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天早上，林穗儿揣着窝头去队部领工具，路过场院，看见一堆没人要的冻白菜。都是菜帮冻得发黑，烂了半边的，队长正叉着腰喊：“没人要就拉去喂猪！别堆这儿占地方！”
林穗儿心里“咯噔”一下——喂猪？这要是能吃，多少能填点肚子啊。她想起外婆说过，老家灾年的时候，冻白菜化了择干净，腌成酸咸菜，能放好几个月，可总比饿肚子强。
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队长跟前：“队长，这些白菜……能给我不？我想试试腌起来，万一能吃呢？”
队长看了她一眼，皱着眉：“这都是烂的，腌了也不一定能吃，别白费盐。”
“我不用队里的盐，我自己攒了点。”林穗儿赶紧说——原主上海家里寄过一小包盐，她一直没舍得用。
队长摆了摆手：“要就拉走，别到时候吃坏肚子来找队里。”
林穗儿谢过队长，找了个破筐，把那些还能择的白菜都捡进去。刚扛起来，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：“我帮你。”
是沈砚，他刚从农机站过来，手里还拿着扳子。不等林穗儿说话，他就接过筐，扛在肩上——筐不轻，他的肩膀却没晃一下。
林穗儿跟在他身后，看着他的背影。他的棉袄后颈处磨破了，露出里面的旧毛衣，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贴在额头上。林穗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：“沈技术员，谢谢你……我本来能自己扛的。”
沈砚没回头，声音闷闷的：“你后脑勺刚磕了，最好还是别使劲。”
到了林穗儿住的小土屋，沈砚把筐放下，蹲下来翻那些白菜：“这些叶子都得择干净，烂的一点不能留，不然腌了会坏。”
林穗儿蹲下来跟着他择，手指很快冻得通红，指尖发麻。沈砚看了一眼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旧线手套，扔给她：“戴上，暖和点。”
手套是男式的，大了一圈，林穗儿戴上，心里非常的暖。她偷偷看沈砚，他的手没戴手套，指节上都是冻裂的小口，却还在麻利地择菜。林穗儿想说“你也戴”，可是没有多余的手套———这年月，一副手套金贵着呢。
择完菜，沈砚拍了拍手上的土：“化白菜别放炕上，炕太热，容易烂，放屋角阴着就行。我明天给你捎块石头来，腌的时候压缸用。”
说完他就走了，林穗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里，摸了摸手上的旧手套，眼眶有点发热——在这冷得像冰窖的黑土地上，温暖和关心，总是让人感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