芷兰苑。
青黛脚步轻快地走进内室,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,压低声音道:“夫人,您真是神机妙算,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果然发作,寻了个由头,将世子当众申饬了一番,还罚了半年俸禄。
世子下朝时脸色铁青,回府便对着柳惜音发了好大一通火。”
沈芷宁身披一件素色外衫,正坐在床头看书。
听闻消息,她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,只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
皇帝果然没有让她失望。
她深知,绝不能低估一个男人,尤其是一个身处九五之尊、却因多年膝下犹虚而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帝王,对子嗣的渴望能强烈到何种地步。
那不仅仅是继承江山的需要,更是关乎男性尊严与皇室稳定的头等大事。
而她,一个拥有易孕体质的女子,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女人。
在皇帝萧驭的认知里,她便是可能为他孕育皇嗣、解开他多年心结的关键。
这关乎一个帝王最根本的尊严与掌控欲——这天下最好的东西,合该是他的。
而谢衡呢?区区一个臣子,轻易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珍宝,却不知珍惜,不仅弃如敝履,更用阴私手段意图毁坏……
这何止是欺骗一个女子,这简直是在打一个求子若渴的帝王的脸。
于公于私,于情于理,萧驭都绝无可能轻饶了谢衡。
这一切,早在她踏入护国寺的那一刻,便已算计清楚。
“夫人。”青黛见她不语,低声询问,“咱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?”
沈芷宁收回思绪,眼神清亮锐利,如淬寒冰。
“急什么?谢衡刚被陛下申斥,正是颜面扫地、心气最不顺的时候,此刻往他跟前凑,无异于引火烧身。”
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嘲,“至于柳惜音……她被谢衡当众斥责,以她那点浅薄心胸和狠毒性子,此刻必定将一切怨恨都记在我头上。她会先忍不住的。”
“我们只需,静待其变。”
果然不出沈芷宁所料。
当晚,柳惜音在自己房中,气得摔碎了一套茶具后,眼底涌上疯狂的狠毒。
她猛地拉开妆匣暗格,取出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药包。
“沈芷宁,你个**,你不是一直病怏怏的吗?好,我让你病个彻底!”她咬牙切齿,脸上肌肉微微抽搐,“翠兰。”
她的心腹翠兰应声而入,垂手而立。
“你想法子,把这个,下到芷兰苑晚膳的汤里。”柳惜音将药包塞进翠兰手中。
翠兰心领神会,立刻着手去办。
然而,她的一切动作,都没逃过皇帝安插在侯府的眼线。
夜色渐深。
沈芷宁安然用完了并不可口的晚膳,虽清汤寡水,却并未如柳惜音所愿那般病倒,反而因连日“静养”,气色略稳,早早便安心睡下。
与此同时。
谢衡在书房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,怒火渐消,想起白日里对柳惜音的斥责似乎过于严厉,毕竟她为自己生下了子安,多年隐忍……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与后悔。
在夜色的掩护下,他避开了当值小厮,悄悄去了柳惜音所在的“惜云苑”。
柳惜音正因给沈芷宁下药之事心中快意,见谢衡深夜前来,立刻柔若无骨地贴了上去,诉说着委屈与思念。
谢衡见她这般,怜意更甚,揽住她:“白日是我心情不佳,话说重了,音音莫要往心里去。”
柳惜音心中暗喜,更是使出浑身解数,两人耳鬓厮磨,情意渐浓,相拥着倒向床榻。
就在意乱情迷间,衣衫半解之际——
“噗——”
一声清晰又突兀的响动,从柳惜音身下传来。
两人动作猛地一僵。
柳惜音脸上的媚笑凝固,染上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尴尬。
谢衡皱了皱眉,只当是不雅,并未多想,试图继续。
然而——
“噗——噗噗——噗噗噗——”
紧接着,竟是一连串完全不受控制、如同点燃了小炮仗般的响屁,又急又响,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臭味,瞬间弥漫了整个床帐。
谢衡所有的旖旎心思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“生化攻击”炸得灰飞烟灭。
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下意识地干呕了一声,迅速抬手捂住了口鼻,眼中满是错愕。
柳惜音简直要疯了。
她羞愤欲死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她拼命想要忍住,但那股强烈的排泄欲根本无法抑制。
“衡哥哥,我……”柳惜音想解释,可话未说完,又是一阵更剧烈的肠鸣,她再也顾不得形象,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冲下床,鞋都来不及穿,踉跄着奔向了屏风后的净桶。
谢衡铁青着脸坐在床上,听着屏风后传来的稀里哗啦的声响和持续不断的排气声,闻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臭味,脸色越来越黑。
好不容易等柳惜音虚脱般地挪出来,刚想靠近床边,那股熟悉的绞痛再次袭来。
“噗——”
她脸色骤变,再次狼狈地转身冲回屏风后。
如此反复,折腾了整整三次。
谢衡看着那个曾经娇媚可人,如今却浑身散发着异味的女人,最后一点怜惜也彻底化为乌有,只剩下满腔的烦躁与厌恶。
他猛地起身,抓起外袍,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说,拂袖而去,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被熏晕过去。
柳惜音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,感受着腹部又一次传来的剧烈绞痛,羞愤瞬间将她淹没。
这一夜,对于柳惜音来说,注定是个不眠夜。
直到天明,她整个人几乎虚脱。
她不明白,明明是要害沈芷宁,为何中招的会是自己?
翌日清晨,皇宫。
凌墨面无表情,眼底却藏着笑意:“陛下,侯府眼线来报。昨夜,柳氏命人欲在沈氏饮食中下药,已被臣安**入的人及时调换。药,下在了柳氏自己的膳食中。”
他略微停顿,似乎在斟酌措辞,“谢世子昨夜宿于柳氏房中,期间……柳氏泄泻不止,谢世子不堪其扰,未至夜半便愤然离去。”
萧驭闻言,俊美无俦的脸上薄唇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。
早朝之上,文武百官肃立。
萧驭目光掠过下方工部队列中,明显精神不济、眼下挂着浓重青黑的谢衡。
想起凌墨的禀报,心情愈发舒畅。
整个朝会下来,风平浪静。
谢衡提心吊胆了一早上,见陛下并未再针对自己,终于暗暗松了口气。
然而,等他与同僚下朝一起回到永宁侯府,看到侯府的景象,又一次怒火中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