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一棍子下来,天就黑了。疼。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,像有人拿锥子钻。血顺着头发往下淌,
黏糊糊的,流到眼睛里,世界就红了。我趴在地上,土腥味灌进鼻子。
赵铁柱的脚踩在我背上,那脚就像一座山。“跑?你还往哪儿跑?”我不说话,
嘴里的血沫子往外冒。旁边,我儿子小石头在哭,哭得像只刚下生的小猫。
“娘……娘……”赵铁柱啐了一口,“哭什么哭!你个赔钱货的种!”他抬起脚,又要踹。
我看见他脚上那双烂布鞋,鞋尖露着大拇指。我闭上眼。这辈子就这样了。上辈子也是这样。
死在这个男人手里。真不甘心。小石头的哭声越来越远。我的身子也冷了。
怎么……还不死透?黑暗里,我突然睁开眼。眼前不是地府,是我那间漏雨的破屋。
墙角堆着土豆,灶台上放个豁了口的碗。我正趴在地上,脸贴着凉丝丝的泥地。
赵铁柱的骂声从头顶砸下来。“装死?给老子起来做饭!”我一动不动。不对。我明明死了。
我记得那根木棍,记得后脑勺的疼,记得血的味道。我慢慢抬起头。
赵铁柱手里拎着个空酒壶,满脸通红,瞪着我。他还没打下来。我活了?我又回来了?
我的心跳得像打鼓。我摸了摸后脑勺,没血,就是有点疼。小石头在炕上缩成一团,
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我。回来了。我竟然真的回来了。回到了今天,回到了赵铁柱喝醉了酒,
要打死我的这一天。我看着赵铁柱,他那张脸,我恨不得用刀一刀一刀割下来。但我不能。
我低下头,慢慢爬起来,声音又轻又抖,“知道了。”我不能死。我死了,小石头怎么办?
我要带着我儿子,逃出去。2我给赵铁柱下了碗面,卧了个鸡蛋。他呼噜呼噜吃完,
把碗一推,倒头就睡,鼾声跟打雷一样。我站在灶台前,看着他的睡相。这个男人,
上辈子打我,这辈子还打我。我攥紧了拳头。我转过身,走到墙角,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。
底下是我藏着的几块干巴的饼子。我把饼子拿起来,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。一个破布包。
我打开布包,里面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东西,一个灰扑扑的玉佩。上辈子我死的时候,
这玉佩沾了我的血,好像亮了一下。我拿着玉佩,心里一动。“进去。
”我脑子里冒出这两个字。下一秒,我手里的饼子和玉佩,咻一下,没了。我愣住了。
我伸出手,又想了一遍“进去”。咻一下,东西又回来了。我……我有个空间?我捂住嘴,
差点叫出声。上辈子到死都不知道的东西,这辈子竟然出现了。我心里那个乐啊,
简直想在地上打滚。有这个,还怕个屁的赵铁柱。我悄悄把屋里能吃的东西,半袋米,
几个红薯,还有我藏在床板底下的几文铜钱,全收进了空间。
我还把小石头的破衣烂衫也收了进去。我走到炕边,轻轻拍了拍小石头。“石头,跟娘走。
”小石头醒了,也不哭,就睁着眼看我,小手抓着我的衣角。我把他抱起来,
用最厚的破被子裹住。他那么小,那么轻,像只小猫。我最后看了一眼屋里。
这个我住过两辈子的鬼地方。我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赵铁柱。赵铁柱,你等着。
我抱着小石头,一步一步,挪出了门。外面天已经黑透了。风刮在脸上像刀子。我抱着孩子,
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后山跑。我不敢走大路。我从后山的小路往上爬。山上全是树,黑黢黢的,
跟鬼影似的。树枝划得我脸生疼。我咬着牙,往上爬。我不能停。小石头在我怀里一动不动,
乖得让人心疼。我不知道跑了多久,直到脚都软了,才找到一个被藤蔓盖住的山洞。
我钻了进去,把小石头放下。**着石壁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我摸了摸小石头的脸,冰凉。
我心里一慌,赶紧从空间里拿出被子,把他裹得更紧了些。我又拿出一块饼子,掰了一小块,
沾了点水,喂到他嘴边。“石头,吃点东西。”小石头张嘴,慢慢地吃着。我看着他,
眼泪掉下来了。我们娘俩,逃出来了。3在山洞里躲了两天。我白天不敢出去,
晚上才敢摸黑找点水喝。好在有空间,吃的饿不着。我把小石头照顾得很好,他脸上有肉了,
也知道笑了。但这不是长久之计。我得找个地方落脚。我抱着小石头,从山里往外走。
走了大半天,才看到个村子。村子看着挺穷,土坯墙,茅草顶。我不敢进村,
就在村子外面转悠。我看到村子最边上,有个孤零零的破院子。院墙塌了一半,门也烂了,
看着好久没人住了。我心里一动,就走过去。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,走了进去。
院子里全是草,都快有一人高了。正屋的窗户破了几个大洞,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。
我试着推了推门,门晃悠了一下,开了。我走进去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屋里空荡荡的,
就一个破灶台,一口锅。我放下小石头,看着他满屋子乱跑,我心里就有了主意。就这儿了。
我先把院子里的草拔了。拔完草,我从空间里拿出锄头,开始翻地。这地硬得跟石头一样,
我挖一下,震得手心发麻。我不在乎。我一边挖,一边想,这是我自己的地。我种点菜,
就能养活我和小石头了。太阳快下山的时候,我翻好了一小块地。我看着那块黑油油的土地,
心里踏实。我走到河边,打了一桶水,把自己和石头都洗了洗。我又从空间里拿出米和红薯,
熬了一锅粥。小石头捧着碗,喝得呼噜呼噜的。我看着他笑。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你是谁?”我吓了一跳,猛地回头。门口站着一个男人。他很高,肩膀很宽,
穿着一身粗布短打,露出的胳膊上全是肌肉。他手里拎着一只兔子,脸上没什么表情,
就那么看着我。他的眼神很锐利,像鹰。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,把小石头往身后拉了拉。
“我……我刚来。”男人没说话,就那么站着。他看我,也看我身后的小石头。我心怦怦跳。
他会不会是坏人?会不会把我赶走?会不会去告诉赵铁柱?我鼓起勇气,
说:“这屋子没人住,我……我就住下了。我不会白住的,我可以交钱。
”我从怀里掏出那几文铜钱。男人还是没说话。他看了看我手里的钱,又看了看我。
他把兔子拎了拎,说:“这屋子,是王老五的。他去年上山采药,摔死了。你要住,就住吧。
”说完,他转身就走了。我愣在原地。他……就这么走了?我看着他的背影,
心里说不出的感觉。这个人,是这村子的?他看起来不像个坏人。4那个男人走了之后,
我心里踏实了不少。至少,我没有一露面就被当成贼给抓起来。我开始拾掇这个破家。
我把屋里打扫干净,用泥把墙上的裂缝糊上。窗户破了,我就找些破布和稻草堵上。
我忙活了好几天,总算有个能住人的样子了。我翻好的那块地,
我种上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青菜种子。这种子神奇,浇了水,第二天就冒芽了,长得飞快。
没过几天,就能吃了。我摘了菜,又从空间里拿出几个鸡蛋,炒了一盘。
小石头吃得满嘴是油。我心里美滋滋的。这辈子,能这样过下去,就挺好。那天下午,
我正在院子里给菜浇水,那个男人又来了。他还是没什么表情,手里拎着个布袋子。
他走到院子门口,停下,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放。“给你。”说完,又要走。我赶紧喊住他。
“等等!”我走过去,打开布袋子一看,是几个白面馒头。我眼睛一下子就热了。
我来到这儿,吃的都是自己带的,好久没见过白面了。“这……这太贵重了,我不能要。
”我把袋子推回去。男人没接。他看着我,说:“你一个女人,带个孩子,不容易。
”他的声音有点哑,但很实在。我看着他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顿了顿,又说:“我叫陈风。
就住你后头那家。”说完,他真的走了。我站在院子里,看着手里的馒头,心里暖烘烘的。
陈风。我记住了这个名字。晚上,我给小石头蒸了半个馒头。小石头吃得可香了。
我自己没舍得吃,我把剩下的收了起来。我想,我得报答他。我空间里有些我娘留下的草药,
都是好东西。我挑了几株最珍贵的,用布包好。第二天,我抱着小石头,找到了陈风家。
他家院子不大,但收拾得很干净。他正在院子里劈柴,光着膀子,汗水顺着肌肉往下流。
我看得脸有点发热。我把药包递过去。“陈大哥,这个……给你。谢谢你昨天的馒头。
”陈风停下手里的活,擦了把汗。他看了一眼药包,没接。“我不要。”他说,“举手之劳。
”“这……这是好药,能治伤的。”我坚持要给。他看了我一眼,眼神有点深。
“你哪来的这个?”我心里一咯噔。我不能说空间的事。我撒了个谎。“我……我娘留下的。
”他盯着我看了几秒,那眼神好像能看穿我。我有点心虚。最后,他还是接了过去。“行。
我收下了。”我松了口气。他拿起斧子,又劈起柴来。一下,又一下,很有力。
我抱着小石头,没走。他劈完一根,抬头看我。“还有事?”我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
“陈大哥,你……你一个人住?”他“嗯”了一声。“那你……成家了吗?
”我问完就后悔了。我一个寡妇,问这个干什么。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。“没。”他说完,
就不理我了,继续劈柴。我抱着小石头,悄悄走了。回到自己家,我的心还在怦怦跳。陈风,
没成家。5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。我种菜,养鸡,带小石头。
陈风时不时地会送点东西过来,有时是只野鸡,有时是几条鱼,有时是一块肉。我也不白要,
我会用空间里的东西跟他换。有时是几株草药,有时是一小袋精米。我们俩话不多,
但就这么处着,挺自在。小石头也跟他熟了。陈风一来,小石头就“风叔风叔”地喊,
跟在他**后面转。看着小石头笑,我心里就高兴。这天晚上,下大雨。我那破屋子,
又开始漏雨了。滴滴答答的,地上摆了好几个盆子。我抱着小石头,坐在炕上,
看着屋顶发愁。这雨下得太大,我怕这屋子撑不住。就在这时,门“砰”的一声被推开了。
陈风冲了进来,浑身都湿透了。他手里拿着油布和木桩。“屋顶破了,我给你修修。
”他说完,就冒着雨爬上了屋顶。我愣住了。我看着他在雨里忙活,心里又感动又过意不去。
我找了块干布,给他烧了碗姜汤。等他从屋顶下来,我已经把火生好了。他接过姜汤,
一口气喝完。“快去换身干衣服,别着凉了。”我说。他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,就走到门口,
脱下湿透的上衣。我一下子就转过头去,不敢看。虽然天黑,但屋里就我们俩,
还是有点……不好意思。我能听到他换衣服的声音,窸窸窣窣的。我脸烧得厉害。“好了。
”他说。我这才敢回头。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,头发还在滴水。他站在那儿,身形高大,
把门口都堵住了。“谢谢你,陈大哥。”我低着头说。“没事。”他走到火堆边坐下,
烤着火。屋里很安静,只有外面的雨声和火堆里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。
小石头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。我看着他,心里突然有点慌。这大半夜的,
一个男人在我家里……“那个……雨小了,你……你该回去了。”我小声说。他没动。
他抬起头,看着我。火光在他脸上跳,他的眼神很深,像口井。“这雨,一时半会儿停不了。
”他说,“我走了,你一个人,不怕?”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。我怕。我当然怕。
我怕赵铁柱找来,怕这屋子塌了,怕打雷。他看着我,慢慢地说:“我就在这儿守着,
你安心睡。”我的心,一下子就乱了。6那一夜,陈风真的没走。
他就在门口的地上铺了点干草,靠着门坐了一夜。我抱着小石头在炕上,一夜没睡实。
我听着外面的雨声,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,心里很乱。我是个寡妇,他是个单身汉。这么着,
传出去,我的名声就全毁了。可我……又有点舍不得他走。有他在,我心里踏实。
第二天早上,雨停了。我醒过来的时候,他已经走了。门口的干草被收拾得整整齐齐,
灶台上放着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。我心里又暖又酸。从那天起,我们俩之间,
好像有点不一样了。他来我家的次数更勤了。有时是帮我修修院墙,有时是帮我劈劈柴。
他话还是不多,但会看着我笑。那笑,跟平时不一样。平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现在笑起来,
眼睛里有光。我呢,我也不敢多看他。他一看我,我就脸红,就低头干活。
小石头成了我们的传话筒。“娘,风叔说,河里有鱼。”“娘,风叔说,后山的果子熟了。
”“娘,风叔说……”我听着,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。这天,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,
陈风来了。他手里拿着一根红头绳。“给石头的。”他把头绳递给我。那红头绳很普通,
但颜色很亮,是城里才有的货色。我接过来,心里一跳。“这……得花不少钱吧?
”“没多少。”他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,“我……我打猎卖的。”我看着他,
他一个大男人,竟然会去买这个。我给小石头扎上小辫子。小石头乐得直蹦。
陈风看着小石头,眼睛里全是笑。然后,他看着我。“阿楚。”他突然叫我的名字。
我浑身一僵。他从来没这么叫过我。“等秋天收了粮,我……我去找媒人。”他说。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他……他这是在跟我提亲?我看着他,他脸有点红,
但眼神很认真,很坚定。我张了张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我该答应吗?
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,还背着个家暴的丈夫。虽然我逃出来了,但赵铁柱一天没死,
我就一天不是自由身。我配不上他。我低下头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“陈大哥,
我……”“你别叫我陈大哥。”他打断我,“叫我陈风。”他往前走了一步,离我很近。
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草木味。“阿楚,我不在乎你以前怎么样。我只知道,
我想跟你,跟石头,一起过日子。”我的心,彻底乱了。7我最终还是没答应他。
不是我不愿意,是我不敢。我怕赵铁柱。我怕那个魔鬼会找来,毁了这一切。我跟陈风说,
让我再想想。陈风没逼我。他说,他等。他越是这样,我心里越是难受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
我地里的菜长得越来越好,我养的鸡也开始下蛋了。我跟小石头的日子,越过越好。
可我心里那根弦,一直绷着。我怕。这天,我背着一篮子鸡蛋,想去镇上换点盐。
我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,低着头,快步走。到了镇上,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,
把鸡蛋摆出来。生意还行,没多久就卖了一半。就在我准备收摊的时候,
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。“老板,打斤酒。”是赵铁柱的声音!我浑身一凉,
血液都好像冻住了。我猛地蹲下身子,用篮子挡住脸。我偷偷从缝隙里看过去。
赵铁柱就站在不远的酒铺门口,他瘦了点,但看着还是那么凶。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