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上午十点，我站在家门口犹豫了十分钟才出门。
昨晚睡得不好，梦里全是李梦瑶的脸。她笑着说话，可每句话都像刀子，划得我胸口发紧。醒来时天已经亮了，窗外阳光照在沙发上，保温杯还放在茶几上，水是凉的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李梦瑶发来的消息：“欢欢，今天陪我去商场逛逛吧？好久没一起逛街了。”
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，手指悬在键盘上，不知道该回什么。按理说我不该再信她，可我们毕竟认识这么多年。她曾经在我发烧时背我去医院，也陪我在宿舍楼下等初恋男友道歉。那些事是真的，不是假的。
最后我还是回了个“好”。
见面地点约在市中心百货大楼一楼中庭。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，穿着露肩针织衫和小香风外套，妆容精致，指甲涂着裸粉色甲油。
“你穿这件卫衣显得整个人更圆了。”她上下打量我一眼，笑着说，“不过你也别介意啊，我就直说了，咱们去试试别的款式？”
我没说话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灰色卫衣。这是我最喜欢的那件，袖口磨得有点起球，但我一直舍不得换。
她拉着我往女装区走，语气轻快：“我知道你现在喜欢藏起来，但偶尔打扮一下也没坏处。你看那边那件收腰连衣裙，挺适合你的，要不试试？”
我摇摇头：“不用了，我就这样挺好。”
“哎呀，别总说自己胖行不行？”她叹了口气，“你要自信一点，不然怎么找男朋友？江医生那样的人，会看上一个整天穿宽松衣服、喝枸杞水的女生吗？”
听到江宇的名字，我心里一沉。
她明明知道我和江宇只是偶尔在咖啡店碰到，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，她却故意这么说，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撕开给我看。
我抬头想反驳，脑子里突然响起那个声音：
【叮——检测到恶意情绪波动】
【攻击意图识别成功：利用外貌贬低实施心理压制】
【反击机制已激活】
话就在这时候冲了出来。
“你指甲边缘都被你啃烂了，每次见富二代之前都要咬一遍是不是？”我说，“上次你在洗手间偷偷补口红，手抖得画歪了三次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李梦瑶的笑容僵住了。
她的手慢慢放下，眼神变了。不再是那种温柔体贴的样子，而是冷冷地看着我，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她的声音压低了。
“我说的是事实。”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，“你每次参加高端聚会前都会紧张，回家后就在朋友圈发精致照片。你根本不喜欢那些下午茶，你只是需要别人点赞。”
她嘴唇动了动，没说出话来。
周围有几个顾客停下脚步，朝这边看了一眼。有个导购员端着托盘经过，脚步顿了一下，又继续往前走。
李梦瑶抓起包，转身就走。
“李梦瑶！”我喊了一声。
她没有回头，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越来越快，直到拐过转角消失不见。
我一个人站在试衣间外面，手里还拿着她刚才递给我的裙子。导购走过来问要不要试，我摇摇头，把衣服挂回去，走出商场。
外面阳光很亮，风吹过来有点冷。
我沿着街道慢慢走，脑子一片空白。刚才那一幕反复出现，她说的话，我说的话，她脸上的表情。我没有觉得痛快，反而越来越难受。
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。我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，泡面、速冻水饺、半盒牛奶。我拿出泡面准备煮，刚撕开包装袋，一股油腻味冲上来，胃里一阵翻腾，差点吐出来。
我把泡面扔进垃圾桶，倒了杯温水坐在沙发上。
手机亮了一下。
【恶意来源已被清除，无需愧疚】
是系统发来的提示。
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低声问：“可如果……我也成了让人害怕的人呢？”
没人回答。
我蜷在沙发角落，腿有点麻，手心出汗。这种感觉熟悉，就像以前被同事嘲笑时一样，只想躲起来，不想见人。
但现在不一样了。我不是被动挨骂的那个了，是我把话说出去的人。
可为什么心里更空了？
我拿起手机翻朋友圈。李梦瑶还没发新动态，头像还是那张微笑的**。我点进她的主页，去年十一月有一条合影，是我们一起去郊外看银杏树。配文写着：“和欢欢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温暖。”下面我点了赞。
现在那条评论还在，可我们之间好像已经断了。
我关掉手机，靠在沙发上闭眼。眼皮很重，但睡不着。脑海里全是她说“你怎么这么敏感”的样子，还有我说出那些话时她眼神里的震惊。
我不是想伤她。
我只是……不想再被当成软柿子捏了。
可当我真的反击了，我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。伤害别人也会留下痕迹，哪怕对方先动手。
傍晚六点，门铃响了。
我以为是快递，开门却发现是楼下的王姐。她站在门口，手里端着一碗汤，说是女儿熬的，多做了些送我一份。
我愣住了。
她以前从没这样做过。
“那天晚上……我说的话重了。”她站在门口，没进来，“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我没说话，接过碗。汤还是热的，闻着像是排骨炖山药。
她点点头，转身走了。
我关上门，把汤放在桌上。没动筷子，也不想喝。
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还是系统。
【警告：宿主情绪波动值超标】
【建议立即进行语言反击以维持平衡】
我把它反扣在桌面上。
我不想再听了。
我想找回那种轻松的感觉，就像周五晚上走出公司大楼时那样。风吹过来，脚步变轻，觉得一切都有可能改变。
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像是踩碎了一块玻璃，脚底扎了刺，走得越远越疼。
我站起来，在房间里来回走。走到窗边拉开窗帘，外面天黑了，路灯亮着，行人不多。
我忽然想出去走走。
穿上外套，戴上口罩，拿上保温杯下楼。风吹在脸上有点凉，我沿着街边慢慢走，路过一家便利店，没有进去。又路过一家花店，灯光暖黄，摆着几盆绿植。
我想起王姐工位上的多肉植物，叶子发黄，没人浇水。
我也想起李梦瑶摔门而去的背影。
她们都不是完全的好人，也不是完全的坏人。可我和她们之间，好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。
我继续往前走，不知道要去哪里。
前面是个十字路口，红灯亮着，我停下脚步。
对面是一家咖啡馆，灯光通明，有人坐在窗边看书，有人低声聊天。
我看着那扇门，手握紧了保温杯。
绿灯亮了。
我迈步穿过马路，朝着那家店走去。
门推开时铃铛响了一声。
服务员抬头问我喝什么。
我刚要开口——
保温杯从手里滑下来，砸在地上，盖子弹开，水洒了一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