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哲的声音在安静的卡座里回荡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。
他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他想扑过来抢手机,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。
周围卡座的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,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。
白薇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苏清放完了那段最关键的录音,然后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。
她看着陆哲,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寒凉。
“陆哲。”
她叫他的名字,一字一顿。
“我们完了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,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。
“清清!”
陆哲如梦初醒,猛地追了上去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。
他的力气很大,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“清清,你听我解释!我那是喝多了,胡说八道的!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
他急切地辩解着,声音因为恐慌而变了调。
“我爱你,我真的爱你!我怎么会嫌弃你呢?”
苏清冷冷地看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,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喝多了?”
她轻嗤一声。
“酒后吐真言,不是吗?”
“还是你觉得,我蠢到会相信一个男人在别的女人温柔乡里说的醉话?”
“不是的!真的不是的!”
陆哲快要急哭了,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薇,眼神里满是怨恨。
“都怪她!是她不停地灌我酒,不停地问我!我就是一时昏了头才……”
他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到了白薇身上。
沙发上的白薇身体一震,难以置信地抬起头,看向陆哲。
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满脸都是被背叛的伤痛。
“阿哲,你……”
苏清看着眼前这出荒唐的闹剧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这就是她曾经深爱的男人。
一个遇到事情只会把责任推给女人的懦夫。
“放手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。
“我不放!”陆哲抓得更紧了,“清清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!订婚宴的请柬都发出去了,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……”
“订婚宴?”
苏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陆哲,你觉得我们之间,还有可能吗?”
她甩了甩手,没能挣脱。
陆哲的力气大得惊人,手腕上传来阵阵痛感。
她的耐心彻底告罄。
“我最后说一次,放手!”
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,像一把出鞘的刀。
陆哲被她眼中的寒意震慑住,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。
就在这一瞬间,苏清猛地抬起另一只手,将手中的车钥匙狠狠扎向他的手背。
“啊!”
陆哲惨叫一声,触电般松开了手。
鲜血从他手背上的伤口涌了出来,滴落在地板上。
苏清看都没看他一眼,转身大步离开。
高跟鞋的声音在身后渐渐远去,决绝而坚定。
陆哲捂着流血的手,愣愣地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,眼中满是悔恨和恐慌。
他知道,这次真的完了。
苏清不仅听到了他最恶毒的话,还看到了他最不堪的一面。
他搞砸了一切。
“阿哲,你的手……”
白薇终于反应过来,连忙从包里拿出纸巾,想要帮他止血。
陆哲却猛地一把推开她。
“滚!”
他双眼赤红,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。
“都是你!如果不是你,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!”
他把所有的愤怒和恐惧,都发泄在了这个刚刚还在和他柔情蜜意的女人身上。
白薇被他推得一个踉跄,摔倒在地,手肘磕在了桌角上,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,心中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。
这就是她爱慕多年,以为能带她脱离苦海的男人。
原来,也不过如此。
……
苏清一口气冲出酒吧,外面的冷风一吹,她才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。
她抬手一摸,满手都是泪水。
原来她还是哭了。
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。
她坐进车里,趴在方向盘上,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。
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委屈、愤怒、羞辱和心碎,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二手房……
死过人……
他怎么能?他怎么敢?
那不是一段可以被随意评判的过去,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、最痛苦的一段记忆。
是她被信任的学长骗到酒店,拼死反抗留下的噩梦。
是她发现自己怀孕后,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,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绝望。
是她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感受着生命从身体里被剥离的恐惧和冰冷。
她把这个最深最痛的秘密告诉他,不是为了让他同情,而是因为她爱他,信任他,把他当成了未来可以完全依赖的伴侣。
可他呢?
他一边享受着她带来的家世背景和商业资源,一边在别的女人面前,用最恶毒的语言践踏她的尊严。
苏清哭得浑身发抖,几乎喘不上气。
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,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有多傻。
手机在这时疯狂地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跳动着“陆哲”两个字。
她看了一眼,直接按了挂断,然后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,包括电话、微信、**,全部拉黑。
一气呵成。
做完这一切,她感觉心里堵着的那口气,终于顺畅了一些。
她发动车子,没有回家。
那个和陆哲一起挑选、一起布置的婚房,现在让她觉得恶心。
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车,城市的霓虹在她眼前飞速掠过,像一道道流光溢彩的伤口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把车停在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。
她需要一点酒精。
不是为了买醉,而是为了消毒。
给心里的伤口消消毒。
她走进便利店,径直走向酒水区,拿了两罐度数最高的啤酒。
结账的时候,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。
“苏清?”
苏清转过身,看到了一张有些陌生的熟悉面孔。
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身形高大挺拔,五官深邃,眼神沉静。
是江辰。
她的大学同学。
也是当年,唯一一个在她最狼狈的时候,向她伸出过援手的人。
只是毕业后,两人就断了联系。
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。
“江辰?”苏清有点意外。
江辰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和手里的啤酒上,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。
“你……”他似乎想问什么,但又觉得不妥,最后只是说,“这么晚了,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
苏清扯了扯嘴角,想笑一下,却发现脸部肌肉都是僵硬的。
“睡不着,出来兜兜风。”
她不想跟他解释太多,毕竟他们也算不上熟。
“嗯。”江辰点点头,没有再追问。
他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,和她一起排队结账。
气氛有些尴尬的沉默。
“你……最近还好吗?”还是苏清先开了口。
“还好。”江辰言简意赅,“在一家律所工作。”
“哦,挺好的。”
苏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结完账,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便利店。
夜风更凉了。
苏清紧了紧身上的外套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她对江辰点了点头,准备上车。
“苏清。”
江辰忽然叫住她。
她回过头,看到江辰正看着她,眼神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“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,可以联系我。”
他说着,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。
“我主攻的,是名誉权纠纷和人身伤害案件。”
苏清的心猛地一跳。
名誉权纠纷?人身伤害?
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
还是……他只是出于律师的职业习惯?
她接过那张质感很好的名片,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。
江辰律师事务所,合伙人,江辰。
“谢谢。”
她把名片收好。
“不客气。”
江辰说完,便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,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。
苏清看着他离开的方向,握着那张小小的卡片,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。
也许,这个夜晚也不是那么糟糕。
她回到车里,没有再碰那两罐啤酒,而是将那张名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钱包夹层。
然后,她发动车子,调转车头,朝着父母家的方向开去。
她需要一个地方,一个真正可以让她安心的港湾。
她要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