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嫁入顾家那天,没见到新郎。他们让我抱着一个木头人拜堂。婆婆说,我是阳新娘,而它,
是影新娘。后来我才知道,顾家的影新娘,是用来顶罪的祭品。我嫁给了一个木头人。
大红的喜绸从房梁上垂下来,像凝固的血。我穿着一身繁复的嫁衣,
怀里抱着一个与我等身高的木制人偶。人偶雕刻得极为精致,眉眼含笑,唇角微翘,
甚至连衣衫的褶皱都栩栩如生。它也穿着一身嫁衣,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。“一拜天地。
”司仪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里回响,带着一丝诡异的空洞。我僵硬地弯下腰,
怀里的人偶沉甸甸的,冰冷的木头触感透过喜服传来,让我浑身发毛。
为了给母亲凑齐手术费,我答应了这门荒唐的婚事。嫁入青川镇最有权势的顾家,
给他们家体弱多病的独子顾言庭冲喜。可直到拜堂的这一刻,我才明白,
这桩婚事远比我想象的更诡异。我的新郎,顾言庭,根本没有出现。“二拜高堂。
”我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婆婆,顾老夫人。她穿着一身深色锦缎,面容严肃,
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看不出任何情绪。她对我抱着人偶拜堂的场面视若无睹,
仿佛本该如此。“夫妻对拜。”我转过身,面对着怀里的人偶。它那双用黑曜石镶嵌的眼珠,
在烛火下闪着幽幽的光,仿佛正在与我对视。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。婚礼结束后,
我被两个沉默的佣人带进了新房。房间很大,布置得喜庆又压抑。
那个人偶被端正地放在床的另一侧,盖着红色的喜被,只露出一张含笑的脸。“少奶奶,
这是我们顾家的规矩。”一个叫容妈的老佣人走了进来,声音沙哑,“顾家体弱的继承人,
都需要娶两位新娘。您是活人,是‘阳新娘’。而它,”她指了指床上的人偶,
“是‘影新娘’。”“影新娘?”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。“对。”容妈面无表情地说,
“为了给少爷挡灾避祸。您只需要记住,每逢初一、十五,您都必须和影新娘共处一室,
举行祈福仪式。其余时间,不要碰它,更不要问。”她说完,便退了出去,锁上了房门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个人偶。我不敢看它,只能缩在床的另一角。夜深了,
窗外传来风吹过竹林的呜咽声,像女人的哭泣。我一夜无眠,
总觉得那人偶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直盯着我。第二天,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婆婆,顾老夫人。
她把我叫到书房,给了我一张银行卡。“这里面是五十万,是你母亲的手术费。
”她语气平淡,“你既然进了顾家的门,就要守顾家的规矩。安分守己,顾家不会亏待你。
”我捏紧了手里的卡,低声说:“妈,言庭他……身体还好吗?
”顾老夫人的眼神冷了下来:“不该你问的,别问。”我识趣地闭上了嘴。在这个家里,
顾言庭仿佛是一个禁忌,除了知道他体弱多病,我一无所知。
日子在压抑和诡异中一天天过去,很快就到了初一。1傍晚,
容妈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了我的房间。托盘上放着两碗黑乎乎的汤药,还有一碟红色的粉末。
“少奶奶,仪式要开始了。”她将一碗汤药递给我,命令我喝下。汤药苦涩无比,喝下去后,
我感觉头脑有些昏沉。然后,她走到床边,用那碟红色的粉末,
在人偶的眉心点了一个朱砂痣。做完这一切,她将另一碗汤药洒在了人偶的嘴上,
口中念念有词。“好了,您今晚就和影新娘待在一起吧。”她熄灭了房间里大部分的蜡烛,
只留下一盏昏暗的灯,然后转身离开,再次锁上了门。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,
像是草药混合着腐朽的木头味。我坐在桌边,头越来越沉,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。恍惚中,
我好像听到了房间里有别的声音。一阵极轻的脚步声,从床边传来,一步,又一步,
朝我走来。我猛地惊醒,浑身一个激灵。房间里空无一人,只有那个人偶还静静地躺在床上。
是幻觉吗?我不敢深想,只觉得那碗药有问题。接下来的日子,我开始留心观察这座大宅。
顾家很大,但佣人很少,而且一个个都沉默寡言,脸上没什么表情,像一群行走的木偶。
我试图打听关于顾言庭和那个“影新娘”的事,但所有人都讳莫如深。直到有一天,
我无意中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。“新来的少奶奶真可怜,跟当年的苏**一样。
”“嘘!别乱说!被老夫人听见,要拔了你的舌头!
”“我就是害怕嘛……听说苏**的怨气还没散,这宅子不干净……”苏**?
我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。到了十五,又是一场诡异的仪式。这一次,喝下那碗药后,
我强撑着精神,假装睡着。午夜时分,我清楚地听到,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女人的抽泣声。
那哭声幽怨凄厉,时远时近,仿佛就在我的耳边。我吓得浑身僵硬,连呼吸都停住了。
我死死闭着眼睛,不敢动弹。哭声持续了很久才消失。天亮时,
我发现我放在梳妆台上的珍珠耳环,不见了一只。所有人都说,
是三年前投湖自尽的那个“影新娘”苏晚晴的鬼魂在作祟。他们说,苏晚晴死得冤,
怨气太重,所以会缠上每一任新娘。婆婆请来了道士,在我的房间里贴满了黄符。她看着我,
眼神里没有关心,只有警告:“安分点,别惹怒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我看着她冷漠的脸,
一个念头在心里疯狂滋生。这根本不是什么鬼故事。如果真的有鬼,
为什么偏偏只在初一十五,我喝了那碗药之后才出现?为什么丢失的耳环,
会出现在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废弃西厢房的井边?那只耳环是我故意留下的线索,
而发现它的地方,是我根据丫鬟们的闲聊推断出的,苏晚晴当年的住处。有人在装神弄鬼。
而这个人的目的,就是要让我相信,我被怨灵缠身了。他们想让我害怕,想让我崩溃,
甚至……想让我变得和传说中一样疯癫。我不能坐以待毙。我开始偷偷调查。
我不再喝那碗汤药,每次都趁容妈不注意倒掉。我假装被吓得精神恍惚,白天萎靡不振,
晚上则偷偷在宅子里四处探查。顾家大宅像一个巨大的迷宫,处处透着古怪。
尤其是后院那栋被锁起来的三层小楼,婆婆严禁任何人靠近。她说,那是顾言庭养病的地方,
他需要静养,不能被打扰。可我一次都没见过有医生或者佣人进去送药。一个深夜,
我避开巡夜的家丁,悄悄来到了小楼下。楼里一片漆黑,死气沉沉。我绕着小楼走了一圈,
发现二楼的一扇窗户没有关严。我心里一动,找来一架长梯,屏住呼吸爬了上去。翻进窗户,
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霉味扑面而来。房间里很黑,我借着月光,隐约看到屋子中央放着一张床。
床上躺着一个人。是顾言庭吗?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,心跳得厉害。走近了,我才看清,
床上的人瘦得脱了形,头发又长又乱,脸色苍白得像纸。他蜷缩在那里,一动不动,
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,我几乎以为他是个死人。这就是顾家捧在手心里的继承人?
我正想再靠近一点,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。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空洞,涣散,
充满了恐惧和迷茫。他看着我,嘴唇哆嗦着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“顾言庭?
”我试探着叫了一声。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,猛地缩成一团,
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怪声,像一头受伤的野兽。他疯了。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顾言庭根本不是体弱多病,他是被囚禁在这里,被折磨疯了!就在这时,
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和容妈的声音。“老夫人,您放心,楼上都锁好了。”“每天的药,
都按时给他喂了吗?”是婆婆的声音。“喂了,一点没少。他现在乖得很,连话都不会说了。
”“那就好。那个姜月,最近怎么样?”“还是老样子,神神叨叨的,
估计快被苏晚晴的‘鬼魂’吓疯了。”“嗯,继续盯着。等时机一到,她就该派上用场了。
”我躲在窗帘后面,听着她们的对话,浑身冰冷。原来,我的精神恍惚都是装的,而她们,
也一直在演戏。她们的目的,就是要把我逼疯,让我成为下一个“苏晚晴”。
可这到底是为什么?2我从阁楼上逃回来,一夜未眠。顾言庭疯癫的样子,
婆婆和容妈冰冷的对话,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口。这个家里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,而我,
就是下一个祭品。我必须自救。第二天,我故意装作被吓得更严重的样子,
在饭桌上打翻了碗,嘴里念叨着“别找我,别找我”。婆婆冷眼看着我,
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。我知道,她以为我快要撑不住了。我需要找到证据,
需要知道“影新娘”到底是什么。苏晚晴的死,顾言庭的疯,还有我的出现,
这一切肯定有关联。我把目标锁定在了容妈身上。她是婆婆的心腹,一定知道很多秘密。
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。我发现她每天下午都会去后院的一个小佛堂里待上一炷香的时间。
机会来了。我提前溜进佛堂,藏在了巨大的佛龛后面。没多久,容妈走了进来。
她点了三炷香,跪在蒲团上,嘴里开始念念有词。“大**,您在天有灵,
一定要保佑顾家平平安安……那个姜月,和当年的苏晚晴一样,
是个好用的棋子……您犯下的错,总要有人来承担……”大**?我心里一震。顾家这一代,
只有顾言庭一个儿子,哪来的大**?难道……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中形成。
等容妈走后,我从佛龛后走出来。我看着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我壮着胆子,在佛堂里四处翻找。终于,在蒲团下面,我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。掀开地砖,
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。暗格里放着一个上锁的木匣子。我没有工具,
只能把木匣子藏在身上,准备带回房间再想办法。可就在我准备离开时,
佛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了。婆婆站在门口,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她的身后,
站着两个高大的家丁。“姜月,你在找什么?”我心里咯噔一下,
手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匣子。“妈,我……我只是随便走走。”“是吗?
”婆婆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,“我倒是觉得,你最近精神好得很,不像被鬼缠身,
倒像是在密谋什么。”她一步步向我走来,压迫感十足。“把东西交出来。”我咬着牙,
一步步后退:“什么东西?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。”“看来,不给你点教训,
你是不肯说实话了。”婆婆挥了挥手,“把她抓起来,关进柴房,没有我的命令,
不准给她饭吃!”两个家丁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架住了我。我拼命挣扎,但根本无济于事。
怀里的木匣子掉在了地上,锁扣摔开了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几封泛黄的信,
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,还有一份陈旧的报纸。婆婆弯腰捡起那张照片,看了一眼,
眼神变得极其复杂。照片上的女人很美,眉眼间和顾言庭有几分相似。“这是谁?
”我忍不住问道。婆婆冷笑一声,将照片扔在我脸上:“这是顾家的禁忌,顾言庭的亲姐姐,
顾言霜。”她又捡起那份报纸,展开在我面前。报纸的头条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