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城的春天,空气里总带着一股咸湿而清新的味道。
林晚星在海边买下了一栋三层小别墅。
它没有夸张的雕梁画栋,只有纯白色的墙体和巨大的落地玻璃窗。
从主卧的露台望出去,是无垠的蔚蓝大海。
潮水不知疲倦地拍打着近在咫尺的沙滩。
规律的涛声,像大地的呼吸,抚平了人心底最后一丝褶皱。
她给这里取名为“极光角”,Aurora’sPoint。
一个多月的时间,足够她将这里彻底变成自己的领地。
一楼是开放式的客厅与厨房。
二楼是她的卧室与画室。
三楼则被改造成了专业的珠宝**工坊。
从熔金机、压片机到抛光机,一应俱全。这些都是她用“Aurora”账户里的存款,从德国订购的顶级设备。
她终于可以不再藏着掖着,光明正大地做回那个热爱珠宝设计到骨子里的林晚星。
此刻,她正跪在地板上,整理着一个箱子。
这是她从悦禾月子中心取回来的。
里面是她过去数年积攒下来的设计手稿,每一张都用防潮纸精心包裹。
这些是她的心血,也是她未来的根基。
“林**,先喝点汤吧。”
陈嫂端着一个青瓷炖盅走了进来。
“我炖了四个小时的花胶鸽子汤,最是养气血。”
陈嫂是林晚星通过高端家政公司请来的管家。
她五十多岁的年纪,做事麻利,话却不多,眼神里透着一股见惯了风浪的通透。
她从不好奇林晚星的过去,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。
“谢谢陈嫂,放桌上吧,我马上就好。”
林晚星头也没抬,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画着“深海之心”系列草图的稿纸抚平。
陈嫂看着她专注的样子,没有再多说。
她轻轻将汤碗放下,又无声地退了出去。
整理完最后一沓手稿,林晚星伸了个懒腰,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一阵轻微的脆响。
她端起汤碗,走到落地窗前,小口喝着温热的汤。
胃里暖暖的。
看着窗外潮起潮落,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自由,充盈了整个胸腔。
这里没有顾景深,没有苏曼柔。
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规矩和审视。
只有她自己,和一片等待她描绘的未来。
忽然,一抹雪白的影子从她眼角的余光里一闪而过。
她转过头,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猫。
它正优雅地蹲在院子的围栏上。
猫的毛发蓬松柔软,没有一丝杂色。
最奇特的是它的一双眼睛。左眼是深邃的湛蓝,右眼是明亮的金黄。
像两颗不同材质的宝石,镶嵌在它小巧的脸上。
林晚星的心,在那一瞬间被轻轻地撞了一下。
她对小动物,尤其是猫,向来没什么抵抗力。
她放下汤碗,试探着推开通往院子的玻璃门。
那只猫并没有被吓跑,只是歪着头,用那双漂亮的异瞳好奇地打量着她。
“喵~”
它叫了一声,声音软糯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。
林晚星的心彻底融化了。
她蹲下身,朝它伸出手,声音不自觉地放柔:“你好呀,小家伙,你是谁家的孩子?迷路了吗?”
白猫从围栏上一跃而下,轻巧地落在草地上。
它迈着矜持的步子,一步步走到她面前。
它没有立刻靠近,而是先用鼻子嗅了嗅她的指尖,似乎在确认什么。
几秒钟后,它像是认可了她,主动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,蹭了蹭她的手心。
那柔软的触感,像一道微弱的电流,瞬间击中了林晚星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从那天起,这只名叫“欢欢”的异瞳猫,成了“极光角”的常客。
它总是在午后出现。
有时候趴在她的画稿旁打盹,有时候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脚踝。
在她因为某个设计细节而烦躁时,它会安静地把头靠在她的膝盖上,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,仿佛在无声地安慰。
林晚星并不知道,这只猫的主人是谁。
她只当这是一场奇妙的缘分,是这片大海送给她的,第一个朋友。
***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顾氏集团。
总裁办公室里,顾景深烦躁地扯了扯领带,将一份文件摔在桌上。
文件显示,他寄给林晚星的离婚证,在一个月前就已“送达签收”。
可一个月过去了,他没有等到林晚星的任何电话。
没有哭诉,没有质问,甚至没有一条求助的短信。
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高宇。”
他按了内线电话,声音冷得掉冰渣,“查得怎么样了?她人呢?”
电话那头,特助高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。
“顾总,林**名下所有银行卡都没有新的消费记录,手机号也已经注销。”
“她最后出现的地方,是市第一人民医院。”
“医院?”顾景深眉头一紧,“她去做什么?”
“记录显示……是妇产科。”高宇的声音顿了顿,“但是没有具体的手术或住院信息,应该是用了假名。”
顾景深的心猛地一沉。
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攫住了他。
妇产科?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?
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,林晚星那么宝贝那个孩子,怎么可能……
他更愿意相信,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。
“海城那边呢?”他换了个话题,“我让你打的招呼,都打到了吗?”
“是的,顾总。海城所有知名的珠宝企业和设计工作室,我都已经知会过。”
“他们承诺,不会录用一个叫‘林晚星’的设计师。”
“很好。”顾景深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冷笑。
一个被净身出户、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的女人。
他就不信,她能撑多久。
她唯一的倚仗就是她的设计才华,现在他把这条路也给她堵死了。
他笃定,要不了多久,林晚星就会走投无路,哭着回来求他。
到那时,他一定要让她明白,谁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宰者。
他靠在真皮座椅上,闭上了眼。
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晚星签下离婚协议时,那双平静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没有恨,没有怨,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。
这种漠然,让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。
他甩了甩头,将这丝情绪强行压下。
他告诉自己,林晚星只是在赌气,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。
等她尝够了现实的苦头,自然会乖乖回来。
毕竟,除了他,她一无所有。
***
而此刻的“极光角”。
林晚星正惬意地躺在露台的藤椅上,欢欢趴在她的肚子上,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
她手里拿着一本最新的国际珠宝设计杂志,海风吹动书页,也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。
她的手机响了,是一个来自瑞士的陌生号码。
她接起电话,用一口流利的英语说道:“Hello?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儒雅的男声:“Hello,Aurora.It'sPhilip.”
是菲利普先生。
“菲利普先生,您好。”林晚星坐直了身体。
“亲爱的Aurora,你的‘重生’太美了。”
菲利普的声音里满是赞赏。
“董事会全票通过,它将是我们品牌今年的主打宣传款。设计费的尾款,我已经让财务打到你的账户上了,请注意查收。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另外,有一个不情之请。”
“我们打算为‘重生’拍摄一支全球宣传片,我希望能邀请你,作为这枚胸针的创作者,出镜讲述你的设计理念。”
“当然,我们会严格保护你的隐私。你可以不露脸,只用你的声音和手的特写。你愿意吗?”
林晚星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。
欢欢在她怀里翻了个身,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。
她笑了。
“Ofcourse.It'smyhonor.”
挂了电话,她点开手机银行。
一串长长的、以美元为单位的数字,静静地躺在账户余额里。
这宣告着她作为设计师Aurora的价值。
顾景深以为堵死了她的所有退路。
他却不知道,她早已为自己开辟了一条通往世界的康庄大道。
她摸着欢欢柔软的毛发,轻声自语。
“小家伙,你说,我们的新生活,是不是很棒?”
欢欢懒洋洋地“喵”了一声,像是在回应她。
……
春日午后的阳光,透过巨大的玻璃窗,在画室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林晚星戴着防蓝光眼镜,正对着电脑屏幕,一丝不苟地完善“重生”胸针的3D建模图。
每一个角度,每一处细节,她都反复推敲,力求完美。
欢欢趴在她手边的羊毛地毯上,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地面,像一个安静的守护者。
一阵清脆的门**,打破了室内的宁静。
陈嫂去开了门,很快,一个轻快活泼的女声传了进来。
“陈嫂,我做了些蔓越莓饼干,给晚星姐送点过来尝尝。她在家吗?”
是住在隔壁的邻居,林晓冉。
一个自由插画师,性格像海城的太阳一样,热情又直接。
她是林晚星搬来后,认识的第一个“人类”朋友。
“晓冉来了,快进来坐。”林晚星摘下眼镜,笑着从画室里走了出来。
林晓冉提着一个可爱的藤编篮子,一进门就自来熟地换了鞋。
她咋咋乎乎地嚷嚷:“晚星姐,你可算出关啦!我刚才路过你家门口,看你家院子里那棵鸡蛋花开得特别好,就想来约你下午一起去海边画画。”
她把饼干放在茶几上,一**坐在沙发上。
目光立刻被地毯上的欢欢吸引了过去。
“哇!欢欢又来串门啦!”
她扑过去想抱欢欢,却被欢欢灵巧地一躲,避开了。
欢欢迈着优雅的猫步,走到林晚星脚边,用头蹭了蹭她的裤腿。
林晓冉顿时一脸“受伤”的表情。
“好啊你个小白眼狼!亏我每次都给你带小鱼干,你居然对我这么冷淡,对晚星姐就这么黏糊!太偏心了!”
林晚星被她逗笑了,弯腰抱起欢欢,挠了挠它的下巴。
“好了,别跟一只猫计较。”
她把欢欢放在沙发扶手上,“饼干烤得很香,我泡壶茶,我们边吃边聊。”
两个女孩坐在落地窗前,喝茶,吃饼干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
林晓冉像只快乐的小鸟,分享着她最近接的稿子,吐槽着难缠的甲方,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
林晚星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听,偶尔回应一两句,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这种轻松惬意的氛围,是她在顾家三年从未体验过的。
“对了,晚星姐,”林晓冉忽然想起了什么。
她压低了声音,一脸八卦地凑过来,“你有没有觉得,我们这个别墅区的保安,最近有点不对劲?”
“嗯?怎么了?”
“就是管得特别严啊!”
“以前我朋友来找我,登记一下就行了。昨天我朋友来,保安队长非要打电话跟我确认,还问了半天车牌号和来访事由,搞得跟查户口一样。”
“我听老杨队长说,是上面下了新规定,尤其要保障我们这一排住户的安全。”林晓冉指了指窗外,“就我们这几栋沿海的。”
林晚星心中微动,但没多想,只当是物业加强了管理。
“那不是挺好的,安全第一嘛。”
“也是。”林晓冉点点头,目光落在林晚星手腕上的一串沉香手串上,“晚星姐,你这手串真好看,戴着衬得你皮肤好白。”
林晚星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串。
那是她从悦禾出来后自己买的,有安神助眠的功效。
就在这时,门铃又响了。
陈嫂过去开门,片刻后,她领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。
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卡其色休闲裤。
五官俊朗深邃,眉骨很高,显得眼窝微陷。
看人时,他的眼神沉静而专注。
他一进门,目光就落在了沙发扶手上,那只正悠闲舔着爪子的欢欢身上。
“抱歉,打扰了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悦耳,像大提琴的泛音。
“我的猫,又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林晚星和林晓冉都愣住了。
原来,这只神秘的异瞳猫,是他的。
男人正是陆行舟。
他看到林晚星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,随即礼貌地颔首致意。
“你好,我是陆行舟,住在你右手边第三栋。”
“这是我的猫,欢欢。”
欢欢听到主人的声音,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,“喵”了一声,算是打过招呼。
然后,它继续旁若无人地舔爪子,丝毫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。
场面一度有些尴尬。
陆行舟无奈地笑了笑,眼角漾开浅浅的梨涡。
“它好像很喜欢你这里。”
“它很乖,不麻烦。”林晚星站起身,礼貌地回应。
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邻居。
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,却又没有丝毫压迫感,让人感觉很舒服。
“还是要道歉。”
陆行舟说着,将手里提着的一个保温箱递给陈嫂。
“我出海刚回来,带了些新鲜的东星斑,不嫌弃的话,给你们尝尝鲜。”
林晓冉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。
她偷偷拉了拉林晚星的衣角,用气音说:“哇,跑船的都这么帅吗?还是个隐藏富豪吧,送礼都送东星斑!”
陆行舟似乎听到了,目光朝这边瞥了一眼,嘴角的笑意更深了。
他走到沙发边,试图抱起欢欢。
却被欢欢灵活地躲开,一溜烟蹿到了林晚星的身后,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。
“看来,今天又带不走它了。”
陆行舟摊了摊手,脸上是宠溺又无奈的表情。
“那只能拜托你再照顾它一晚了,林**。”
他居然知道她姓林。
林晚星心中闪过一丝疑惑,但并未表露出来。
“没关系,我也很喜欢它。”
陆行舟又和她闲聊了几句,无非是些关于海城天气和邻里日常的话题,分寸感把握得极好。
临走前,他看了一眼画室里亮着的电脑屏幕,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:
“林**也是从事设计行业的吗?”
“算是吧。”林晚星含糊地回答。
陆行舟点点头,没再追问,告辞离开了。
他走后,林晓冉立刻化身土拨鼠,激动地尖叫:
“天哪!晚星姐!你的桃花来了!”
“又帅又温柔又多金,还养着这么可爱的猫!这不就是偶像剧男主角的标配吗!”
林晚星被她吵得头疼,哭笑不得地把一块饼干塞进她嘴里。
“快吃你的饼干吧。”
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只当是认识了一个新邻居。
她不知道,从她搬进“极光角”的第一天起,陆行舟就已经注意到了她。
更不知道,他就是那个在海外平台上,默默关注了“Aurora”很多年的神秘粉丝。
他回国定居海城,本是为了寻找“Aurora”。
却没想到,踏破铁鞋无觅处,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“极光”,就在他的隔壁。
……
夜色渐深,顾家庄园里,气氛却比寒冬还要冰冷。
苏曼柔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的脸,气得将一瓶昂贵的精华液狠狠地摔在地上。
孩子生下来快两个月了。
因为早产,一直在医院的保温箱里待着,每天的花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。
可顾景深呢?除了最开始的几天,他后来去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他每天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,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酒气。
他嘴上不说,但苏曼柔知道,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一走了之的林晚星!
更让她恐慌的是,自从那次“意外”剖腹产后,她和顾景深再也没有过夫妻生活。
他总是以累了或者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她。
她清楚地知道,顾景深娶她,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答当年的“救命之恩”和她肚子里的“孩子”。
如今孩子生了,恩情也快耗尽了。
如果不能和他有实质性的关系,她这个“顾太太”的位置,迟早会坐不稳。
不行,她不能再等下去了。
她从抽屉的最深处,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。
这是她之前为了催产剩下的,无色无味,只需要一点点,就能让人意乱情迷。
晚上十一点,顾景深终于回来了。
他脚步虚浮,满身酒气。
“景深,你回来了。”
苏曼柔立刻迎上去,扶住他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温柔。
“怎么又喝这么多?我给你炖了醒酒汤,快去沙发上坐着,我给你端来。”
顾景深不耐烦地推开她:“不用了,我累了,想睡觉。”
“喝一点吧,不然明天会头疼的。”
苏曼柔柔声劝着,将他扶到沙发上,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。
她端着汤碗出来时,将一滴透明的液体,悄无声息地滴进了汤里。
“来,景深,慢点喝。”
她一勺一勺地喂着他。
顾景深喝了半碗,就觉得身体里升起一股异样的燥热。
他看着眼前苏曼柔那张柔弱的脸,眼前却渐渐幻化成了林晚星那张清冷的、带着疏离感的面庞。
苏曼柔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,心头一喜,知道药效发作了。
她放下碗,整个人都贴了上去,声音娇媚地滴水:“景深,我好想你……”
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,顾景深残存的理智被彻底冲垮。
他粗暴地将她压在沙发上,动作急切而失控。
苏曼柔忍着被他弄疼的不适,心里却在狂喜。
成功了!
只要有了这一次,就会有下一次!
只要她能怀上顾景深真正的孩子,就再也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!
然而,就在最关键的时刻,压在她身上的男人,却忽然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。
“晚星……”
苏曼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。
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这个双目紧闭、满脸迷乱的男人。
他跟自己做着最亲密的事,嘴里喊的,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!
一股夹杂着嫉妒、屈辱和怨毒的恨意,像毒蛇一样,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。
林晚星!林晚星!又是林晚星!
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!人都滚了,还要阴魂不散地霸占着她的丈夫!
苏曼柔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。
她没有推开顾景深,反而更加卖力地迎合着他。
但她的另一只手,却悄悄地摸到了被扔在一旁的手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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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你对我无情,就别怪我对自己无义。
顾景深,这可是你逼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