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房里光线昏暗,只有灶膛里跳跃的火光,映着墙壁上斑驳的黑影。
谢悍拎着那只野鸡,动作麻利得像个屠夫。
他没烧热水,直接用冰冷的井水冲刷,然后大手一抓,嗤啦嗤啦地开始拔毛。
鸡毛混着血水,场面极度原始。
苏软软躲在门口,只探出半个脑袋,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。
在她那个世界,鸡都是在超市里处理得干干净净,用保鲜膜包好的艺术品。
她哪里见过这种血淋淋的活计。
谢悍拔完毛,拿起一把豁了口的菜刀,手起刀落,“咔嚓”几声,就把整只鸡剁成了大小不均的肉块。
然后,他把所有肉块一股脑地扔进那口黑漆漆的铁锅里,舀了几瓢水,盖上锅盖,就开始拉风箱烧火。
全程行云流水,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。
苏软软看傻了。
这就……完了?
不放葱姜蒜去腥吗?不焯水吗?不放料酒吗?
就这么清水煮鸡?
天!这能吃吗?
她几乎能预感到那股浓重的土腥气和鸡骚味了。
谢悍专心烧着火,火光映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,那道疤痕显得愈发凶悍。
他似乎心情不错,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。
大概是在为即将到来的“新婚大餐”感到自豪。
苏软软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捶地痛哭。
不行,她不能坐以待毙!
她可是苏软软,就算穿越了,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!
她清了清嗓子,迈着小碎步,扭扭捏捏地蹭到谢悍身边。
“老公……”
她声音又甜又软,像裹了蜜。
谢悍拉风箱的手一顿,差点把火给弄灭了。
他浑身僵硬,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。
“干什么?”
他没回头,声音却比刚才哑了几分。
“你好厉害呀,我……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?”
苏软软摆出一副贤惠小媳妇的模样,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。
谢悍回头瞥了她一眼。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,却依然掩不住那玲珑有致的身段。小脸白净,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。
帮他?
就她那双连根葱都没摸过的细白小手?
“一边待着去。”
谢悍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。
“别在这碍事,油烟大,熏着你。”
苏软软:“……”
这算是关心吗?
算了,目的没达到。
她眼珠子一转,又有了新主意。
锅里的水很快就烧开了,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。
苏软软强忍着干呕的冲动,继续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:
“老公,水开了耶,要不要放点盐呀?我帮你尝尝咸淡好不好?”
她一边说,一边已经从旁边拿了个破了口的豁子碗。
谢悍皱了皱眉。
他本来打算等肉煮烂了再放盐,这娇气包怎么这么多事?
但看着她那副兴致勃勃、满脸期待的样子,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。
“行了行了,给你。”
他不耐烦地拿起大铁勺,从锅里舀了一勺滚烫的鸡汤,倒进她碗里。
“小心烫!”
苏软软如获至宝,捧着碗,小碎步跑到灶房门口,背对着谢悍。
机会来了!
她假装低头吹着碗里的热气,意念一动,一枚指甲盖大小、被她用油纸包得像块老姜糖的“浓缩高汤宝”,瞬间出现在她掌心。
这是她空间里的高级货色,用几十种顶级食材熬制七十二小时才浓缩出的精华。
她飞快地把“姜糖”扔进碗里,用汤的温度将其迅速融化。
一股浓郁的鲜香味从碗里升腾而起!
苏软软赶紧转过身,端着碗走回去,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。
“老公,好像是有点淡了耶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踮起脚,把碗里那勺已经“加过料”的汤,重新倒回了铁锅里。
“我帮你搅一搅哦。”
她拿起长柄勺,在锅里轻轻划拉了两下。
奇迹发生了。
原本只是单纯水汽和肉腥味的锅里,仿佛被投入了一枚香味炸弹。
一股浓郁的肉香从锅里喷薄而出,占领了整个灶房!
那香味霸道无比,像是长了脚,蛮横地钻进人的每一个毛孔里。
正在专心烧火的谢悍,动作猛地一僵。
他鼻子用力地抽动了两下,脸上露出困惑又警惕的表情。
不对劲。
这味道不对劲!
刚才还是寡淡的肉腥味,怎么一瞬间就变得这么香了?
香得……让他口水疯狂分泌。
他猛地站起身,几步走到锅边,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鸡汤。
汤还是那个汤,鸡还是那只鸡。
可这味道……
他狐疑地看向站在一旁,一脸无辜的苏软软。
“你刚才……往锅里放了什么?”
他的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要将她看穿。
苏软软心里咯噔一下,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懵懂无知的表情。
“我?我什么都没放啊……”
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,眼眶瞬间就红了,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是不是……是不是我把它搅坏了?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是不是不好喝了?”
她那副泫然欲泣、随时都会被吓哭的样子,让谢悍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,全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他看着她,又看了看锅。
她就拿了个碗,舀了勺汤,又倒了回去。
全程都在他眼皮子底下。
她能放什么?
谢悍不信邪,拿起勺子,又舀了一勺汤,凑到鼻子下闻了闻。
香!
香得人神魂颠倒!
他忍不住尝了一小口。
轰——
那口汤刚一入喉,就像是有一万个小厨师,同时在他舌尖上跳起了舞!
鲜、香、醇、厚!
无数种味道层层叠叠地在味蕾上炸开,最后汇成一股暖流,顺着喉咙滑进胃里,熨帖得他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。
谢悍整个人都石化了。
他活了二十多年,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!
这他妈……还是他炖的那锅鸡汤吗?
他低头,把碗里剩下的鸡汤一滴不剩地喝完,然后像个侦探一样,开始在灶房里四处检查。
柴火是普通的柴火。
水是缸里的水。
锅……还是那口破锅。
他甚至把苏软软刚才用过的那个豁子碗都拿起来闻了半天,除了鸡汤味,什么都没有。
邪门了!
真是邪门了!
他百思不得其解,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一回头,又看到了苏软软。
她正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块鸡肉,吃得津津有味。
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她抬起头,冲他甜甜一笑,嘴角还沾着一点油渍。
那笑容,比供销社橱窗里的水果糖还要甜。
那张脸,在昏暗的灶房里,白得像是在发光。
谢悍的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打通了。
他想起村里老人常说的一句话。
娶个漂亮媳妇,连吃糠咽菜都是香的。
还有一句古话,叫……叫什么来着?
秀色可餐!
对!就是秀色可餐!
难道……难道这汤之所以突然变得这么好喝,就是因为……她?
因为他娶了个仙女一样漂亮的媳妇儿,所以连他炖的鸡汤都沾了仙气?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再也遏制不住了。
谢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。
不然怎么解释这无法解释的现象?
唯一的变数,就是这个突然闯进他生命里的娇气包啊!
想通了这一点,谢悍看苏软软的眼神都变了。
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狂喜,还有一丝“原来如此”的了然。
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。
“看……看**什么呀?我脸上有东西吗?”
苏软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,还以为自己暴露了。
“没。”
谢悍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那笑容在他那张凶悍的脸上,显得有几分傻气。
他大步走过去,从锅里捞出最大的一只鸡腿,霸道地塞进苏软软碗里。
“吃!多吃点!”
他声音洪亮,充满了底气。
“媳妇儿吃得越香,这饭菜就越好吃!”
苏软软:“???”
这男人,在说什么胡话?
不过,有鸡腿吃,她也懒得深究。
这顿“新婚大餐”,吃得异常和谐。
苏软软吃得小嘴流油,心满意足。
谢悍则一边啃着鸡骨头,一边看着苏软软那张漂亮的脸蛋下饭,越看越觉得这汤香得有道理。
他甚至暗暗下定决心,以后一定要顿顿让媳妇吃上肉!
这样,他就能天天喝上“仙女汤”了!
酒足饭饱,夜色渐深。
苏软软打了个秀气的饱嗝,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。
谢悍收拾完碗筷,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,然后,又不约而同地,一起落在了屋子中央。
那里,摆着一张床。
一张用几块凹凸不平的木板拼凑起来的,连床腿都长短不一的,吱呀作响的破床。
上面铺着一床苏软软白天嫌弃过的,又黑又硬的破棉絮。
白天的温馨和喜剧感,在这一刻荡然无存。
空气,瞬间变得尴尬、紧张,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。
洞房花烛夜。
这……该怎么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