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立明第一百次后悔和梁皓合租。这后悔来得迅猛又具体——具体到此刻，
梁皓正拿着他的马克杯，姿态娴熟地喝着他刚泡好的蜂蜜柠檬水，
那杯沿早上才被赵立明的嘴唇亲密接触过。“烫了点儿，”梁皓咂咂嘴，眉头微蹙，
很自然地又把杯子递回来，“你晾晾再喝。
”赵立明盯着那只杯子上残留的、属于梁皓的指纹，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无力感直冲脑门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告诉自己要冷静，这是兄弟，
他上铺、帮他带饭抄笔记（虽然一次也没成功）、毕业了还非要挤到一个屋檐下的铁哥们儿。
“梁皓，”赵立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，“那是我喝过的。”“嗯？
”梁皓正低头刷手机，闻言抬眼，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眼睛瞥了他一下，“所以呢？
你嫌弃我？”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！这是基本的个人卫生和社交距离！
赵立明在心里咆哮，嘴上却只憋出一句：“……我感冒刚好。”“知道啊，
所以给你泡了蜂蜜水，”梁皓理直气壮，甚至带着点“快夸我贴心”的意味，“看你磨蹭，
我先帮你试试温度。别废话，赶紧喝了，嗓子还哑着呢。”看，就是这样。
每次赵立明试图划清界限，
梁皓总能四两拨千斤地把他的行为包装成“兄弟情深”或“为你好”，
让赵立明的**显得格外矫情和小气。他闷闷地接过杯子，看着里面晃荡的浅黄色液体，
喝也不是，不喝也不是。合租小半年，梁皓这种“越界”行为简直罄竹难书。赵立明的衣柜，
梁皓想翻就翻，美其名曰“借鉴穿搭”，
最后往往变成梁皓穿着他的名牌T恤和牛仔裤在屋里晃荡，
还振振有词：“你这衣服买来不常穿，我帮你磨合一下。”赵立明买回来的零食、水果，
不管贴没贴标签，梁皓都视为公共财产，吃得理直气壮，但若是他梁大少爷心血来潮下个厨，
那必定是按人头精确分配，赵立明多吃一口都像占了他天大便宜。
最让赵立明头皮发麻的是肢体接触。梁皓似乎完全丧失了“安全距离”这个概念。看电视时，
他会很自然地歪倒在赵立明旁边的沙发上，腿搭过来；走路时，
会突然揽住他的肩膀；早上叫他起床，从来不是敲门，而是直接进来，有时甚至上手掀被子。
赵立明**过几次，梁皓要么一脸无辜：“两个大老爷们儿，你扭捏什么？
”要么就故意凑得更近，带着促狭的笑：“怎么？怕我把你怎么样？放心，哥们儿笔直。
”赵立明也觉得自己笔直，但他同时觉得，再直的男的，也经不起这么个“兄弟”法。
他有时候都怀疑，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？或许真如梁皓所说，
关系好的哥们儿就是这样不拘小节？直到那个周五晚上。赵立明公司项目聚餐，喝了点酒，
头重脚轻地回到家。客厅灯还亮着，梁皓没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打游戏，而是坐在餐桌旁，
面前摆着个小小的蛋糕，插着根数字“2”和“6”的蜡烛。“回来了？”梁皓听到动静，
转过头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，“还以为你死外面了。”赵立明这才猛地想起，
今天是自己的二十六岁生日。白天忙得脚不沾地，连爸妈的祝福短信都是抽空回的，
自己压根没想起来这茬。没想到梁皓记得。心里那点因为被过度“关心”而产生的烦躁，
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些。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扯出个笑：“靠，忘了。你还记得？
”“谁记得你生日，”梁皓嗤笑一声，起身走过来，却敏锐地嗅了嗅，“喝酒了？”“嗯，
部门聚餐，推不掉。”赵立明换着鞋，身子有点晃。梁皓没再多说，扶了他一把，手很稳。
走到餐桌旁，点燃蜡烛：“许愿。”橘黄色的烛光摇曳，映着梁皓轮廓分明的侧脸，
平时那点玩世不恭收敛了起来，竟显得有些专注和温柔。赵立明有一瞬间的晃神，
顺从地闭上眼睛，胡乱许了个“项目顺利，家人健康”的愿望，吹灭了蜡烛。“生日快乐。
”梁皓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有点低沉。“谢了。”赵立明真心实意地道谢，
拿起塑料刀准备切蛋糕，“一起吃？”梁皓却按住了他的手：“等等，有礼物。”还有礼物？
赵立明有点意外。梁皓这人，嘴贱手欠，看似大方实则抠门，除了合租AA制，
很少主动送他什么东西。只见梁皓转身回自己房间，
拿出一个巴掌大的、包装得很拙劣的盒子，递过来，眼神有点飘忽：“随便买的，爱要不要。
”赵立明带着好奇拆开，里面是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电动剃须刀，
和他用了好几年、刀头都快钝了的那个是同品牌的新款。“看你那个破刮胡刀都快生锈了，
拉低我们整个屋的格调。”梁皓在一旁抱臂点评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欠揍。
但赵立明还是捕捉到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紧张？他拿着剃须刀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礼物太私人了，远远超出了一般哥们儿之间互送游戏皮肤、球鞋的范畴，
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。可另一方面，这又确实是他需要的东西。“这……太破费了吧？
”赵立明斟酌着用词，“谢了，很实用。”梁皓似乎松了口气，
夺过剃须刀扔回盒子：“少废话，切蛋糕。”那天晚上，或许是因为酒精，
或许是因为生日氛围，赵立明睡得特别沉。半夜，他渴醒了，迷迷糊糊睁开眼，
却猛地发现床边坐着个人影。他吓得瞬间清醒，冷汗都出来了，定睛一看，竟然是梁皓。
梁皓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，背靠着墙，侧着头，安静地看着他。月光透过窗帘缝隙，
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，看不清表情。“**！**有病啊！
”赵立明心脏怦怦狂跳，抄起枕头就砸过去，“大半夜不睡觉，你想吓死谁？”梁皓没躲，
枕头软软地打在他身上。他沉默了几秒，
才用一种带着睡意、含混不清的嗓音说：“听见你咳嗽，进来看看。”“我没咳嗽！
”赵立明又惊又怒，“你赶紧给我出去！”梁皓慢吞吞地站起来，没再多说，
真的就转身出去了，还轻轻带上了门。留下赵立明一个人坐在床上，心惊肉跳，睡意全无。
这太诡异了！哪家好兄弟会大半夜坐你床边看着你睡觉？这已经不是界限模糊的问题了，
这简直有点惊悚！他开始严重怀疑，梁皓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？比如……暗恋他？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赵立明自己先打了个寒颤。不可能！梁皓大学时交过女朋友，
虽然分手后空窗了很久，但平时看美女的眼光也很直男。他立刻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，
更倾向于梁皓可能就是性格有缺陷，不懂分寸，
加上可能……真的有点过度依赖他这个“兄弟”。毕竟，梁皓家境好像不错，
但和父母关系似乎很疏远，朋友也不多，除了自己，好像还真没见他和谁特别亲近过。
想到这里，赵立明那点怒气又掺杂进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。第二天是周六，
赵立明顶着黑眼圈出房门，准备和梁皓严肃谈谈昨晚的事。
却发现梁皓系着那条滑稽的小熊围裙，正在厨房煎蛋，哼着歌，神清气爽，
仿佛昨晚那个深夜幽灵是他的双胞胎兄弟。“起了？吃饭。
”梁皓把煎得金黄的蛋和烤好的吐司端上桌，无比自然。赵立明一肚子话堵在喉咙口，
看着梁皓那坦荡荡的样子，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。他憋屈地坐下，拿起筷子，闷头吃饭。
“昨晚睡得好吗？”梁皓状似无意地问。赵立明筷子一顿，抬头死死盯着他。梁皓眨眨眼，
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：“哦，你说我半夜进去那事？我梦游了，不好意思啊，没吓着你吧？
”梦游？赵立明一个字都不信。梁皓跟他住了这么多年，从没听说有这毛病。
“你什么时候添的毛病？”赵立明冷冷地问。“最近压力大吧可能。”梁皓面不改色心不跳，
把自己盘子里的香肠夹到赵立明碗里，“多吃点，看你瘦的。”又来了。用这种细小的关怀，
来掩盖和转移真正的问题。赵立明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香肠，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这次“夜袭”事件后，赵立明留了心，暗中观察梁皓。他越发觉得，梁皓对他的“好”，
确实透着一股不寻常。他会记得赵立明所有不爱吃的配料，
一起点外卖时精准避开；会在赵立明加班晚归时，
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他留灯、热好洗澡水；赵立明偶尔抱怨一句鼠标不好用，
没过几天桌上就会出现个新的；甚至有一次赵立明淋雨有点低烧，梁皓如临大敌，
请假在家守了他一天，物理降温、煮粥喂药，体贴周到得让赵立明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这根本不是普通室友，甚至不是普通哥们儿该有的界限。赵立明越发肯定，梁皓对他，
绝对有超越友谊的想法。他开始刻意保持距离。下班后宁愿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，
周末找借口出去，减少和梁皓独处的时间。梁皓似乎察觉到了，变得有些阴晴不定。
有时会冷着脸，对赵立明爱答不理；有时又会变本加厉地“黏人”，找各种借口往他身边凑。
这种拉扯让赵立明身心俱疲。他考虑过搬走，但合同没到期，违约金是一笔不小的数目，
而且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和合得来的室友。更重要的是，
他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：万一呢？万一梁皓真的只是性格如此，自己贸然撕破脸，
岂不是失去了一个真心待他的朋友？就在这种纠结中，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林薇，
对赵立明表示出了明显的好感。林薇活泼开朗，长相甜美，是赵立明会喜欢的类型。
几次接触下来，赵立明也觉得这姑娘不错，或许开始一段新的恋情，
能让他从和梁皓那种黏糊糊的关系中解脱出来。他答应了和林薇周末去看电影。周五晚上，
赵立明在房间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，梁皓倚在门框上，看着他忙活，语气不明：“约会？
”“嗯。”赵立明尽量平淡地应了一声。“谁啊？我认识吗？”“你不认识，公司实习生。
”“哦。”梁皓沉默了一会儿，忽然说，“那件蓝色的不行，显黑。
穿我送你那件灰色的衬衫。”赵立明手一顿，那件灰色衬衫是梁皓上个月硬塞给他的，
说是买小了退不了。价格不菲，剪裁合身，赵立明穿上的确很精神。
但他此刻只觉得那衬衫像个标签。“我自己有数。”他拒绝了。梁皓没再说话，
只是眼神沉了沉。第二天，赵立明还是穿了件自己普通的休闲衬衣出门。
和林薇的约会很顺利，女孩儿的笑容和崇拜的眼神让他找回了一些作为正常男性的自信。
晚上，他心情不错地回到家。钥匙刚**锁孔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。梁皓站在门口，
身上有淡淡的酒气，眼神锐利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。“玩得开心？”梁皓问，声音有点冷。
“还行。”赵立明不想多谈，侧身想进去。梁皓却堵在门口，没动。
他的目光落在赵立明颈侧，那里可能是不小心被林薇的头发丝蹭到，有点痒，
赵立明刚才挠了几下，微微泛红。“这是什么？”梁皓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危险。
赵立明莫名其妙：“什么是什么？蚊子包吧。”梁皓猛地伸手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