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瞬间,包厢里像炸开了锅。压抑的惊呼、失控的议论、酒杯被打翻的脆响……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片混乱的交响。
林薇薇的脸色由煞白转为涨红,她猛地站起来,身后的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“你胡说八道!”她失态地尖叫,声音劈叉,失去了所有娇嗲,只剩下被当众撕破脸皮的疯狂和狼狈,“苏晚!你算个什么东西!我爸怎么可能给你钱!还三千万?你撒这种谎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!你……”
她抓起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红酒,手臂扬起,就要朝着苏晚泼过去——手腕却被一旁的张凡死死攥住。
“薇薇!够了!”张凡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怒意和某种更复杂的情绪。他的目光锐利如刀,刮过林薇薇因愤怒而扭曲的脸,然后又深深看向站在麦克风旁,那个身影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苏晚。震惊、疑惑、一丝了然的沉重,在他眼底交织。他忽然想起,最近苏晚请假跑医院的频率,以及她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焦虑。一些零碎的线索,似乎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。
“够了?什么够了!”林薇薇用力甩开他的手,保养得宜的手指直指着苏晚,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,“她污蔑我爸爸!她这是敲诈!诽谤!我要报警!……”
“是不是污蔑,”苏晚已经离开了麦克风,站在原处,声音恢复了平时的音量,却因刚才的寂静而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林**不妨亲自去问林董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在给予最后致命的一击,缓慢而清晰地补充了那个名字:
“或者,问问您的弟弟,林子皓。”
“林子皓”三个字,像一道带着符咒的闪电,精准地劈中了林薇薇。她所有的动作、所有的叫嚣,在这一刻戛然而止。她猛地僵在原地,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一种近乎恐怖的惨白。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人,死死地盯着苏晚,嘴唇剧烈地哆嗦着,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。弟弟林子皓,那个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、最近却神秘低调起来的纨绔子弟……难道?
那个她一直视为蝼蚁、可以随意羞辱践踏的底层员工,此刻仿佛褪去了所有伪装,显露出深藏在水面下的、冰冷而坚硬的根基。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她用金钱和地位随意拿捏的苏晚,她变成了一个携带着可怕秘密的、危险的陌生人。
苏晚没有再去看林薇薇那精彩纷呈、如同打翻了调色盘般的脸色,也没有去理会张凡投来的、混合着极度震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目光,更彻底无视了周围那些几乎要将她洞穿的、充满了疯狂好奇、敬畏与重新评估的视线。
她只是微微颔首,动作轻巧得像只是结束了一场普通的谈话,然后转身,走向自己座位,拿起那个放在椅背上、边缘有些磨损的帆布包,步履平稳地走向包厢门口。
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在依然诡异地安静下来的空间里,格外清晰,一声,一声,不疾不徐,像是为这场荒诞剧画上的休止符。
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,将里面那个即将爆发的、或是已经彻底烂掉的浮华世界,彻底隔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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