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归途火车缓缓驶入小镇站台,窗外的梧桐树影斑驳,
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永远灰蒙蒙的童年午后。林晚靠在车窗边,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——那条短信她已读了十几遍:“你爸病重,速归。
”她闭上眼,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脸。那张脸总是冷的,像冬日里结了霜的玻璃,
连眼神都带着刺。从小到大,林晚最怕的不是黑夜,不是雷雨,
而是母亲那句:“你要是没生下来就好了。”手机震动,是母亲的来电。林晚深吸一口气,
按下接听。“你到了吗?”苏婉的声音依旧冷硬,像一把钝刀,不锋利,却能慢慢割开旧伤。
“刚下火车,马上回家。”林晚轻声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“你爸在医院,
别回家了,直接来。”说完,电话挂断,只剩忙音。林晚攥紧手机,拖着行李箱走出站台。
十年了,她终于回来了。不是衣锦还乡,而是被一场病痛拽回这个她拼命逃离的地方。
出租车行驶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,路边的梧桐树更茂盛了,老邮局还在,只是招牌换了。
她看着窗外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五岁那年,她发烧到39度,哭着喊妈妈。
苏婉却坐在床边织毛衣,冷冷地说:“别吵,我头疼。”十二岁,她考了年级第一,
兴冲冲拿奖状回家,母亲看都没看,只说:“别骄傲,人外有人。”十八岁那年,
她决定去外省读大学,母亲只说了一句:“走了就别回来。”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,可此刻,
心口还是隐隐作痛。医院到了。林晚付了车费,提着行李走进住院部。走廊尽头,
父亲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手上插着输液管。他看见她,眼里闪过一丝光。
“晚晚……你来了。”父亲声音虚弱,却带着笑。林晚鼻子一酸,强忍住泪:“爸,我来了。
”苏婉站在窗边,背对着她,手里捏着一张检查单。听到脚步声,她缓缓转身,
目光落在林晚脸上,没有温度。“你回来干什么?”她问,语气像在质问一个闯入者。
林晚愣住,十年未见,第一句话竟是这个。“爸病了,我当然要回来。”她努力让声音平稳。
“病了又怎么样?你小时候他也没陪你,现在你倒有空了?”苏婉冷笑一声,眼神锐利。
林晚攥紧拳头,指甲嵌进掌心。她知道,母亲的恨,从来不只是针对父亲。“妈,
”她轻声说,“我只想看看爸。”苏婉沉默片刻,将检查单塞进病历本,
转身要走:“我回家做饭,你们聊。”门关上的瞬间,林晚终于忍不住,眼泪滑落。
父亲轻轻握住她的手:“别怪你妈……她不是恨你,她是恨自己。”林晚怔住。窗外,
夕阳西下,余晖洒在病床上,像一层薄薄的金纱。十年的隔阂,像一道深谷,
横亘在母女之间。而此刻,归途已至,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第二章:重逢医院的走廊很长,
灯光惨白,映得人脸色愈发苍白。林晚站在父亲病房门口,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。
苏婉的步伐依然利落,背脊挺直,像一棵不肯低头的老树,只是那背影里,多了几分萧索。
她推开门,父亲正望着门口,眼里带着一丝期盼。“晚晚,过来坐。”他拍了拍床边的椅子,
声音虽弱,却带着久违的温柔。林晚坐下,握住父亲的手。那只曾经宽厚有力的手,
如今瘦削而冰凉。“爸,到底怎么回事?怎么突然就……”她声音哽咽。林建国叹了口气,
目光投向窗外:“我这病,拖了有些日子了。你妈不让告诉你,怕影响你工作。可我知道,
再不见你一面,怕是没机会了。”林晚心头一紧。母亲……不想让她回来?可为何电话里,
语气却那般冷漠?“爸,妈她……是不是还在怪我?”她低声问,像小时候做错事的孩子,
小心翼翼。林建国沉默片刻,缓缓道:“你妈她……不是怪你。
她只是……不知道怎么面对你。”林晚怔住。不知道怎么面对?为什么?她还想再问,
病房门被推开,苏婉端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。她将饭盒放在桌上,打开,
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。“吃点东西。”她对林建国说,语气平淡,
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林建国笑了笑:“晚晚也吃点,你妈熬的粥,
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。”苏婉的手顿了顿,没说话,只是将勺子递过去。
林晚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手——指节粗了些,虎口有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,
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烫伤疤痕。她突然想起,小时候她最爱喝妈妈熬的小米粥,
可每次她想靠近厨房,苏婉都会说:“别在这儿碍事,出去玩。”原来,她一直在熬。
“妈……”她轻声开口,“我来喂爸吧。”苏婉抬眼看了她一眼,眼神复杂,像是惊讶,
又像是防备。她没拒绝,默默退到一旁,坐在窗边的椅子上,低头整理药盒。
病房里一时安静,只有勺子碰触碗沿的轻响。林晚一勺一勺喂着父亲,
眼角余光瞥见母亲侧脸。那张脸上,没有表情,可眉头微蹙,像是在压抑着什么。“晚晚,
”父亲突然说,“你小时候,最黏你妈。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她的胳膊睡觉,她嫌你烦,
可半夜还是会给你盖被子。”林晚手一顿,抬头看向母亲。苏婉依旧低着头,
可耳尖却微微泛红。“有吗?”她轻声问。“怎么没有?”林建国笑了,
“你三岁那年发高烧,你妈抱着你跑了两里路去卫生所,回来的时候,脚都磨破了。她不说,
可我知道,她心疼你。”林晚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。她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些。
在她的记忆里,母亲总是冷漠的,疏离的,甚至……恨她的。“妈,”她鼓起勇气,
“小时候……你是不是……不喜欢我?”苏婉终于抬头,目光锐利如刀:“不喜欢?
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让我失去一切的人?”林晚脸色瞬间苍白。“婉!”林建国急道,
“你说什么胡话!”苏婉站起身,声音微微发颤:“我说错了吗?要不是她,
我会变成现在这样?要不是她,我会……”她没说完,转身冲出病房,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。
林晚僵在原地,眼泪无声滑落。父亲握住她的手,声音颤抖:“晚晚,
别听她胡说……她不是那个意思。她只是……太苦了。”林晚望着紧闭的门,
心口像被撕开一道口子。她以为自己回来了,至少能试着靠近母亲,可原来,在母亲心里,
她的存在,竟是一场错误。夜色渐深,医院走廊的灯一盏盏熄灭。林晚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,
望着窗外的月光。手机震动,是母亲发来的消息,只有短短一句:“你爸睡了,
你回去休息吧。明天不用来医院。”她盯着那句话,良久,回了一个字:“好。
”可她没有走。她知道,母亲在躲她,而她,不想再逃了。这一夜,月光如水,
洒在医院的走廊上,像一场无声的对话,隔着门,隔着岁月,隔着十年的误解与伤痛,
缓缓流淌。而重逢,才刚刚开始。第三章:旧物清晨的小镇,薄雾如纱,阳光透过云层,
洒在老宅斑驳的墙面上。林晚一夜未眠,天刚蒙蒙亮便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。父亲还在医院,
母亲不知去向,她独自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仿佛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时光。
屋内陈设一如往昔,老式家具上覆盖着薄薄的灰尘,墙角的挂钟早已停摆,
定格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。林晚轻轻抚摸着客厅的旧沙发,小时候,
她总爱蜷缩在这里看书,母亲则在一旁缝补衣物,虽然少言寡语,
但那时空气里还流动着些许安稳。她走进自己的房间,小小的空间里,
还摆放着当年的书桌、木床和旧衣柜。拉开抽屉,
里面散落着几本泛黄的笔记本、儿时的奖状和一些褪色的照片。林晚拿起一张照片,
那是她小学毕业时的合影,母亲站在一旁,神情依旧淡漠,
但照片边缘却有被反复摩挲的痕迹。林晚心头微动,继续翻找,终于在一个陈旧的铁盒里,
发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。封面上已经有些磨损,但依稀能辨认出母亲娟秀的字迹。
她犹豫片刻,终于鼓起勇气翻开。日记的第一页,
日期是她出生的那一年——“1997年3月15日,晴。今天,孩子出生了。
我本以为会欣喜若狂,可看着襁褓中的她,我却感到莫名的恐慌。
身体的疼痛、丈夫的缺席、生活的压力,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紧紧缠绕。我不知道,
自己是否能做一个好母亲。”林晚的指尖微微颤抖,
她继续往后翻——“1998年5月20日,阴。产后抑郁愈发严重,医生说是情绪病,
可没人理解我的痛苦。晚晚哭闹,我却只想逃离。每次看到她的眼睛,
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无能。我多希望自己能像别的母亲那样温柔,可我做不到。
”“2000年9月1日,雨。晚晚上小学了。她很聪明,也很敏感。我试着对她笑,
可话到嘴边,又变成了苛责。我害怕,害怕她发现妈妈其实并不爱她,害怕她失望。于是,
我选择了冷漠,这样,至少不会让她更受伤。”林晚的眼泪悄然滑落,滴在泛黄的纸页上。
她从未想过,母亲的冷漠背后,竟是这样深沉的痛苦与挣扎。原来,
那些冷言冷语、那些疏离,不是因为不爱,而是因为母亲在和自己、和命运做着无声的抗争。
再往后翻,日记里开始出现父亲的身影——“2003年4月12日,晴。建国又要出差了,
家里又只剩下我和晚晚。他说他会努力挣钱,让我们的生活更好。可是,
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,想要有人分担我的痛苦。晚晚越来越懂事,可她的懂事让我更心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