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槟塔折射出水晶吊灯的璀璨光芒,映着陆兆渊俊朗却略带一丝不耐的侧脸。
“这种事,有必要亲自来?”他压低声音,指尖轻轻敲击着高脚杯壁。
沈唯站在他身侧,身上是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,脚下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,每分每秒都像是在凌迟。
今天是他们婚宴场地的最终敲定日。
陆兆渊包下了全城最顶级的酒店,只为让她过目。
他的助理跟在身后,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场地细节,从鲜花的品种到餐具的产地,无一不精,无一不贵。
可沈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
她的手袋里,静静躺着一张诊断报告。
脑胶质母细胞瘤,四级。
医生冷静而残忍的声音,还在耳边回响。
“最多,还有三个月。”
三个月。
多么可笑的数字。
陆兆渊还在为他们规划着一生一世,而她的生命,已经进入了倒计时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。
英俊,多金,权势滔天。
最重要的是,他爱她。
爱到疯魔,爱到偏执。
所有人都羡慕她,说她拯救了银河系,才能得到陆兆渊毫无保留的爱。
可只有沈唯自己知道。
他的深情,是杀死她的刀。
如果让他知道她的病,他会怎么做?
沈唯几乎能立刻想象出那个画面。
他会动用所有资源,把她锁在全世界最昂贵的病房里,用各种冰冷的仪器延续她丑陋的生命。
他会看着她呕吐,看着她掉光头发,看着她癫痫,看着她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。
他会握着她的手,日复一日,告诉她,他爱她。
不。
她绝不允许。
她宁愿死,也不要他看到自己那副模样。
她要他记住的,永远是现在这个,穿着漂亮礼服,能对他微笑的沈唯。
“兆渊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发飘。
陆兆渊侧过头,眉宇间的不耐瞬间化为柔情,“怎么了,累了?”
“我们……”沈唯深吸一口气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,“我们取消婚礼吧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助理的介绍声戛然而止,惊恐地看着他们。
陆兆渊脸上的柔情一寸寸冷下去,最后凝结成冰。
“你说什么?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沈唯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已经开始酝酿风暴。
“我说,我们分手吧。”
她一字一句,说得清晰无比。
“我不爱你了。”
为了让这把刀插得更深,她补充道。
陆兆渊死死地盯着她,像是不认识她一样。
良久,他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彻骨的寒意。
“沈唯,你又在闹什么脾气?”
“因为我早上没陪你吃早餐?还是因为我刚刚说来这里浪费时间?”
他上前一步,伸手想去揽她的腰。
沈唯猛地后退,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这个动作,彻底点燃了陆兆渊眼中的火焰。
“给我个理由。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。
“没有理由。”沈唯别开脸,不敢再看他,“就是不爱了,腻了,烦了。这个理由够不够?”
她知道,这些话对陆兆渊而言,比任何刀子都锋利。
他是天之骄子,从小到大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
唯独在她沈唯这里,他放下了所有身段,捧着一颗真心,小心翼翼地爱了五年。
现在,她说,她腻了。
沉默。
死一般的沉默。
助理已经吓得腿软,恨不得当场消失。
沈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快要无法呼吸。
快点发火吧。
快点骂我,或者打我一巴掌。
然后我们一拍两散。
求你了。
可陆兆渊没有。
他只是站在原地,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,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。
许久之后,他终于动了。
他一步步朝她走来,沈唯紧张得身体僵硬,几乎想逃。
可她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。
陆兆渊在她面前站定,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。
他没有发怒,也没有质问。
他只是伸出手,轻轻将她揽进怀里。
力道很大,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沈唯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。
“唯唯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脆弱。
“别闹了,好不好?”
“我知道错了,以后不管多忙,我都陪着你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都行,就是别说不爱我,别说离开我。”
“我受不了。”
沈唯的眼泪,在这一刻,决堤了。
她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,用尽全身力气,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。
陆兆ovia,你为什么要这么好。
你这样,我还怎么舍得离开你。
这场分手,注定是一场溃败。
她被陆兆渊半强迫地带回了他们的家。
一路上,他紧紧牵着她的手,十指相扣,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沈唯知道,他在害怕。
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,因为她一句“不爱了”,怕得浑身都在发抖。
回到家,他遣散了所有佣人,亲自下厨,做了她最爱吃的几道菜。
餐桌上,他不停地给她夹菜,温柔地看着她,绝口不提下午发生的事。
仿佛那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。
可沈唯知道,这不是。
裂痕已经产生,再也无法弥合。
吃完饭,他从身后抱住正在收拾碗筷的她。
“唯唯,我们明天就去领证,好不好?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。
沈唯的身体一僵。
领证。
用一张纸,将他们彻底捆绑在一起。
然后,让她在他的配偶栏里,变成“亡妻”吗?
不。
她做不到。
“兆渊,我累了。”她挣开他的怀抱,声音疲惫。
她逃一样地上了楼,将自己锁在卧室里。
她背靠着门板,缓缓滑坐在地。
手袋里的那张诊断书,像一块烙铁,烫得她心口发疼。
她必须走。
用更决绝,更让他无法挽回的方式。
夜深了。
陆兆渊没有来敲门。
沈唯却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一早,她是被一阵手机**吵醒的。
是她的主治医生。
“沈**,检查结果的详细报告出来了,你最好能来医院一趟,我们当面谈。”
沈唯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她知道,这意味着什么。
她换好衣服下楼,陆兆ovia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。
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,显然也一夜没睡好。
“去哪里?”他看到她拿着包,立刻站了起来。
“我约了朋友逛街。”沈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。
陆兆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审视着。
“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,我自己开车去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他重复了一遍,语气不容置喙。
沈唯无法拒绝。
车上,两人一路无话。
气氛压抑得可怕。
快到医院附近时,沈唯让他在一个路口停下。
“我朋友就在前面等我。”
陆兆渊没有动,只是看着她。
“唯唯,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沈唯的心猛地一跳。
“没有,你别多想。”她强装镇定地解开安全带。
“是吗?”陆兆渊忽然倾身过来,凑到她耳边。
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,带着危险的意味。
“那最好不过了。”
他顿了顿,然后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,一字一句地说。
“唯唯,你逃不掉的。”
“永远,都别想从我身边逃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