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未雨的声音像是一阵温暖的风,吹散了礼台上最后的死寂与冰冷。
回家。多么简单,又多么奢侈的两个字。
谢落音紧紧抓着披在肩上的旧外套,上面还残留着属于萧未雨的体温,也沾染着爷爷的血。
她点了点头,泪水却流得更凶。萧未雨不再看地上那摊烂肉一样的于大春,也不再理会台下那些吓破了胆的宾客。
他小心地搀扶着大嫂谢落音,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其他八位嫂子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,九件洁白的婚纱,在这片血海中形成一道刺眼的光。
“咚。”萧未雨的皮鞋踩在了沾满鲜血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。
挡在前面的宾客,像是见了鬼一样,疯了似的向两边退去,瞬间让开一条通路。
没有人敢抬头,没有人敢与那个男人的目光对视。那不是人的眼睛,那是神魔的瞳孔。
“谢落音!你这个白眼狼!你不能走!”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,从瘫软的人群中响起。
是二婶。她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,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指着谢落音的背影尖叫。
“你走了,我们谢家怎么办?于家不会放过我们的!你这是要害死全族啊!”
萧未雨的脚步停了,但他没有回头。谢落音的身体,也僵了一下。
“婶婶……”她刚想开口,萧未雨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“嫂子,跟一只乱叫的狗,没什么好说的。”萧未雨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全场。
“你!”二婶气得浑身发抖,还想再骂。萧未雨的头,缓缓偏了过来。仅仅是一个侧脸,一道冰冷的眼神。
二婶所有的咒骂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她的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又瘫了下去,裤裆处一片湿热。
萧未雨收回目光,再也懒得看她一眼。
一群连骨头都软了的废物,甚至不配让他亲自动手。他们的结局,早就注定了。
萧未雨就这么带着九位嫂子,在数百道惊恐、畏惧、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一步一步走过长长的红毯。
红毯的尽头,是被撞得稀烂的鎏金大门。门外,是京都冰冷的夜。
……
酒店外。那辆破旧的轿车,像一头完成了使命的野兽,静静地停在废墟中。
伯母韩梦娟和爷爷萧战鸣早已下了车,正焦急地等在不远处。
看到萧未雨他们安然无恙地走出来,韩梦娟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。
“未雨!孩子们!”她快步迎了上来。“车……怎么办?”
二嫂叶熏扬看了一眼那辆几乎报废的轿车,又看了看他们这十一个人,眉头微蹙。
她是九个嫂子中最冷静理智的一个,掌管着萧家残存的商业运作。
“我的车还在地下车库。”叶熏扬说道。“还有我的。”“我的也在。”嫂子们纷纷开口。
萧未雨点了点头。“去开车。”
几位嫂子立刻行动起来,她们脱下高跟鞋,提着婚纱的裙摆,没有丝毫娇气,快步走向地下车库的入口。
很快,九辆顶级的豪车从车库里鱼贯而出,在魅影大酒店门前排成一列。
劳斯莱斯、宾利、法拉利……每一辆,都曾是京都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
如今,它们组成了一支沉默而悲壮的队伍。萧未雨扶着爷爷和伯母,坐上了大嫂谢落音的宾利。车队启动,缓缓驶离这片是非之地。
只留下那辆破旧的轿车和一地的狼藉,向整个京都宣告着,今夜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。
……
车内,一片寂静。谢落音脱下了婚纱的头纱,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。
她靠在后座上,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激动,因为那压抑了整整五年的情绪,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一只温暖干燥的手,握住了谢落音冰凉的手。是萧未雨。
谢落音抬起头,对上了萧未雨那双深邃的眼眸。那眼里的杀气已经褪去,只剩下无尽的温柔与心疼。
一股暖流从萧未雨的掌心传来,顺着谢落音的手臂缓缓流遍全身,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寒意。
谢落音的心,彻底安定了下来。“未雨,这些年……苦了你了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沙哑得厉害。
“不。”萧未雨摇了摇头,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。
“苦的是嫂子们。是我没用,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。我发誓,从今以后,再也不会了。”
车队穿过京都繁华的街道,最终,在郊区一栋略显陈旧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。
这里,就是萧家现在唯一的栖身之所。
是九位嫂子拼了命才从那些豺狼口中保下来的,最后一点念想。
众人下了车。九个穿着婚纱的女人,站在一栋落魄的别墅前。
这画面说不出的凄美,道不尽的酸楚。“都进去吧,外面凉。”萧未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。
走进别墅,里面的陈设简单而干净,处处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但那股家道中落的萧索感,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。
“爷爷,我先帮您处理伤口。”萧未雨扶着萧战鸣在沙发上坐下,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套银针,手法熟练地在萧战鸣身上的几处穴位刺下。
原本还隐隐作痛的伤口,瞬间传来一阵酥麻的暖意。萧战鸣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个孙子。
五年不见,未雨到底经历了什么?“嫂子们,去换身衣服,洗个热水澡。”萧未雨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“嗯。”九位嫂子对视一眼,默默地上楼去了。
很快,她们换下了那身象征着屈辱的婚纱,穿着简单的家居服,重新回到了客厅。
没有了妆容的点缀,她们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,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真实。
萧未雨也已经为爷爷处理好了伤口。一家人,时隔五年,终于真真正正地团聚了。
客厅里,壁炉的火光静静跳跃着,气氛有些沉重。
“未雨……”最终,还是大嫂谢落音先开了口。她看着萧未雨,眼中充满了疑问。“你在监狱里……到底……”
“有几位师傅,不忍看我萧家蒙冤,教了我一些东西。”
萧未雨轻描淡写地带过,他不想让嫂子们知道,他在天杀监狱那个人间地狱里,经历了何等血腥的磨砺。
那些黑暗,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。萧未雨的目光,缓缓扫过九位嫂子的脸。
“五年了。该算的账,也该好好算一算了。”他的声音,陡然转冷。
客厅的温度,仿佛都下降了几分。嫂子们的心,也随之揪紧。她们知道,正题来了。
“今晚,我杀了苟家和于家的人。但这只是一个开始。”萧未雨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。
“我要知道,五年前那场灭门惨案。除了他们两家,还有谁!所有参与者的名字!一个,都不能漏!”
此言一出,整个客厅落针可闻。九位嫂子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刻骨的恨意!那是压抑了五年,足以焚天的仇恨!
二嫂叶熏扬的拳头死死攥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“何止是他们两家!”
她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。“当年围攻我们萧家的,明面上的是京都四大豪门!苟家,于家,是急先锋!真正的主谋是王家和李家!”
“王家!李家!”萧未雨的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名字,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。
“当年,爷爷最信任的就是王家家主王坤,和李家家主李建业!没想到,背后捅刀子最狠的,就是他们!”
三嫂慕清婉性子最烈,此刻早已是咬牙切齿。“他们联合外地势力,买通了京都卫军的高层,一夜之间,封锁了我们萧家所有的产业!然后,一群蒙面人冲进了萧家大宅……”
说到这里,慕清婉的声音哽咽了,再也说不下去。那晚的血与火,是她们所有人一生的噩梦。
“京都卫军……”萧未雨的眸子眯了起来,他想起了拦路的洛奇。原来,根子在这里。
“还有……”大嫂谢落音深吸一口气,接过了话头,她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还有一些人,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动手。但他们在萧家倒下之后,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扑上来,疯狂撕咬萧家的尸体,瓜分我们的产业!京都的赵家,孙家,周家……”
谢落音每说出一个名字,萧未雨身上的寒意就重上一分。“甚至……甚至我们九个姐妹的家族里,都有不少人参与了这场盛宴!他们为了分一杯羹,不惜落井下石,将我们推出去,当成讨好王、李、于、苟四家的筹码!今晚,逼我们嫁给于大春的,就是他们!”
说完,谢落音再也支撑不住,泪水决堤。五年来的忍辱负重,五年来的委曲求全,在这一刻尽数爆发。
“好……很好!”萧未雨缓缓站起身。一股恐怖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,笼罩了整个别墅。
“王、李、苟、于四大家族,赵、孙、周三家走狗。还有那些吃里扒外的叛徒!”
萧未雨的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,带着血腥味。
“我萧未雨在此立誓!这些家族一个都跑不了,有一个算一个,他们的名字必将在京都除名!我要让他们,血债血偿!”
“我要让整个大夏都知道,我萧家的人,谁也不能动!动之,必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