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陆哲拿着那几片被拼凑起来的碎纸，指尖都在发抖。
妊娠试验，阳性。
流产手术。
这些字眼，像一把烧红的烙铁，狠狠地烙在他的脑子里，烫得他神志不清。
孩子……
苏晚怀孕了？
是谁的？
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，陆哲就自嘲地笑了。
还能是谁的？
他们在一起三年，他一直很小心，每次都做了措施。
除了……一个月前那次。
那天是他们的三周年纪念日，他准备了烛光晚餐，喝了点酒。
然后，一切都有些失控。
事后苏晚还开玩笑说，万一中奖了怎么办。
他说，中奖了就生下来，我们结婚。
当时她笑得一脸甜蜜。
现在想来，全是讽刺。
所以，她是为了打掉这个孩子，才急着跟家里要那二十万？
因为秦浩吗？
因为她觉得，这个孩子会成为她嫁入豪门的绊脚石？
陆哲的心，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，一寸寸地被绞碎，痛得他无法呼吸。
那也是他的孩子啊！
“喂！**在我车上干什么！给我滚出来！”
秦浩的怒吼声将陆浩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他下了车，脸色苍白得像纸。
秦浩看到他手里的碎纸片，脸色微微一变，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。
“看什么看？不就是一张破纸吗？没错，晚晚怀孕了，但那又怎么样？她已经决定打掉了。这个孩子，本来就不该存在。”
“她人呢？”陆哲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
“当然是在医院了。”秦浩抱起双臂，一脸的理所当然，“这种事，当然是越早解决越好，难道还留着过年？”
医院……
她真的去打掉孩子了。
没有告诉他，没有跟他商量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，决定了一个小生命的生死。
陆哲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咙。
他死死地攥着那张化验单，指甲深陷入掌心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
“哪个医院？”
“我凭什么告诉你？”秦浩嗤笑一声，“陆哲，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。你现在什么都不是。晚晚的人生，跟你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。”
再也没有半点关系……
是啊。
他们已经分手了。
他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的事？
可那是他的孩子！
是他期盼过，想象过无数次的孩子！
“告诉我，她在哪家医院。”陆”哲一步步逼近秦浩，眼神里的疯狂让秦浩都感到了一丝寒意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！”秦浩色厉内荏地后退，“你别过来！我告诉你，你敢动我一下，我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！”
陆哲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。
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找到苏晚。
阻止她。
他一把揪住秦浩的衣领，将他从车里拽了出来，死死地按在车门上。
“我再问一遍，她在哪家医院！”
“我……我真不知道！是她自己去的！”秦浩被他吓破了胆，语无伦次地喊道，“她没告诉我！真的！”
陆哲看着他惊恐的眼睛，知道他没有说谎。
他松开手，秦浩跌坐在地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
陆哲没有再看他一眼，转身就跑。
他不知道苏晚会去哪家医院。
但他知道，苏晚有个闺蜜，叫林菲菲，在市妇幼保健院当护士。
如果是做这种手术，她很可能会去找她。
陆哲疯了一样地拦了辆出租车，直奔市妇幼。
一路上，他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。
他想给苏晚打电话，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她的号码。
他想给林菲菲打电话，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存过她的联系方式。
他只能祈祷。
祈祷自己能来得及。
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。
陆哲付了钱，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。
他冲到导诊台，抓住一个护士就问：“你好，请问人流手术室在哪？”
小护士被他吓了一跳，看他脸色惨白，眼神疯狂，还以为是闹事的。
“先生，你有什么事？”
“我找人！我找苏晚！”陆哲几乎是在咆哮。
“苏晚？”小护士愣了一下，“今天手术名单上好像……没有叫这个名字的。”
没有？
陆哲的心一沉。
难道他猜错了？
还是说……已经做完了？
不，不可能这么快。
他拿出手机，凭着记忆，拨通了苏晚妈妈的电话。
“喂，阿姨，我是陆哲。”
“小陆啊！”苏晚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，“你跟晚晚在一起吗？我联系不上她，她到底怎么了？”
“阿姨，你别急。你知不知道晚晚有个叫林菲菲的朋友？在医院当护士的，你有她的电话吗？”
“菲菲啊，有有有，我找找……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翻找的声音。
陆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几秒钟后，苏晚妈妈报出了一串号码。
陆哲立刻挂了电话，拨了过去。
电话很快被接通。
“喂，你好。”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。
“林菲菲？”
“是我，你是？”
“我是陆哲，苏晚的……朋友。”陆哲深吸一口气，“苏晚是不是和你在一起？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这阵沉默，让陆哲的心坠入了冰窖。
“陆哲？”林菲菲的声音变得有些冷，“你找她干什么？你不是已经把她甩了吗？”
“她是不是要做手术？”陆哲没有时间跟她废话，“你告诉我，她在哪！”
“她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林菲菲的语气充满了敌意，“是你不要她的！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关心什么？”
“我没有！”陆哲吼道，“我不知道她怀孕了！她在哪？求你告诉我！”
林菲菲又沉默了。
或许是陆哲声音里的绝望和疯狂打动了她。
良久，她叹了口气。
“她不在我这儿。她……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，我就劝她了，让她别冲动。可她不听。”
“那她在哪？”
“她说她约了市中心医院的号……今天下午四点半的手术。”
陆哲看了一眼手机。
四点二十五分。
“谢谢！”
他挂了电话，转身就往外冲。
市中心医院离这里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。
他不知道自己还赶不赶得及。
他冲到路边，疯狂地挥手拦车。
一辆，两辆，三辆……
所有的出租车都显示着“载客”。
陆哲急得满头大汗。
就在他绝望的时候，一辆黑色的奥迪A6在他身边停下。
车窗降下，露出一张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的脸。
“小伙子，去哪儿？我送你。”
陆哲愣了一下，但来不及多想，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“市中心医院！麻烦快一点！”
车子平稳地启动，然后猛地加速，汇入了车流。
陆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苏晚，等我。
求你，等我。
奥迪车在四点三十五分，冲到了市中心医院的门口。
陆哲扔下一句“谢谢”，连车费都忘了给，就跳下车，冲进了医院大楼。
妇产科在三楼。
他一路狂奔，撞倒了好几个人，也顾不上道歉。
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手术区门口时，他看到“手术中”的红灯，已经亮了起来。
完了。
一切都晚了。
陆哲双腿一软，瘫倒在地上。
他靠着冰冷的墙壁，看着那盏刺眼的红灯，眼泪，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他的孩子……
没了。
就在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，从旁边的洗手间里走了出来。
是苏晚。
她穿着一身病号服，脸色苍白，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。
她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陆哲，也愣住了。
四目相对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陆哲看着她，又看了看那盏亮着的红灯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她出来了？
手术……做完了？
苏晚也看着他，眼神复杂，有惊讶，有慌乱，还有一丝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她动了动嘴唇，想说什么。
就在这时，手术室的门开了。
一个护士走了出来，摘下口罩，对着走廊喊道：
“林菲菲家属，过来签个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