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尸床上的男人叫赵利。
法医部门给出的死亡原因，是突发性大面积脑干出血。
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。
他身上没有伤口。胃里没有异常残留物。一切生命指征的终结都显得非常“自然”。
这是半个月来的第五个。
凌霄站在冰冷的解剖室里，白炽灯的光芒像冰水一样浇在不锈钢台面上，反射出刺眼的光。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死亡混合的、干净而又腐朽的气味。
他戴着蓝色乳胶手套，拿起一个证物袋。里面装着赵利的手机。
一部很普通的“蜂鸟”牌终端。
他按下开机键，屏幕亮起，没有密码。壁纸是一张灰色的海滩照，天空阴沉，看起来像要下雨。
桌面很干净，除了几个系统自带的软件，只有一个设计简约的APP图标。图标是两只手交错的影子，名字叫“灵魂回响”。
凌霄滑动屏幕，点开通话记录。空的。点开短信，收件箱是空的。社交软件里也没有任何异常。
这个人就像一座孤岛。
他又点开那个叫“灵魂回响”的APP。
一个简洁的黑白启动页面闪过，没有任何声音。然后直接进入了聊天界面。
置顶的对话框里，最新的消息停留在昨夜23点47分。
【赵利：我感觉头好痛，但是好开心。】
【对方：因为我们终于理解彼此了。】
凌霄的指尖悬在屏幕上，目光锐利如刀。他退出聊天，返回APP主页。主页上只有一个硕大的匹配按钮，像一个黑洞，安静地等待着什么。
他看向躺在床上的赵利。一个三十五岁的普通公司职员，独居，无不良嗜好，社会关系简单到几乎没有。
这样的人，怎么会突然脑干出血？
而且是第五个。
五个死者，分布在滨海市的不同区域，职业、年龄、性别各不相同。唯一的共同点，就是手机里这个“灵魂回响”，以及法医报告上那个冰冷的词：自然死亡。
自然。
凌霄咀嚼着这个词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。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。
他转过身，对身后的老法医说：“尸体你们继续查，看看大脑神经元有没有异常放电的痕迹。”
老法医点点头：“我们会的，但这超出了常规尸检范围，需要时间。”
“尽快。”凌霄丢下两个字，脱掉手套，扔进黄色的医疗垃圾桶。
他走出解剖室，滨海市夜晚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。警局大楼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。信息技术侦查大队，简称“信侦大队”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。显示器集群散发着幽幽的蓝光，像一片深邃的数字海洋。
他坐下来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、未拆封的手机。
这是他作为卧底警察的习惯。永远都有一个干净的身份备用。
他拆开包装，插上匿名的SIM卡，开机。
在应用商店里，他找到了那个影子牵手的图标。
“灵魂回响”。
下载，安装。
打开APP，注册流程简单得惊人。没有繁琐的资料填写，没有头像上传。只有一个授权请求。
【“灵魂回响”请求访问您的全部本地及云端数据，包括但不限于：通讯录、短信、通话记录、社交媒体痕跡、消费记录、浏览记录、相册、健康数据……】
【我们以此构建您的数据人格，为您匹配灵魂的另一半。】
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软件。
凌霄眼神冰冷，点了“同意”。
进度条开始加载，APP在疯狂吞噬着这部空白手机里几乎为零的数据。
几秒钟后，加载完成。
【数据人格构建完毕。】
【欢迎使用“灵魂回响”。】
屏幕跳转到那个熟悉的主页。巨大的匹配按钮，在黑暗中散发着诱惑的光芒。
凌霄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。
屏幕开始旋转，数据流像星河一样飞速闪过。
【正在为您匹配灵魂……】
三秒后。
叮。
一声轻响。一个新的对话框弹了出来。
对方的用户名是：卫卓。
凌霄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针尖。
他的呼吸停滞了。
卫卓。
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，猛地**他记忆的锁孔，搅动起一片血色的尘埃。
那是他三年前的卧dǐ身份。
一个在档案记录里，已经因公殉职，被注销，被火化的身份。
手机屏幕上，对方发来了第一条消息。
【你好。】
【我们聊聊？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