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门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，头发花白，但眼神锐利如鹰。
他穿着一身中式对襟褂子，手里还拿着一把紫砂壶。
正是古物修复界的泰斗，陈景山，人称陈老。
“小林？你怎么来了？”陈老看到林默，有些意外。
他上下打量着林默，和他手里那个破箱子，眉头微皱。
“先进来再说。”
林默跟着陈老走进院子。
院子里种满了花草，打理得井井有条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墨香。
与外面喧嚣的世界仿佛隔绝开来。
“坐吧。”陈老指了指院中的石凳。
他给林-默倒了杯茶，热气氤氲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看你脸色不太好。”
林默捧着茶杯，感受着掌心的温度，心中的冰冷似乎被驱散了一些。
他没有隐瞒，将自己离婚和被净身出户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。
陈老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插话，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里，闪过一丝惋惜和了然。
“为了那个叫王皓的小子？”陈老放下茶壶，一针见血。
林默点了点头。
“哼，跳梁小丑而已。”陈老冷哼一声，显然对王皓没什么好印象。
“靠着家里那点底子，收了些不入流的东西，就敢自称专家，到处招摇撞骗。苏晴那丫头，我看也是被猪油蒙了心。”
陈老的评价，让林默苦涩地笑了笑。
“陈老，过去的事，不提了。”
他将那个木箱放到石桌上，郑重地打开。
“我今天来，是想请您帮我掌掌眼。”
陈老的目光落在了箱子里的青铜残片上，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。
作为国内顶级的青铜器专家，他对这些东西的敏感度远超常人。
他戴上老花镜，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林默最珍视的残片，对着光仔细端详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院子里只剩下陈老细微的呼吸声。
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这是他最后的赌注。
许久，陈老才缓缓放下残片，摘下眼镜，揉了揉眼睛。
他看着林默，眼神复杂。
“这些东西，你研究多久了？”
“断断续续，快五年了。”
“有什么眉目了？”
林默深吸一口气，将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。
从云雷纹的变体，到上面疑似文字的刻痕，再到他关于“脱胎换骨”铸造技术的猜想。
他讲得很详细，条理清晰，逻辑严密。
这是他五年心血的结晶。
陈老越听，眼神越亮，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，到惊讶，再到最后的震撼。
当林默说完最后一个字时，陈老猛地一拍石桌！
“天才！真是天才！”
他激动地站了起来，在院子里来回踱步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。
“我研究了一辈子青铜器，竟然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！”
“‘脱胎换骨’，史书上只提了一句‘器成而内模自毁，浑然天成’，后世都以为是夸张之词，没想到…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！”
他重新拿起那块残片，像是捧着绝世珍宝。
“小林，你这个发现，如果能证实，足以打败整个青铜器研究史！”
得到陈老的肯定，林默一直悬着的心，终于落了地。
眼眶一热，差点掉下泪来。
五年的委屈、不被理解、被人嘲笑，在这一刻，都烟消云散。
有人懂他！
“陈老，可是我现在……”林默欲言又止。
他身无分文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，更别提继续进行这种需要大量资金支持的研究了。
陈老何等人物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窘境。
“钱的事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陈老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我以我个人的名义，资助你的研究！要多少，给多少！”
“住的地方，我这院子大，空房间多的是，你随便挑一间住下。”
“从今天起，你什么都不用管，就给我安安心心地把这个东西研究透！”
林默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，幸福来得如此突然。
“陈老，我……”
“别婆婆妈妈的！”陈老一摆手，“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，就是看到咱们老祖宗的绝技重现天日。你给了我这个希望，我帮你，是应该的！”
“你不是在为自己研究，你是在为整个国家的文化传承在努力！”
这番话，说得林默热血沸腾。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陈老，您放心，我绝不负您的期望！”
……
另一边。
苏晴坐在王皓的保时捷里，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。
林默最后那平静的眼神，像一根刺，扎在她心上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王皓伸手揽住她的肩膀，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传来。
苏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。
她以前从不觉得，林默身上那股淡淡的肥皂味有什么不好。
“没什么。”她勉强笑了笑，“就是觉得……是不是对他太狠了点？”
王皓嗤笑一声，满脸不屑。
“狠？晴晴，你就是心太软。”
“那种抱着垃圾当宝贝的废物，你跟他多待一天都是浪费生命。”
“我跟你说，他那点东西，我见得多了。就是些宋元时期的民间仿品，连个官窑的边都沾不上，一文不值！”
“他也就骗骗你这种外行。”
听到王皓如此贬低林默，苏晴心里更不舒服了。
她虽然不懂，但她知道林默为了那些东西付出了多少心血。
“王皓，你下周是不是要去参加那个‘观复雅集’？”苏晴转移了话题。
“观复雅集”，是城中顶级富豪和收藏家自发组织的一个小型交流会，门槛极高，能进去的非富即贵。
王皓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。
“当然！陈景山陈老亲自下的请帖。到时候，我会带一件我新收的宝贝过去，让他们开开眼！”
“听说这次雅集，陈老会拿出一件他珍藏多年的战国孤品，让大家一起品鉴呢？”
“没错，不过那都是老东西了。”王皓撇了撇嘴，“真正的好戏，是我要当场宣布一件大事。”
“什么大事？”苏晴好奇地问。
王皓神秘一笑，凑到她耳边。
“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向你求婚。”
苏晴愣住了。
求婚？
这么快？
她看着王皓油腻的笑脸，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惊喜，反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抗拒。
她脑海里闪过的，竟然是林默那张清瘦而坚毅的脸。
她甩了甩头，想把这个荒唐的念头赶出去。
自己已经和林默离婚了。
王皓才是她的未来。
嫁入豪门，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，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？
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好啊。”
但那笑容，连她自己都觉得僵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