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林建军指着林婉手里的录音笔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他手里的剔骨刀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。
张翠兰和林强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,僵在原地,脸上血色尽褪。
他们做梦也想不到,自己刚才的对话,居然被林婉全都录了下来。
“很惊讶吗?”
林婉关掉录音,看着他们惊恐的表情,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**。
“半夜三更,撬锁,挖门,还拿着刀。”
她的目光,缓缓地从林建军手边的剔骨刀上移开,落在他惨白的脸上。
“爸,你们这是想干什么?”
“是想入室抢劫,还是想……杀人灭口?”
“杀人灭口”四个字,她说得极轻,却像四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林家三口的心上。
“你胡说八道!”
张翠-兰最先反应过来,尖声叫道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就是看你不开门,担心你出事!对!我们是担心你!”
她急中生智,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借口。
“担心我?”
林婉笑了,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“拿着剔骨刀来担心我?”
“这把刀,是担心我晚上饿了,好给我剔骨头熬汤喝吗?”
“你!”
张翠-兰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林建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他死死地盯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……恐惧。
他知道,这东西要是交到警察手里,他们一家就全完了。
“林婉!你到底想怎么样!”他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“我想怎么样?”
林婉收起录音笔,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。
“这句话,应该我问你们才对。”
“你们,到底想怎么样?”
“一次又一次地逼我,打我,半夜还想破门而入。”
“就为了一份工作?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委屈。
“那是我的工作!是我拼了命考来的!你们凭什么抢!”
“就因为我是女儿,他是儿子吗?”
“就因为我以后要嫁人,他要传宗接代吗?”
这些话,上一世她也问过。
但那时,她是在哭着,哀求着。
而现在,她是在质问,在审判。
林建军被她问得哑口无言。
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,女儿的东西,就是家里的东西。
家里的东西,自然可以给儿子。
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怎么到了林婉这里,就成了罪大恶极?
“姐,你别生气……”
林强看气氛不对,壮着胆子上前一步,试图打感情牌。
“我们都是一家人,你的不就是我的吗?分那么清楚干什么?”
“你是我姐,你让着我一点,不是应该的吗?”
“应该的?”
林婉看着他这张理所当然的脸,只觉得一阵反胃。
“林强,我问你,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,是谁出的?”
林强一愣,下意识地回答:“是你自己勤工俭学挣的啊……”
“那我上学的时候,你又在干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林强卡壳了。
他能干什么?
他高中都没毕业,整天在外面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,打架,上网,没钱了就回家要。
“你在鬼混,我在拼命读书。”
林婉替他说了出来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我为了省钱,一天只吃两顿饭,一顿两个馒头。夏天不敢开风扇,冬天不敢用热水。”
“我拿回来的奖学金,全被妈拿去给你买新手机,新球鞋。”
“现在,我好不容易熬出头了,考上了工作,你一句话就想拿走?”
“林强,你告诉我,凭什么?”
林强被她问得面红耳-赤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这些事情,他都知道。
但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。
爸妈都说了,姐姐是女孩,迟早要嫁人,为家里做点贡献是应该的。
“就凭我是你弟!就凭我是咱家的根!”
被逼急了,林强索性耍起了无赖,把心里话吼了出来。
“好,好一个‘咱家的根’。”
林婉气极反笑。
她就知道,跟这家人,根本讲不通道理。
他们的骨子里,就刻着“重男轻女”四个大字。
“既然道理讲不通,那我们就讲讲法律吧。”
林婉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。
“冒名顶替他人入学、就业,属于违法行为。轻则开除,重则要负刑事责任。”
“还有你们。”
她的目光扫向林建军和张翠-兰。
“非法入侵他人住宅,持械威胁他人人身安全,再加上这个录音……”
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。
“爸,妈,你们说,如果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坐坐,会怎么样?”
“你敢!”
林建军又惊又怒。
他没想到,自己一向懦弱的女儿,居然会懂这些,还敢拿警察来威胁他们!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
林婉的眼神没有一丝退缩。
“把我逼急了,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“大不了,就鱼死网破。”
“我工作没了,林强也别想好过,你们两个,也准备去牢里过下半辈子吧。”
她这副豁出去的架势,彻底镇住了林家三口。
他们怕了。
他们可以对林婉狠,可以不顾她的死活。
但他们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,唯一的指望,出任何事。
更不想自己一把年纪了,还去坐牢。
楼道里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双方就这么对峙着,谁也不说话。
最终,还是林建军先败下阵来。
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把明晃晃的剔骨刀,又看了一眼林婉手里那支要命的录音笔,颓然地垂下了肩膀。
“……你想怎么样?”
他的声音,嘶哑,干涩,充满了不甘。
“很简单。”
林婉知道,她初步的胜利,到手了。
“第一,这份工作是我的,谁也别想再打它的主意。”
“第二,这支录音笔,我会好好保管。如果你们再敢对我动什么歪心思,下一次,它就会出现在警察局的桌子上。”
“第三……”
她看着被挖得一片狼藉的房门,冷冷地说道。
“明天,找人来,把门给我修好。换最好的锁。”
“钱,你们出。”
“你……”张翠-兰刚想反驳,就被林建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。
林建军死死地盯着林婉,仿佛要从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。
良久,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“……好。”
得到他的承诺,林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直接“砰”地一声,关上了门。
这一次,她没有反锁。
因为她知道,他们不敢再来了。
门外,林强不甘心地小声问:“爸,就……就这么算了?”
回答他的,是林建军压抑着怒火的低吼。
“不然呢!你想现在就去蹲大牢吗!”
“可是我的工作……”
“闭嘴!滚回你房间去!”
接着,是张翠-兰低低的啜泣声和拖沓的脚步声。
世界,终于清净了。
林婉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。
她缓缓地滑坐在地上,抱着膝盖,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。
赢了。
第一仗,她赢了。
可是,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
心脏的位置,空落落的,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。
这就是她的家人。
为了利益,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她挥起屠刀的家人。
她知道,这只是一个开始。
以她对这家人的了解,他们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。
硬的不行,他们就会来软的。
果然,第二天一早,林婉一打开门,就看到了等在门口,双眼红肿的张翠-兰。
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。
看到林婉出来,她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小婉,醒了?妈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鸡蛋面,快趁热吃吧。”
这副慈母的嘴脸,让林婉感到一阵恶心。
她看都没看那碗面一眼,径直走向卫生间。
“小婉……”
张翠-兰端着面,尴尬地跟在她身后。
“昨天晚上的事,是爸妈不对,我们也是一时糊涂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强强他年纪小,不懂事,你这个做姐姐的,多担待一点。”
“工作的事,我们不提了,你想去就去吧。”
她放低姿态,温言软语,仿佛昨天那个要打死她的泼妇不是她一样。
林婉刷着牙,从镜子里看着她虚伪的表演,一言不发。
“小婉,你跟妈说句话啊。”
张翠-兰见她不理自己,有些急了。
“我知道你还在生气。你打我也好,骂我也好,只要你肯消气。”
“你看,妈都给你道歉了,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,好不好?”
林婉漱完口,吐掉嘴里的泡沫。
她转过身,看着张翠-兰。
“原谅你们?”
她突然笑了。
“好啊。”
张翠-兰一愣,随即大喜过望:“你……你真的原谅我们了?”
“嗯。”
林婉点点头,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。
“只要你们现在就从这栋楼上跳下去,我就原谅你们。”
张翠-兰脸上的笑容,瞬间僵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