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念的脸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粉红变成了深红,最后简直像个熟透的番茄。
她站在我的房门口,看看我,又看看房间里那张明显比她房间里大一号的双人床,嘴唇动了动,半天没说出一个字。
她那本《婚姻心理ology》显然没有教她,当计划被男主角强行提前并以如此直白的方式提出来时,该如何应对。
看着她这副CPU快要烧掉的样子,我心里的那点恶作剧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
原来,逗她这么有趣。
“怎么?”我故意挑了挑眉,“刚才在餐厅里壁咚我的勇气呢?”
“我……”她终于憋出一个字,眼神四处乱瞟,“那……那是特殊情况。你都要离婚了,我……”
“你急了?”我接话。
她立刻闭嘴,但那副“你再说我就咬你”的表情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我没再逗她,只是拉着她的手,稍微用了一点力。
她没有反抗,顺着我的力道,走进了我的房间。
房门在我身后“咔哒”一声关上。
这声轻响,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关。房间里的空气,瞬间变得不一样了。
有些燥热,有些黏稠,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期待。
我能感觉到,许念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。她站在房间中央,像一尊漂亮的雕塑,一动不动。
我走到床边坐下,拍了拍身边的位置。
“坐。”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挪了过来,在我身边坐下,但隔着差不多一个人的距离,腰背挺得笔直,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。
“许念,”我转过身,面对着她,“我们能……聊聊吗?不是按照你的笔记本,就是……随便聊聊。”
她似乎松了口气,点了点头。
“你为什么……会同意跟我结婚?”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。
我们的婚姻,有点像旧社会的包办婚姻。双方父母是旧识,觉得我们俩年纪到了,性格也算“互补”——他们眼里的互补,就是一个活泼点,一个安静点。
我看过许念的照片,很漂亮,是我喜欢的那种清冷挂。想着反正也要结婚,跟谁结不是结,就同意了。
我以为她也是这么想的。
“我妈说你人很好。”许念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手指,“她说你踏实,稳重,会照顾人。她觉得……我需要一个这样的人。”
“那你自己呢?”我追问,“你觉得呢?”
她沉默了很久。
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,她却轻声说:“我也觉得。”
我的心,轻轻一跳。
“第一次见面那天,”她继续说,声音很轻,像是在回忆一件很遥远的事,“在那个咖啡馆,你比我先到。我进来的时候,看到你在帮一个服务员收拾打翻的咖啡。你没有不耐烦,还跟她说没关系。”
有这回事吗?
我努力回想,好像……确实有。当时有个年轻的服务员不小心把托盘弄翻了,手忙脚乱的,我正好没事,就搭了把手。
我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一件小事,她竟然记得。
“后来我们聊天,”她抬起头,第一次主动直视我的眼睛,“你问我,工作是不是很辛苦。那天我刚跟我的导师吵了一架,心情很糟。所有人都只关心我的研究成果,只有你问我辛不辛苦。”
我的心脏,又漏跳了一拍。
原来,我那些笨拙的、自以为毫无用处的开场白,她都听进去了。
原来,在她那副冰冷的外壳下,藏着一颗那么柔软、那么需要被看见的心。
而我,却因为她表面的疏离,差点亲手推开了她。
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哑着嗓子说,“许念,对不起。我太笨了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我以为……我以为你不喜欢我,是我一厢情愿。”
她的眼眶红了。
“不是的。”她摇摇头,声音里带上了一点鼻音,“是我不好。我……我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。我只会做研究,写报告。人际关系……对我来说太复杂了。我怕说错话,怕做错事,所以干脆就不说不做。我以为只要我按照书上的步骤来,就不会出错。”
她说着,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,一颗一颗地砸下来。
她没有嚎啕大哭,只是无声地流泪,肩膀一抽一抽的,看起来那么无助,那么委屈。
我的心,像是被针扎一样,密密麻麻地疼。
我再也顾不上什么计划,什么步骤了。
我伸出手,一把将她揽进怀里。
她的身体瞬间僵硬,像一块石头。
我没有放手,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,就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。
“没关系。”我在她耳边轻声说,“没关系,现在我知道了。以后,我们不按书上的来,我们按我们的感觉来,好不好?”
怀里的人,没有回答。
但过了几秒,我感觉到,她那僵硬的身体,慢慢地,一点点地,软了下来。
然后,一双手,试探着,小心翼翼地,环住了我的腰。
她的脸埋在我的胸口,温热的眼泪,浸湿了我的衬衫。
我抱着她,闻着她发间的清香,听着她压抑的哭声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江屿,你这个**。
你差一点,就弄丢了你的全世界。
许念没哭多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