检查结果出来,医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苏**,恭喜你,怀孕八周了。”
轰——
我的世界,在那一刻彻底崩塌。
我没有男朋友,生活干净得像一张白纸。
这八周,正好是我开始做那个荒诞的梦的时间。
我疯了一样翻遍了所有关于顾珏的公开资料。
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他锁骨上那颗痣,没有任何一张照片拍到过。
那是我在梦里,亲眼看到的。
这个孩子,是他的。
这个念头一旦生根,就再也拔不掉。
我试过联系顾珏的团队,发了无数封邮件,石沉大海。
我去他的公司楼下等,被保安当成私生饭赶走。
我走投无路。
我只能用这种最惨烈、最不体面的方式,逼他出来,给我一个答案。
“叮咚——”
门**突兀地响起。
我浑身一僵。
是那些狂热的粉丝找上门了吗?
我屏住呼吸,悄悄走到猫眼前往外看。
门口站着的,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戴着金丝眼镜,气质斯文,但眼神锐利。
他身后,还跟着两个保镖一样的壮汉。
“苏然**,我是徐辰,你的**律师。”
我愣住了。
徐辰?
京州市最有名的律师,专打硬仗,从无败绩。
可我请的明明是……
我迟疑着打开一条门缝。
徐辰推了推眼镜,递过来一张名片。
“你原来的律师,已经单方面跟你解约了。现在,这个案子我接了。”
他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我怔怔地看着他,“为什么?”
像他这种级别的大律师,怎么会接我这种看起来必输无疑,还会惹一身骚的案子?
徐辰的镜片反射着走廊的灯光,看不清情绪。
“因为,有人付了很大一笔钱。”
“谁?”
“你的委托人。”
我的委托人?我的委托人不就是我自己吗?
徐辰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,淡淡开口。
“苏**,开门吧。顾珏的律师团队,十分钟后到。”
“他们要求庭前调解,地点,就在你家。”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顾珏的团队……要来了。
我几乎是机械地打开了门,让徐辰和他的保镖进来。
徐辰环顾了一下我这间小小的出租屋,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。
“苏**,接下来的谈话,可能会很尖锐。”
“无论他们说什么,你什么都不用说,一切交给我。”
我木然地点点头。
大脑一片空白。
十分钟,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当门铃再次响起时,我的手脚一片冰凉。
徐[辰示意保镖去开门。
门外,站着一男一女。
为首的女人,一身高定套装,妆容精致,气场强大。
她是秦瑶。
顾珏背后的金牌律师,法务界的铁娘子。
传闻她一出马,能把黑的说成白的。
秦瑶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扫过,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。
最后,她的视线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。
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堆垃圾。
“苏**,是吧?”
她的声音,和她的人一样,又冷又硬。
“开门见山,你的目的我们很清楚。”
她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文件袋,扔在茶几上。
“这里是一百万。拿着钱,立刻撤诉,然后召开记者会,承认是你为了炒作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。”
“否则,我们不仅会告你诽谤,还会让你在这座城市,彻底待不下去。”
一百万。
对我这个普通上班族来说,是一笔天文数字。
可我看着那牛皮纸袋,只觉得一阵恶心。
在他们眼里,我就是一个用肚子来敲诈的**。
我放在膝盖上的手,死死地攥成了拳。
指甲陷进肉里,带来一阵刺痛。
“如果,我不呢?”
我的声音干涩,却异常坚定。
秦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嗤笑一声。
“不?”
“苏**,你凭什么不?”
“凭你那份漏洞百出的孕检单?还是凭你那个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梦?”
她身体前倾,咄咄逼人。
“我们查过你,苏然。普通家庭,普通大学,普通职员,生活两点一线,干净得像杯白开水。”
“而顾珏,过去三个月,他不是在剧组,就是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,行程记录精确到分钟。”
“你们两人的人生,没有任何交集!”
“你告诉我,他怎么让你怀孕?靠意念吗?”
她的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,狠狠扎进我的心脏。
是啊。
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。
我凭什么?
我凭什么让所有人相信这个荒诞的故事?
我的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。
就在我快要被她强大的气场压垮时,一直沉默的徐辰,突然笑了。
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,将一份文件,轻轻放在秦瑶面前。
“秦律师,话别说得太满。”
“我的当事人,确实无法证明她是如何怀孕的。”
“但是,我们这里,有一份顾珏先生,也无法解释的东西。”
秦瑶的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,脸色第一次变了。
那是一份……
一份顾珏的私人心理评估报告。
上面,白纸黑字地写着一行诊断:
长期性入梦症候群。
2
秦瑶的脸色,瞬间变得铁青。
她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,眼神里的镇定自若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“你……你们从哪里弄到的这个?”
她的声音有些尖锐,失去了刚才的从容。
徐辰微微一笑,推了推眼镜。
“秦律师,你应该知道,作为律师,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渠道。”
“现在,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?”
秦瑶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拿起那份报告,一字一句地看过去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我坐在旁边,脑子嗡嗡作响。
入梦症候群?
这是什么东西?
顾珏……有心理疾病?
我看向徐辰,眼神里充满了疑问。
徐辰却只是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,示意我不要出声。
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秦瑶翻动纸张的“沙沙”声。
良久,她猛地将报告合上,拍在桌子上。
“荒谬!”
“就算顾珏有……有这个所谓的‘入梦症候群’,又能证明什么?”
“这和苏然怀孕有任何直接关系吗?”
徐辰不疾不徐地开口:“当然有关系。”
“根据这份报告的描述,‘入梦症候群’的患者,会在深度睡眠时,精神体脱离,进入他人的梦境。”
“这种进入,对患者本人而言,是无意识的,但对被入梦者来说,梦境的体验会无比真实。”
“甚至……会产生生理上的交互反应。”
我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精神体脱离……进入他人梦境……
这不就是我过去三个月的经历吗?
所以,那些不是梦?
是顾珏,真的来过?
我的呼吸变得急促,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
这个认知,比单纯的做梦怀孕,更加让我感到匪夷所思和恐惧。
秦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。
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。
“一派胡言!”
“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,你指望法官会相信?”
“徐辰,我劝你不要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哗众取宠!”
徐辰的笑容不变,但眼神却冷了下来。
“秦律师,我当然不指望法官会相信。”
“但是,我相信,媒体和公众,会很感兴趣。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:“当红影帝顾珏,表面光鲜,私下却患有罕见的精神疾病,并且会在睡着后,‘灵魂出窍’,夜夜侵入一个无辜女孩的梦里……”
“你猜,这个故事,够不够劲爆?”
秦瑶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她明白了徐辰的意图。
他根本没想过要从法律上打赢这场官司。
他要的是舆论。
是用这个足以摧毁顾珏所有形象的秘密,来逼他们妥协。
这是一场豪赌。
赌的就是顾珏不敢让这个秘密曝光。
“你这是敲诈!”秦瑶咬牙切齿。
“不。”徐辰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在为我的当事人,争取她应得的真相和公道。”
“现在,我们可以回到最初的问题了。”
“关于我当事人肚子里的孩子,顾珏先生,打算怎么处理?”
秦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,显然气得不轻。
她身后的男助理,脸色也十分难看,悄悄拿出手机,似乎在给谁发信息。
僵持。
漫长的僵持。
就在我以为这场谈判即将破裂时,秦瑶的手机响了。
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色微变,立刻走到阳台去接电话。
我看不见她的表情,只能听到她压低了声音,语气恭敬地在说着什么。
“……是……我明白……可是……”
几分钟后,她挂断电话,走了回来。
她的脸上,已经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冰冷,但眼神深处,却多了一丝不甘和疲惫。
“苏**。”
她重新坐下,第一次用一种相对平等的姿态看着我。
“顾先生,想见你一面。”
我的心,漏跳了一拍。
顾珏。
他要见我。
那个只存在于我梦里的男人,那个我起诉的男人,那个……我孩子的父亲。
他终于,要从那层层叠叠的光环背后,走到我面前了。
我下意识地看向徐辰。
徐辰对我点了点头。
“可以。”他替我回答,“时间,地点。”
秦瑶:“今晚九点,‘云顶’会所。”
“顾先生只见她一个人。”她补充道,目光直直地射向我。
徐辰眉头一皱,刚要反对。
我却开口了。
“好。”
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。
徐辰惊讶地看着我。
我对他摇了摇头。
我也想知道。
我想当面问问他。
这一切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秦瑶似乎对我的“识趣”很满意,她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“苏**,希望你今晚能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。”
“有些东西,不是你这样的人,能肖想的。”
说完,她带着助理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房间里,再次恢复了安静。
我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,瘫软在沙发上。
徐辰坐到我身边,递给我一杯温水。
“你还好吗?”
我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。
“徐律师,”我看着他,声音沙哑,“那个‘入梦症候群’……是真的吗?”
徐辰沉默了片刻。
“报告是真的。”
“至于这个病症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在医学界,属于极罕见的个例,几乎没有临床研究。更像是一种……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。”
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。
我苦笑一声。
我的人生,现在就成了一个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。
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我问出了心底的疑惑,“那个委托你的人,到底是谁?”
徐辰看着我,眼神有些复杂。
“我不能说。”
“我只能告诉你,他让我接下这个案子,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不惜一切代价。
这六个字,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到底是谁?
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,把我推到顾珏面前?
无数的谜团,像一张巨大的网,将我牢牢困住。
而网的中心,就是今晚的会面。
晚上八点半,一辆黑色的保姆车,准时停在了我的楼下。
司机下来,为我拉开车门。
我深吸一口气,坐了进去。
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,最后停在了一家看起来极为私密的会所门口。
“云顶”。
我知道这个地方,是顶级富豪和明星们才能出入的销金窟。
我跟着侍者,穿过曲折的回廊,来到一间包厢门口。
侍者为我推开门,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我走了进去。
包厢里很暗,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。
窗边,站着一个高大的背影。
宽肩窄腰,身形挺拔,即使只是一个背影,也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矜贵和疏离。
我的心脏,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是他。
顾珏。
他缓缓转过身。
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,出现在我面前。
比电影里更英俊,比梦里更真实。
他的眼神很深,像幽深的古潭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,不说话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我被他看得有些无措,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。
良久。
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微哑的磁性。
“你锁骨上,也有一颗痣。”
不是疑问句,是陈述句。
我的大脑,瞬间一片空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