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瑶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很快又恢复平静:“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。妾身不敢有怨言。”
这个回答很巧妙,既没有直接说愿意,也没有流露出不满。
顾景宸深深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问。
到了流云阁外,楚瑶屈膝行礼:“谢殿下相送。”
顾景宸看着眼前这座偏僻的宫苑,忽然道:“既然病着,就好生休养。需要什么,让内侍监送來。”
这是入宫以来,他第一次主动表示关心。
楚瑶眼中泛起水光,声音微颤:“谢殿下关怀。”
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,顾景宸久久没有移开目光。
这位楚良娣,似乎与他想象中很不一样。
回到流云阁,楚瑶刚踏入殿门,身子就晃了晃。青竹连忙扶住她:“良娣,药效要过了。”
楚瑶靠在榻上,脸色渐渐苍白,但唇角却带着笑意:“无妨。白兰,可有人看见殿下送我回来?”
白兰兴奋地点头:“好几个宫人都看见了!钱嬷嬷正好从那边经过,脸色难看得很呢!”
楚瑶轻轻咳嗽几声,眼中闪着狡黠的光:“很好。青竹,接下来几日,我的'病'该加重了。”
“良娣放心。”青竹会意,“奴婢会把握好分寸。”
楚瑶望着窗外,回想起顾景宸扶住她时那一瞬间的触碰,唇边的笑意更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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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御花园归来后,流云阁的宫门便又紧紧闭了起来。
青竹配的药效过后,楚瑶的“病情”果然急转直下。
这一次,她咳得比以往都要厉害,常常是才喝下一口药,就伏在榻边咳得撕心裂肺,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。
“良娣,该用药了。”
青竹端着药碗走近,见楚瑶正伏在窗边的小几上,肩头剧烈地颤抖着。
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后,雪白的帕子上竟染了一抹刺目的鲜红。
“呀!”白兰惊呼出声,眼圈顿时红了。
楚瑶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,将帕子折起递给青竹:“收好。”她的声音因剧烈的咳嗽而沙哑,眼神却异常清明。
青竹会意,小心地将帕子收进一个锦囊中。
这时,院外传来通报声:“太子妃娘娘到——”
楚瑶与青竹交换了一个眼神,立即躺回榻上,盖好锦被。
青竹迅速将一碗温着的汤药端到榻边,浓郁的药味顿时弥漫开来。
秦婉带着钱嬷嬷走进来时,正看见楚瑶虚弱地靠在青竹怀中喝药。
才几日不见,楚瑶整个人又清减了一圈,下巴尖得可怜,眼下的青影浓得化不开。
“妹妹这是怎么了?”
秦婉在榻边坐下,语气关切,“那日在御花园见你,不是已经大好了吗?”
楚瑶挣扎着要起身行礼,却被秦婉按住。
她虚弱地喘着气,断断续续道:“劳娘娘挂心...那日回来后就...就又不好了...”话未说完,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青竹一边为楚瑶顺气,一边垂泪道:“回娘娘,良娣这是染了春寒,又引发了旧疾。太医说...说是要好生将养着,再不能受风了。”
秦婉的目光在殿内扫过,看见案几上堆着的药包,又闻到这满室的药味,眼底闪过一丝满意。
她柔声道:“既然如此,妹妹就好生养着。需要什么药材,尽管去库房取。”
她说着,又看向钱嬷嬷:“去把我那支百年老参取来,给楚良娣补补身子。”
楚瑶连忙推辞:“这太贵重了...妾身不敢...”
“妹妹何必见外。”
秦婉亲切地拍拍她的手,“你既入了东宫,我们就是一家人。看你病成这样,本宫心里也不好受。”
正说着,殿外又传来通报:“殿下到——”
秦婉脸色微变,很快又恢复如常。
顾景宸迈步进来,看见榻上病骨支离的楚瑶,眉头不自觉地蹙起。
才两日不见,她竟又病得这样重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悦。
青竹跪地回话:“回殿下,良娣前日从御花园回来就病情加重,昨夜更是咳了血...”
“咳血?”顾景宸的目光落在楚瑶苍白的脸上。
楚瑶虚弱地想要起身,却因力气不支又跌回枕上。她艰难地喘着气,眼角泛红:“妾身...失仪...”
顾景宸在榻边坐下,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。指尖触到的肌肤冰凉,还带着虚弱的冷汗。他收回手,语气严厉:“太医怎么说?”
“太医说...”
楚瑶话未说完,又是一阵急咳。这次咳得格外厉害,整个人蜷缩成一团,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。
青竹连忙上前为她顺气,白兰适时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。
待咳嗽稍缓,帕子上果然又染了血迹。
秦婉在一旁温声劝道:“殿下别担心,楚妹妹这是旧疾复发。方才臣妾已经吩咐取来百年老参,定能帮妹妹调养好身子。”
顾景宸却盯着楚瑶看了片刻,忽然道:“前日见你时,气色不是很好吗?”
楚瑶虚弱地笑了笑,声音轻若游丝:“也许是...回光返照罢了...”
说着,眼角滑下一滴泪,迅速没入鬓角。
这滴泪落得恰到好处。
顾景宸想起那日在梨花树下她明艳的模样,再看看眼前病入膏肓的她,心中莫名一紧。
“换个太医来看看。”他吩咐随从,“去请刘院判。”
秦婉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。
刘院判是太医院院判,医术高明,为人刚正不阿。
楚瑶却轻轻摇头:“不必劳烦刘院判了...妾身这是老毛病...”
说着,她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,脸色由白转青,仿佛随时都会断气。
青竹急忙取出银针,在她几个穴位上施针。
片刻后,楚瑶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,人却已经昏睡过去。
顾景宸看着这一幕,眉头越皱越紧。他起身对秦婉道:“让她好生歇着吧。”
出了流云阁,顾景宸忽然问随行的内侍:“楚良娣入宫前,可有旧疾?”
内侍恭声回道:“奴才打听过,英国公府的下人说,楚良娣自幼身子康健,并无旧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