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圈都知道周家少爷心里有个白月光。所以他娶我那天,对着满堂宾客笑得温柔,
转头却在我耳边冷声说:「温晚,别妄想不该有的。」后来他的白月光回国,
我收拾行李时从旧手机里翻出一条短信——「她心脏不好,你别**她。」发送时间,
是我们结婚第三年,他第一次为我熬夜煮姜茶的那晚。---一九九九年的北京,
秋意已经很深了。长安街两旁的银杏树,叶子黄得透透的,风一过,就扑簌簌地往下掉,
铺了一地的碎金。婚礼选在王府饭店。雕梁画栋的老派奢华里,
不合时宜地掺进了些崭新锃亮的现代化摆设,像一出勉强拼凑的戏台。
温晚穿着那身特意从上海请老师傅手工赶制的洁白婚纱,站在休息室厚重的丝绒窗帘后面,
能听见外面大厅隐隐传来的喧闹声。那是属于周家少爷周慕白的喧闹,
京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,空气里飘着香槟的气泡碎响和矜持的笑语。她伸出手指,
轻轻拨开一丝窗帘缝隙。光线漏进来,晃在她无名指那枚钻石戒指上,冰凉的触感,
沉甸甸的。钻石很大,切工极好,每一个棱面都折射着刺眼的光,像一种无声的宣告,
也像一座精致的牢笼。门被推开,周慕白走了进来。他一身挺括的黑色礼服,
衬得身形越发颀长挺拔。他今天脸上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,那笑容温晚见过,
在他谈成数千万的生意时,在他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时,一贯的从容、矜贵,无懈可击。
他朝她走来,步履从容,外面宾客的喧哗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,被隔绝了大半。
他走到她面前,微微俯身,动作自然地替她理了理额前并不存在的碎发,
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,带着一丝冰凉的玉石感。
外面司仪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双方家世,话语透过门板,有些模糊。周慕白凑近她耳边,
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,混着一点点烟草味。
就在温晚以为他要说什么温柔耳语的瞬间,他开口了,声音压得极低,像淬了冰的细针,
精准地扎进她的耳膜:“温晚,”他叫她的全名,字正腔圆,
“这场戏是做给两家老爷子看的,也是做给外面那些人看的。”他顿了顿,
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后皮肤,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“所以,”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,
“安分守己,别妄想不该有的东西。明白吗?”温晚垂着眼,
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遮住了她眼底所有可能翻涌的情绪。她没说话,
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。婚纱厚重的裙摆束缚着她的双腿,像陷在泥沼里。他直起身,
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,仿佛刚才那句冰冷刺骨的话只是她的幻觉。
他朝她伸出手臂,示意她挽住。婚礼的流程繁琐而盛大。交换戒指,宣誓,亲吻。
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,一触即分,礼貌而疏离,像完成一个规定动作。台下掌声雷动,
夹杂着善意的起哄。温晚在一片炫目的灯光和模糊的人脸中,
看到了坐在主桌的周家老爷子欣慰的笑容,
也看到了自己父母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、松了口气的复杂神情。她努力地扬起嘴角,
维持着一个新娘子该有的、幸福而羞涩的微笑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笑容的肌肉有多僵硬,
心底那片荒芜的凉意,正顺着四肢百骸,悄悄蔓延。婚后的日子,
像一幅色调灰暗、构图刻板的工笔画。他们住在东三环一套宽敞得近乎空旷的顶层公寓里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日渐蓬勃、高楼林立的城市天际线,但屋内的空气,却常年是凝滞的。
黑白灰的主色调,冷硬线条的意大利家具,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,
干净得像酒店样板间,没有人间烟火气。周慕白很忙。他的生意版图随着新千年的临近,
不断扩张。应酬,出差,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时间。即使回家,也多半是深夜,
带着一身酒气或风尘,直接进了书房,或者客房。温晚也忙。她在一家文化机构挂了个闲职,
工作清闲。大部分时间,她独自守着这偌大的房子,看书,看影碟,或者只是坐在落地窗前,
看底下的车流像彩色发光的小甲虫,无声无息地汇成一条条流动的河。
他们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、最熟悉的陌生人。交流仅限于必要事项。“明天老爷子寿宴,
礼物准备好了?”“嗯。”“晚上有个酒会,需要你出席。”“好。”“这周末我飞广州。
”“知道了。”对话简短,高效,没有多余的温情,也没有激烈的冲突。只是平静的,
漠然的。偶尔,周慕白也会尽一些丈夫的义务。比如在她感冒发烧时,
让家里的保姆陈姨炖好冰糖雪梨送上来;比如在某些需要夫妻共同露面的场合,
他会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,披上外套,扮演一对璧人。但温晚分得清。那只是义务,是教养,
是维持表面和谐的必要手段。与感情无关。她不是没有尝试过靠近。结婚第一年的冬天,
北京下了好大一场雪。她心血来潮,跟着陈姨学包饺子,笨手笨脚地弄了满身面粉,
好不容易包出几个歪歪扭扭的成品,下锅后多数都破了皮。那天周慕白难得回来得早,
看到餐桌上一碗碗不成形的片儿汤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他没说什么,坐下,
拿起勺子,安静地吃了几口。然后放下勺子,用餐巾擦了擦嘴角,语气平淡:“以后这些事,
让陈姨做就好。”她满腔那点微末的、试图营造一点“家”的温暖的热情,
瞬间被冻结在那碗浑浊的片儿汤里。她也曾在他深夜归来时,为他留一盏客厅的壁灯,
温一杯牛奶。他有时会喝,有时只是看一眼,径直上楼。从未有过一句“谢谢”,
或者“不必等我”。时间久了,温晚也就渐渐明白了。她熄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,
把自己缩回到一个更安全、更封闭的壳里。她不再做任何多余的尝试,不再期待任何回应。
他们之间,隔着一条看不见的、却无法逾越的鸿沟。这鸿沟,有一个名字。叫苏晴。
温晚知道苏晴的存在,是在结婚半年后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在周慕白书房的抽屉深处,
她看到一张被小心存放的旧照片。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,站在未名湖边,
笑得明媚飞扬,眼底有光。照片背后,用钢笔写着一行清俊的小字:“慕白存念,晴,
1994年夏。”苏晴。周慕白的大学同学,他的初恋,他心口那颗抹不去的朱砂痣。据说,
当年是因为苏家骤然败落,举家迁往海外,两人才被迫分开。
而周家需要温家在新领域的助力,一场商业联姻,便顺理成章地促成了她和周慕白。
圈子里偶尔有人不小心提及,总会带着几分暧昧的同情瞟她一眼,然后迅速岔开话题。
温晚只是沉默地听着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她心里明白,周慕白那句“别妄想不该有的”,
很大程度上,指的就是这位远在天边的白月光。她像一道无形的屏障,
横亘在她和周慕白之间,也像一枚埋藏很深的刺,扎在温晚的心上,平时不觉得,稍一触碰,
就细细密密地疼。转折发生在新千年伊始,他们结婚的第三个年头。那个冬天格外冷。
温晚所在的机构承办了一个大型文化交流活动,她连续加了几天班,最后一天布展时,
不小心被破损的展板划伤了手,伤口不深,但当时没在意,又碰了不干净的东西,
当晚就发起了高烧,伤口也红肿发炎。她没告诉周慕白。自己吃了药,昏昏沉沉地睡下。
半夜,她渴得厉害,挣扎着爬起来去客厅倒水,脚下发软,差点栽倒在地毯上。
动静惊动了刚刚应酬归来、正在玄关换鞋的周慕白。他走过来,打开灯,
看到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,以及手上那处明显红肿的伤口,眉头紧紧锁了起来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的声音带着夜归的沙哑,语气算不上好。“没事……有点发烧。
”温晚避开他的目光,想去拿水杯,手却没什么力气。周慕白沉默地看了她几秒,
然后转身去了厨房。温晚以为他是去叫醒陈姨,便虚弱地靠在沙发上等着。然而,
过了一会儿,她听到厨房里传来隐约的、并不熟练的响动——燃气灶打火的声音,水流声,
碗碟轻微的碰撞声。她有些诧异,勉强支起身子,朝厨房方向望去。
磨砂玻璃门透出里面模糊的人影。周慕白还穿着衬衫西裤,袖子挽到了手肘,正站在灶台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