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诗晴被迫嫁给年迈的尚书冲喜,成了全京城的笑柄。她每日在深宅描摹那个人的眉眼,
从不敢让人看见。直到尚书病逝,她成了寡妇,那个男人却以摄政王之姿闯入灵堂。
他当着满朝文武撕碎她珍藏的画像:“你就这么想当寡妇?”后来新帝欲立她为妃,
摄政王当众将浑身酥软的她搂入怀中:“本王等得太久,等不及了。”---灵堂里,
香烛的气味浓得化不开,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。白幡垂落,乌木的棺材停在正中央,
烛火跳跃着,映得棺木上繁复的雕花忽明忽暗。阮诗晴穿着一身斩衰重孝,麻布粗糙,
更衬得她脖颈纤细,身形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。她跪在蒲团上,低垂着头,
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,机械地将手中的纸钱一张张投入面前的火盆。火舌舔舐着黄白的纸钱,
卷起边缘,化作黑蝶般的灰烬,盘旋上升,又被穿堂而过的冷风打散。
堂下前来吊唁的官员命妇们,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她,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,
却又清晰地钻进耳朵。“啧,到底是商贾出身,上不得台面,冲喜都没能把尚书的命冲回来。
”“可不是么,进门不到半年,尚书就撒手人寰,这克夫的名声是跑不掉了。
”“年纪轻轻守了寡,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……”“怎么过?守着这偌大家业,
总比回去做她那破落商户的女儿强。”那些目光带着刺,话语淬着毒,阮诗晴却恍若未闻。
她只是静静地跪着,眼观鼻,鼻观心,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。只有宽大袖口下,
指尖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几个新月形的红痕,才泄露出一丝她并非麻木的痕迹。
她确实是被卖进来的。父亲生意失败,急需一棵大树依靠,便将这京中闻名的美人女儿,
送给了年过半百、病入膏肓的吏部尚书做填房冲喜。全京城都在看笑话,
看这朵娇艳的江南芍药,如何迅速凋零在行将就木的老朽身边。她熬过来了。
用日复一日的沉默和顺从。只有在夜深人静,回到那间属于她的、空旷而寂寥的卧房时,
她才会从妆奁最底层,摸出一卷薄薄的、边缘已有些起毛的宣纸。小心翼翼地展开。
纸上用墨笔勾勒着一个少年的轮廓,眉眼凌厉,意气风发,虽笔法稚嫩,却已初具锋芒。
那是多年前,惊马之下,将她护在身后的少年将军。只那一眼,便烙在了心尖上。
她伸出指尖,极轻、极缓地描摹那眉眼,从飞扬的眉弓,到挺直的鼻梁,
再到紧抿的、带着点倔强弧度的唇。只有在这种时候,她那沉寂如古井的眸子里,
才会漾开一点微光,一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、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鲜活气儿。画像的右下角,
她用蝇头小楷反复写着一个名字:萧野。这是她唯一的秘密,是她在这令人窒息的牢笼里,
偷来的一点微末甜腥。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,伴随着整齐划一、沉重有力的脚步声,
打破了灵堂刻意维持的肃穆。官员们的窃语声戛然而止,所有人都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口。
阮诗晴也若有所觉,抬起头。灵堂入口的光线被几道高大的身影挡住。为首一人,逆着光,
一步步踏进来。他未着素服,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,金线绣出的四爪巨蟒盘踞周身,
张牙舞爪,几乎要破衣而出。腰束玉带,脚踏黑靴,
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凛冽气势和一丝刚从沙场带来的、尚未散尽的血腥气。他的到来,
让这满是香烛纸钱味的灵堂,瞬间充满了无形的、令人胆寒的压力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,
不少人已低下头,不敢直视。阮诗晴的心脏,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,猛地一缩,
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,撞得胸口生疼。是他。萧野。当年的少年将军,
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。岁月将他眉宇间的少年意气打磨成了深不见底的沉肃,
轮廓更加分明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那双眼睛,黑沉如墨,扫视过来时,
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和冰冷。他怎么会来?吏部尚书的丧事,虽不算小,
但绝不足以劳动摄政王大驾。萧野的目光掠过那具乌木棺材,没有丝毫停留,最终,
落在了跪在灵前的那一抹纤细的白色身影上。他迈步,朝她走去。靴子踏在青砖地上的声音,
清晰,沉稳,每一步,都像踩在阮诗晴的心尖上。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,宽大的袖口下,
手指紧紧攥住了孝服粗糙的布料。他在她面前站定,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,
将她完全笼罩。“王爷。”她垂下眼睫,依着礼数,低声唤道,
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萧野没有应声。
他的视线在她低垂的、露出脆弱颈项的头顶停留一瞬,然后,
落在了她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手边——那里,袖口微微敞开,露出一角泛黄的纸张。
阮诗晴意识到什么,脸色瞬间煞白,想要遮掩,却已经晚了。萧野的手,
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,精准地探入她的袖中,捏住了那卷东西。“还给我!
”阮诗晴失声惊呼,也顾不得礼仪,伸手就去夺。萧野手腕一翻,轻易避开了她的手。
他捏着那卷纸,指腹能感受到纸张因长期摩挲而产生的柔软和微热。他面无表情地,
当着满堂宾客、文武百官的面,缓缓将纸卷展开。那张承载了她无数夜晚隐秘心事的画像,
暴露在灵堂跳跃的烛火下,暴露在无数道惊愕、探究、鄙夷的目光中。画像上的少年,
眉眼依稀能看出是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萧野的目光落在画像上,又抬起,看向眼前脸色惨白、摇摇欲坠的女子。
她眼中满是惊慌、羞耻,还有一丝被撕开伪装后的绝望。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,
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,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冰锥,砸在寂静的灵堂里,
也砸在阮诗晴的心上:“你就这么想当寡妇?”话音未落,他手指用力,“刺啦”一声脆响,
那张被阮诗晴珍藏了多年、视若珍宝的画像,在他手中被撕成了两半,随手丢弃在地,
如同丢弃一件垃圾。阮诗晴怔怔地看着那飘落的碎片,
仿佛听到自己心脏某处也随之碎裂的声音。眼眶猛地一酸,热意涌上,却被她死死忍住,
倔强地不让它们掉落。萧野不再看她,仿佛做完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,转身,目光扫过全场。
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,都慌忙低下头。“尚书薨逝,乃朝廷之失。
”他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,“后事,礼部需尽心。”说完,他径直转身,
玄色袍角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,带着侍卫,如来时一般,在一片死寂中,大步离去。
灵堂内的气氛,直到他身影消失许久,才稍稍活络过来。但那些投向阮诗晴的目光,
变得更加复杂,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轻蔑。冲喜的寡妇,心里竟藏着摄政王?
还被正主当场撕了画像羞辱?真是……不知廉耻,可笑至极!阮诗晴缓缓地、缓缓地弯下腰,
伸出颤抖的手,将地上那两片破碎的宣纸捡起来,紧紧攥在手心。粗糙的纸边硌着皮肉,
带来细密的疼。她重新跪直身体,挺直了背脊,依旧低垂着头,看不清表情。只是从此以后,
那妆奁最底层,再也没有了那卷能给她片刻慰藉的画像。---尚书府的丧事办得风光,
却也散得仓皇。老尚书一死,树倒猢狲散,门庭迅速冷落下来。阮诗晴这个年轻的寡妇,
仿佛也随着那场轰动京城的灵堂风波,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一则香艳又可怜的谈资,
很快便被新的趣闻取代。她被困在这座偌大的府邸里,守着贞节牌坊似的虚名,
日子如同沉入古井的石子,激不起半点波澜。偶尔出门上香,
或是参加一些无法推拒的宗族宴请,总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异目光,
同情、鄙夷、探究,像无数细小的针,扎在她身上。她学会了视而不见,
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那张过分平静、也过分美丽的脸上。直到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宫宴。
请柬送到尚书府时,阮诗晴有些意外。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,按理说,
已不在这些顶级权贵交际的名单之内。但烫金的帖子实实在在摆在面前,由不得她拒绝。
赴宴那日,她选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藕荷色衣裙,发髻挽得简单,只簪一支素银簪子,
力求将自己湮没在人群里。皇宫,太极殿。灯火璀璨,笙歌漫舞。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。
阮诗晴拣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,低眉顺眼,只盼着宴席早些结束。然而,一道目光,
自她踏入殿门起,就如影随形。高踞御座之上的年轻皇帝,
目光几次三番地掠过她所在的角落,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兴趣。阮诗晴的心,
一点点沉下去。她认得那种目光,和当年老尚书决定纳她为填房时,如出一辙。酒过三巡,
气氛正酣。年轻的皇帝,约莫十七八岁,脸上还带着些未褪尽的少年稚气,
却被一身明黄龙袍衬出了几分天威难测。他忽然放下酒杯,抬手,示意乐舞暂停。
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皇帝身上。皇帝笑了笑,
目光精准地投向那个角落,朗声道:“朕听闻,已故吏部尚书的遗孀阮氏,不仅品性端淑,
更有江南女子之温婉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一瞬间,
阮诗晴感到无数道目光如同箭矢,齐刷刷射向自己。她指尖冰凉,起身,
敛衽行礼:“陛下谬赞,妾身愧不敢当。”皇帝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,愈发满意,
继续道:“尚书为国操劳,英年早逝,留下夫人青春年少,独守空闺,实在令人唏嘘。
朕心不忍……”他顿了顿,环视全场,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朕欲纳夫人入宫,
伴驾左右,封为婕妤,以示皇家抚恤功臣遗属之恩德。夫人意下如何?”“轰——”的一声,
阮诗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。纳妃?皇帝要纳她一个寡妇为妃?殿内先是死寂,
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。有惊讶,有愕然,更有不少命妇眼中流露出鄙夷和嫉妒。
一个商贾出身、克死丈夫的寡妇,何德何能,竟能蒙圣眷如此?阮诗晴脸色煞白,
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拒绝?
那是抗旨不尊,是杀头的大罪。接受?那将是另一座更华丽、也更冰冷的牢笼。
她感到一阵灭顶的绝望,比当初被送入尚书府冲喜时,更甚。就在这满殿哗然,
阮诗晴摇摇欲坠之际,一个冰冷、低沉,却足以盖过所有嘈杂的声音,
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:“陛下。”只两个字,整个太极殿瞬间鸦雀无声。所有人的目光,
包括皇帝的,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——坐在御座左下首第一位的摄政王,萧野。
他依旧穿着玄色常服,只是蟒纹略有不同,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,眼帘微抬,
看向御座上的年轻帝王。“皇叔?”皇帝微微蹙眉,对于萧野的突然开口,似乎有些意外,
也有些不满。萧野放下酒杯,目光平静无波,却带着无形的压力:“阮氏新寡,孝期未满,
此时纳其入宫,于礼不合,恐惹天下非议,有损陛下圣德。”皇帝脸色微变,
强笑道:“皇叔多虑了,朕正是体恤她孤苦,才……”“陛下。”萧野打断他,
声音依旧平稳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,“功臣遗孀,朝廷抚恤自有章程。纳入后宫,
并非上策。”他几句话,轻描淡写,却将皇帝刚刚兴起的念头,死死按了下去。朝臣中,
不少依附摄政王的人,也纷纷出声附和。皇帝的脸色阵青阵白,
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。他年轻,登基不久,羽翼未丰,
朝政大半还掌握在这位皇叔手中。此刻与萧野正面冲突,绝非明智之举。他深吸一口气,
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皇叔所言……也有道理。是朕考虑不周了。”一场风波,
看似被强行压下。阮诗晴悬到嗓子眼的心,缓缓落回原地,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。
她悄悄抬眼,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玄色的身影,心情复杂难言。他为何要帮她?
是因为灵堂上的羞辱还不够,想要换个方式折辱她吗?宴席继续,但气氛已变得微妙。
阮诗晴如坐针毡,寻了个借口,提前离席。她扶着宫女的手,脚步虚浮地走出太极殿,
夜风一吹,才觉得稍微清醒了些。沿着宫道慢慢走着,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行至一处僻静的宫苑附近,月光被高大的宫墙切割成碎片,洒在青石板上。忽然,
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,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,力道之大,让她痛呼出声。下一秒,
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猛地一拽,天旋地转间,她整个人被抵在了冰冷的宫墙之上。
玄色的身影笼罩下来,带着熟悉的、迫人的气势。是萧野。他竟跟了出来!“王爷!
”阮诗晴又惊又怒,挣扎起来,“放开我!”萧野的手臂如同铁钳,牢牢禁锢着她,
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。他垂眸,借着稀薄的月光,审视着怀中这张惊慌失措的脸。
距离太近,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、如兰似麝的幽香,
也能感受到她娇小身躯传来的、无法控制的轻颤。“躲什么?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沙哑,
带着一丝酒气,更多的却是一种危险的压迫感,“方才在殿中,不是差点就应了?
”“我没有!”阮诗晴又急又气,眼眶泛红,“陛下是君,我是臣妇,我能如何?”“臣妇?
”萧野嗤笑一声,手指抬起,近乎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,迫使她抬起头,直面他,
“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、不惜日日描摹其画像的臣妇?”灵堂上的难堪再次席卷而来,
阮诗晴羞愤交加,别开脸:“那画像已经被王爷撕了!王爷还想怎样?”“撕了?
”萧野逼近一步,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,“撕了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?
”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,从湿润的眼角,到因愤怒而微张的、泛着水光的唇瓣。
那日在灵堂,他只觉怒其不争,恨她如此轻贱自己,嫁与他人。今日在殿中,
看到皇帝对她流露出兴趣,看到她那副逆来顺受、仿佛谁都可以将她拿捏的模样,
一股无名火更是直冲头顶。他等得太久。久到几乎要以为,
当年惊马之下那个会吓得脸色发白、却依旧倔强地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小姑娘,
只是他的一场幻梦。久到看着她在别人的府邸,顶着别人的名号,日渐枯萎。
他不能再等下去了。萧野猛地俯身,狠狠攫取了那两片他觊觎已久的唇瓣。“唔!
”阮诗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浑身僵硬如铁。唇上传来霸道而炽热的触感,
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,几乎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。她徒劳地用手推拒着他的胸膛,
却撼动不了分毫。他的吻,带着惩罚性的啃咬,又渐渐染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渴和深入,
撬开她紧闭的牙关,纠缠不休。挣扎的力气,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。
一种陌生的、令人心悸的酥麻感,从相贴的唇瓣蔓延开来,窜上脊柱,流向四肢百骸。
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,浑身软得不像话,只能依靠着他强健的手臂和冰冷的宫墙,
才不至于滑落在地。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,萧野终于放开了她。两人额头相抵,
呼吸交织,都有些急促。阮诗晴眸中水光潋滟,唇瓣红肿,带着被蹂躏过的艳色,
懵懂又无助地看着他。萧野看着她这副全然不同于平日清冷疏离的模样,喉结滚动了一下,
眼底翻涌着深沉的、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欲望。他手臂收紧,将浑身酥软的她更深地嵌入怀中,
对着她泛红的耳垂,一字一句,宣告般低沉道:“本王等得太久,等不及了。
”他不会再给她任何退缩、任何逃离的机会。宫宴之后,阮诗晴称病,几乎是足不出户。
那晚宫墙下的吻,像一场滚烫的梦魇,夜夜纠缠着她。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霸道的气息,
身体还记得那种令人羞耻的酥软无力。她心乱如麻。萧野,他到底想做什么?羞辱她?
还是……真的对她……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。不可能。
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,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?怎么会对她一个嫁过人的寡妇动心思?
多半是男人可笑的占有欲在作祟,因为那幅画像,觉得她本该属于他,即便他不要,
也不容他人染指。然而,现实却不容她逃避。先是尚书府那些惯会看人下菜碟的仆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