么后果？”我追问。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”
“我需要！”我冲到他面前，死死地瞪着他，“这是我的孩子！我有权知道！”
顾珏终于转过头，看向我。
他的眼神里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像是怜悯，又像是无奈。
“苏然。”
他叫我的名字。
“有些东西，一旦沾上，就再也甩不掉了。”
“这个孩子，对你，对我，都是一个麻烦。”
麻烦。
他用“麻烦”来形容我们的孩子。
我的心，像被一把钝刀，来回切割着。
疼得我几乎要窒息。
我看着他那张冷漠英俊的脸，忽然笑了起来。
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麻烦？”
“顾珏，你知不知道，为了这个‘麻烦’，我经历了什么？”
“我被全网辱骂，被人肉，被威胁，我连家都不敢回！”
“我的人生，因为你的‘入梦’，被搅得天翻地覆！”
“而你现在，轻飘飘地告诉我，他是个麻烦？”
我歇斯底里地质问着他，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。
顾珏只是沉默地看着我。
任由我发泄。
等我哭喊到筋疲力尽，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所以，开个价吧。”
“你要多少钱，才肯打掉孩子，然后永远消失。”
我的哭声，戛然而止。
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钱。
又是钱。
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眼里，是不是所有问题，都可以用钱来解决？
我的尊严，我的委屈，我肚子里的生命……
在他眼里，只是一个可以被标价的商品。
一股彻骨的寒意，从脚底，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我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“顾珏。”
“这个孩子，我不会打掉。”
“这个官司，我也不会撤诉。”
“我不要你的钱。”
“我要你，身败名裂。”
说完，我不再看他，转身就走。
手腕，却被他一把抓住。
他的力气很大，捏得我生疼。
“你以为，你做得到？”
他的声音，冷得像冰。
我回头，对上他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。
“我做不做得到，我们法庭上见。”
我用力甩开他的手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包厢。
眼泪，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。
一进门，就看到徐辰坐在我的沙发上。
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，神色一凛。
“他威胁你了？”
我摇了摇头，声音沙哑。
“他让我打掉孩子，给我钱。”
徐辰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，随即又涌上一股怒意。
“**。”
他低低地骂了一句。
我瘫坐在他对面，整个人都空了。
“徐律师，我是不是很傻？”
“我明明知道斗不过他，为什么还要……”
“不。”徐辰打断我，“你不是傻，你只是在做一个母亲该做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