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碗黑漆漆的药汁，在丫鬟手中微微晃动，散发着浓郁的苦涩气味。
在苏婉眼中，这却不啻于一碗催命的毒药。
肖珏的祖母？
那个平日里吃斋念佛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君？
她竟然要毒杀自己的亲孙子！
苏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这战神府，简直就是个龙潭虎穴，一步踏错，就是万劫不复。
“王妃？”
见她迟迟不接，丫鬟疑惑地催促了一句。
苏婉猛地回过神来。
她不能接。
但她也不能直接说这药有毒。
没有证据，谁会信她？
到时候，一个“诅咒王爷”的罪名扣下来，她立刻就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。
【快想办法啊老婆！】
【假装手滑，把药打翻！这是最稳妥的办法！】
【对对对，就说自己刚才被王爷吓到了，心神不宁，手脚发软！】
弹幕给了她提示。
苏婉的脑子飞速运转，立刻有了主意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伸手去接那碗药。
“给我吧，我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手腕突然“一软”，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。
“哎呀！”
一声惊呼。
“哐当！”
瓷碗应声落地，摔得四分五裂。
黑色的药汁，洒了一地。
丫鬟吓得脸色发白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。
“王妃恕罪！王妃恕罪！”
苏婉也跟着“花容失色”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，扶住身边的柱子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。
“不……不怪你。”
她喘着气，脸色苍白。
“是……是我不好，刚才被王爷……吓到了，现在还心慌手抖。”
她一边说，一边抚着胸口，演得惟妙惟肖。
管家见状，连忙上前扶住她。
“王妃您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没事。”
苏婉摆了摆手，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地上的碎片和药汁。
【快！让管家找人来验！】
【就说这药气味不对，和平时王爷喝的不一样！】
【对，把事情闹大，让肖珏知道他家里都藏着些什么牛鬼蛇神！】
苏婉心领神会。
她皱起鼻子，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药味，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“咦？”
“管家，你有没有闻到，这药的味道……好像有点不对劲？”
管家愣了一下，也凑过去闻了闻。
“好像……是有点冲。”
他常年伺候肖珏，对王爷的药方再熟悉不过。
这碗药的味道，确实比平时的要刺鼻一些。
“去，把府里的张大夫请来！”
苏婉当机立断。
“让他看看，这药到底有没有问题！”
“是！”
管家不敢怠慢，立刻派人去请大夫。
跪在地上的丫鬟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，头埋得低低的，不敢看任何人。
苏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，心中冷笑。
果然有问题。
很快，张大夫提着药箱，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。
他看到地上的狼藉，也是一愣。
“王妃，这是……”
“张大夫，你快来看看。”
苏婉指着地上的药汁。
“这碗药，是不是和平日里给王爷喝的不一样？”
张大夫蹲下身，用手指沾了一点药汁，放在鼻尖闻了闻，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。
下一秒，他的脸色，豁然大变！
“这……这是‘断肠草’！”
他惊呼出声，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“这药里，被人加了剧毒的断肠草！”
“王爷本就身受重伤，要是喝下这碗药，不出半个时辰，必会心脉断绝，神仙难救！”
此言一出，在场的所有人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管家的脸，瞬间变得煞白。
他猛地转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丫鬟，厉声喝道：
“说！到底是谁指使你的！”
丫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，瘫在地上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拖下去！用刑！”
管家怒不可遏。
竟然有人敢在王府里，对王爷下此毒手！
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！
“等等。”
就在这时，房门被推开。
肖珏扶着门框，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。
他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的一切。
他的目光，像冰刀一样，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最后，落在了那个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。
“带进来。”
他冷冷地命令道。
两个护卫立刻上前，将那丫鬟拖进了房间。
房门，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。
苏婉和管家等人被关在门外，面面相觑。
他们能听到，房间里传来丫鬟凄厉的哭喊和求饶声。
以及，肖珏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审问。
“是谁。”
“老……老太君……”
“她给了你什么好处。”
“老太君说……事成之后，会给奴婢一百两银子，送奴婢出府，给奴婢的家人在城外置办一座小庄子……”
“呵。”
一声冷笑。
然后，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。
再然后，世界就安静了。
苏婉的心，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知道，那个丫鬟，已经死了。
【帅！杀伐果断，这才是战神！】
【对付叛徒，就不能手软！】
【这下老太君要倒霉了，嘿嘿。】
过了许久，房门再次被打开。
肖珏站在门口，身上又多了几分戾气。
他的目光，直接落在了苏婉身上。
“你，跟我来。”
苏婉的心一紧，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。
肖珏没有回自己的房间，而是带着她，一路走向了王府深处。
那是老太君居住的松鹤堂。
此刻，松鹤堂里，灯火通明。
老太君正坐在主位上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，嘴里念念有词。
她的身边，还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。
正是老太君的娘家侄孙女，肖珏的表妹，林婉柔。
看到肖珏和苏婉进来，林婉柔立刻站了起来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。
“表哥，你伤得这么重，怎么下床了？”
她说着，就要上前去扶。
肖珏却看都没看她一眼，径直走到老太君面前。
“祖母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冷得掉渣。
“孙儿，给您请安来了。”
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，浑浊的眼珠里，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回来了。”
她淡淡地说道。
“伤得重不重？”
“托祖母的福，还死不了。”
肖珏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讥讽的笑。
“不过，也快了。”
“刚才，有人给孙儿送了一碗加了‘断肠草’的补药。”
“幸亏王妃机警，否则，孙儿现在，恐怕已经去见列祖列宗了。”
老太君捻着佛珠的手，微微一顿。
但她的脸上，依旧波澜不惊。
“哦？还有这种事？”
“府里出了这等恶奴，定要严惩。”
“是该严惩。”
肖珏点点头。
“那个下毒的丫鬟，我已经处理了。”
“她说，是您指使她的。”
肖珏的声音很平淡，却像一颗惊雷，在松鹤堂里炸响。
林婉柔的脸色，瞬间变得惨白。
老太君的身体，也明显僵硬了一下。
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。
“一派胡言！”
她将手中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。
“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孙子！”
“定是这个贱婢临死前胡乱攀咬，想要挑拨我们祖孙的感情！”
她说着，将矛头指向了苏婉。
“说不定，就是她！是她自导自演了这一切！”
“她恨你休了她，所以才想出这种毒计，来报复我们整个肖家！”
老太“君”的话，说得义正言辞。
林婉柔也立刻附和道：
“是啊表哥！苏姐姐她……她一向对您心怀不满，做出这种事，也不是不可能！”
一时间，所有的矛头，都指向了苏婉。
苏婉站在那里，只觉得遍体生寒。
她就知道，这老太婆不会轻易认罪。
她现在，百口莫辩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集中在了肖珏身上。
看他，到底信谁。
【来了来了，经典宅斗环节，甩锅！】
【这老太婆和绿茶表妹，配合得挺好啊。】
【就看战神了，他要是还拎不清，那真就没救了。】
肖珏沉默着。
他的目光，在老太君、林婉柔和苏婉之间，来回逡巡。
最后，他缓缓地，走到了苏婉的身边。
他伸出手，轻轻地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看向老太君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失望。
“祖母。”
“您年纪大了，以后，就在这松鹤堂里，安心礼佛吧。”
“府里的事，就不劳您操心了。”
说完，他拉着苏婉，转身就走。
没有再多说一个字。
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。
他不信她们。
他信她。
老太君的脸色，瞬间变得铁青。
她看着肖珏决绝的背影，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反了！真是反了！”
苏婉被肖珏拉着，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。
他的手掌很大，很温暖，带着一层薄薄的茧，握着她，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苏婉的心，跳得飞快。
她低着头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，脸上不自觉地烧了起来。
两人一路无言，回到了肖珏的院子。
一进门，肖珏就松开了她的手。
他转身，关上房门，将所有的喧嚣，都隔绝在外。
然后，他一步一步，向她逼近。
苏婉紧张地后退，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，退无可退。
肖珏将她困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说吧。”
他的声音，低沉而沙哑。
“你是怎么知道，那药有毒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