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绣斜斜的坐在床边,床上放着她从柜子里翻找出来的属于她个人的家当,绣着喜上眉梢的手绢里包着她爸妈私下里留给她的、还有她这些年上山采药卖的钱,一共有三百五十八块七毛两分。
和手绢儿放在一起的是两个信封,一封里面装着当年男方父母寄来的信,信上有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,另一封里面则装着这栋房子如何分配的字据,上面有公社盖的章和大队上几个证人的签字。
这是她爸当年把房子建好后,为了避免以后闹矛盾写的字据,上面清楚的写着四间房的归属问题。
袁绣把这些东西贴身放好,从床底拖出一个藤箱,开始收拾行李。
她的东西并不多,一个藤箱和一个小包袱也就差不多了,装完行李,她开始在屋里找绳子,打算明早走的时候把现在盖的棉被也带上。
门外响起脚步声,袁绣把藤箱往床下一塞,小包袱盖在被子下,脱鞋上床躺了下来。
下一刻,房门‘嘎吱’一声被推开,袁老太的声音响起:“绣儿,该做晚饭了吧?”
袁绣不吭声。
袁老太又喊了两声,关上门出去了。
门外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进来:“咋了?”
“睡着了,估摸着心里不得劲儿,算了,晚饭我来做,你去地里扯一把小葱,晚上做苞谷糁面……”
袁绣‘醒’的很及时,厨房里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,她打开了房门,去厨房端上自己的那碗面,坐在门口开始吃。
老两口你看我,我看你,心里只有一个想法,那就是男方那边一直没回信的事儿对孙女影响挺大。
袁绣呼噜噜的吃完自己的那一碗面,嘴一抹,放下碗又进了自己的屋子。
袁老太看了看灶上的碗,对着袁绣的背影喊:“绣儿啊,别多想,晚上早点睡,咱好好的睡一觉,明天起来,啥都过去了。”
袁绣这一晚的确睡得挺早,次日凌晨五点钟她就醒了,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睡够了,还是这二十多年里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她在这个时候醒来。
她起身去了厨房,发面烙饼,看到厨房里那一篮子鸡蛋,又去鸡窝里捡了三个还热乎着的鸡蛋,然后把这些鸡蛋一股脑的全部倒入锅里。
等鸡蛋煮好后她一边往布兜里放一边数,不多不少,刚好三十个。
厨房的响动吵醒了隔壁的老两口,袁老爹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,“绣儿今早烙的饼吧,闻着真香!”
袁老太咕哝着翻了个身,“这是放了多少的油啊,这孩子还得教……”
说完这两句话,老两口又睡了过去,早饭还没做好,还能眯上半个时辰。
厨房里,袁绣烙完最后一锅饼,把十二张饼一张没留全都装进了布兜里。
天还没亮,袁绣提着藤箱,背着打包好的棉被和自己的口粮离开了家。
她没有手电筒,还没有落下的月亮和破晓前一刻的晨曦为她照亮着前方的路,哪怕这路坑坑洼洼,她也没有摔上一跤。
袁绣的早餐是在路上吃的,一个鸡蛋一张面饼,合着眼眶里不受控制的眼泪一起咽下了肚子。
等她走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,袅袅炊烟合着晨雾一起升起,袁绢一家在镇上住的地方就在供销社后面那一排的职工家属院儿里。
十年后,他们一家会在镇东头买地皮建一栋三层高的楼房。
她那个时候还奇怪他们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,现在想想,有袁绢这个好闺女在,建栋楼房又算得了什么?
袁绣不是很确定这个时间段儿,袁绢是不是已经拿着回信去了部队,毕竟上辈子袁绢到底是什么时候谈的‘对象’她压根儿就不清楚,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,她已经‘远嫁’了。
但是她下意识的觉得,袁绢这会儿应该已经不在镇上了。
“咦?袁绣,你怎么这么早就来镇上了?”
路边的民房里钻出一个和袁绣差不多大的姑娘,手里拿着水杯和牙刷,脖子还挂着一条白色的毛巾。
袁绣认识这人,和袁绢的关系不错的一姑娘,以前袁绢在的时候还带着她回乡下玩儿过,后来袁绢远嫁,她来镇上赶集,十次里有五次都能碰上她,一碰上这姑娘就免不了向她打听袁绢的事儿。
那个时候的她知道的并不比这姑娘知道的多。
姑娘在马路牙子上蹲了下来,含了一口水吐门前的沟里,边刷牙边和袁绣说话:“你是不是又来给袁绢家送东西?”
姑娘也没想着袁绣回答,叽里咕噜的说出了袁绣想要知道的消息。
“……我前几天看到袁绢提着个包袱上了去县里的车,说是走亲戚去了,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,对了,你知道她啥时候回来不?我和她约好了,要一起去裁缝店做新衣服呢……”
袁绣的眼睛凉了下来,冷淡的回了一句:“不知道。”
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后,袁绣转身走了。
袁绢一家哪里有什么城里的亲戚,她妈的娘家就在隔壁村,家里就一个舅舅,别说没城里的亲戚,就连公社外的亲戚都没有!
又哪里需要坐车去县城走亲戚!
“哎哎,你不是去袁绢家吗?”
没人回答她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