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哲，过来。”
苏晚的声音清清冷冷，像琉璃盏相碰，好听，却没什么温度。
尤其是在这觥筹交错，满是奉承与谄媚的生日宴会上。
陆哲端着一杯温水，穿过黏腻的人群，走到她身边。
“晚晚，胃不舒服就喝点水。”
他把水杯递过去，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心疼。
苏晚今天穿了一件银色鱼尾裙，衬得她像月光下的人鱼公主，美得不真实。
也冷得不真实。
她没接水杯，目光越过他，落在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男人身上。
秦浩。
市里有名的富二代，也是苏晚的狂热追求者。
陆哲的心沉了沉。
他知道，今天这场生日宴，几乎所有开销都由秦浩包揽。
而他，这个正牌男友，更像个无足轻重的跟班。
“你看我这件裙子，好看吗？”苏晚忽然问。
“好看，你穿什么都好看。”陆哲由衷地说。
苏晚轻笑一声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“秦浩送的，三十万。”
陆哲感觉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，堵得难受。
他一个月工资才八千。
为了给苏晚买那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钻石项链，他省吃俭用大半年，还找兄弟借了点。
三万块。
已经是他的全部。
跟三十万的裙子比起来，像个笑话。
“晚晚，我……”
“你什么？”苏晚终于回头看他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，“陆哲，你能不能成熟点？今天是我的生日，别给我摆脸色。”
陆哲张了张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来，带着审视和轻蔑。
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。
这时，秦浩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来，很自然地将一杯递给苏晚，另一只手搭在了苏晚的椅背上，姿态亲昵又充满了占有欲。
“晚晚，王总他们还等着你过去切蛋糕呢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陆哲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这位是？”
苏晚端起酒杯，和秦浩碰了一下，抿了一口。
“我朋友。”
朋友。
这两个字像两根钢针，狠狠扎进陆哲的心脏。
他们在一起三年了。
从大学到毕业，他为她做早餐，送她上班，深夜接她下班，在她生病时整夜不睡地守着。
他以为，他们会走到最后。
可现在，他只是一个“朋友”。
秦浩笑了，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哦？朋友啊。我还以为是晚晚你养的……宠物呢。”
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。
陆.哲的拳头瞬间攥紧，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他想一拳砸在秦浩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。
但他不能。
他知道，他要是动手了，只会让苏晚更难堪，更讨厌他。
“秦浩，你别乱说。”苏晚嗔怪地瞪了秦浩一眼，那语气，却更像调情。
她放下酒杯，转向陆哲，声音压得更低了，带着一丝警告。
“你先回去吧，我让司机送你。”
让他回去？
在他的女朋友的生日宴会上，让他这个正牌男友先回去？
“晚晚，我为你准备了礼物。”陆哲不死心，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精致的丝绒盒子。
他想，只要她看到这条项链，或许会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。
秦浩的笑声更大了。
“哟，还准备了礼物？拿出来看看啊，让我们开开眼。”
苏晚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。
她一把夺过陆哲手里的盒子，看都没看就塞进了自己的手包里。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。你快走吧，别在这儿给我丢人。”
丢人。
原来他所做的一切，在她眼里，只是丢人。
陆哲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他站在原地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。
苏晚没再管他，转身挽着秦浩的胳膊，走向宴会中央那个巨大的蛋糕。
“晚晚，你这朋友还真听话。”
“听话？”
隔着几步远，陆哲清晰地听到了苏晚那带着一丝不屑的轻笑。
“他啊。”
“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。”
轰的一声。
陆哲脑子里最后一根弦，断了。
他什么都听不见了，只剩下那句话在耳边无限循环。
“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罢了。”
狗……
原来这三年，他所有的付出，所有的爱，在她眼里，只是一个宠物对主人的讨好。
他看到苏晚和秦浩一起握着刀，切下了蛋糕。
他看到秦浩笑着抹了一点奶油在苏晚的鼻尖上，她娇笑着去打他。
郎才女貌，天生一对。
而他，陆哲，算什么东西？
他慢慢地，慢慢地转过身，一步一步地往外走。
每一步，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没有人注意他。
也没有人在乎他。
他走到门口，回头看了一眼。
那个他爱了三年的女孩，正笑靥如花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。
她的世界里，灯火璀璨，星光熠熠。
从来，都没有他的位置。
陆哲自嘲地笑了笑，拉开门，走了出去。
外面的冷风灌进脖子，让他打了个哆嗦。
他忽然觉得，自己好像，从来没有认识过苏晚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苏晚发来的消息。
[到家了说一声。]
像是一种施舍。
一种主人对宠物例行公事的关心。
陆哲看着那行字，看了很久很久。
然后，他抬起手，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。
拉黑。
删除。
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三年的感情，就像一场笑话。
现在，笑话该结束了。
他刚把手机揣进兜里，身后的大门忽然被拉开。
苏晚追了出来，脸上带着一丝不悦。
她走到他面前，语气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命令。
“陆哲，你闹够了没有？跟我回去。”
陆哲静静地看着她，没有说话。
眼前的苏晚，依旧美得惊心动魄。
可这张他看了无数遍的脸，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。
“你听到没有？跟我回去！”苏晚见他不动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，“别跟个小孩子一样耍脾气，像什么样子？”
耍脾气？
陆哲在心里冷笑。
原来在他被当众羞辱，被她称为“狗”之后，他的心碎和绝望，在她眼里，只是小孩子在耍脾气。
“苏晚。”
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我们结束了。”
苏晚愣住了。
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哲。
“你说什么？你再说一遍？”
“我说，我们分手吧。”
陆哲重复了一遍，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没有愤怒，没有不甘，什么都没有了。
心死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
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。
“陆哲，你疯了？就因为秦浩开的几句玩笑？你至于吗？”
她上前一步，想去抓他的胳膊。
“你是不是男人？这么点气都受不了？我告诉你，秦浩家里的生意对我爸很重要，我必须得应酬他，你懂不懂？”
她开始解释，语气里却不是安抚，而是指责。
指责他不懂事，指责他不大度，指责他给她添了麻烦。
陆哲轻轻侧身，躲开了她的手。
“我懂。”
他怎么会不懂。
他只是今天才彻底明白，在这段关系里，他所谓的爱情，永远要为她的“社交”，她的“利益”，她的“前途”让路。
他不是她的爱人，只是一个方便的工具。
一个情绪稳定，随叫随到，还能提供无微不至照顾的……工具。
或者，用她的话说，一条狗。
“你懂就好！”苏晚以为他服软了，脸色缓和了一些，“懂了就跟我回去，别在这儿吹冷风。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，你也别往心里去。”
她理所当然地说道，仿佛在给他一个天大的恩赐。
陆哲看着她，忽然觉得很可悲。
为自己可悲。
他到底是有多卑微，才会让她觉得，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，就能抹平所有伤害？
“我不回去了。”陆哲摇了摇头，“苏晚，祝你生日快乐。也祝你，前程似锦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。
没有丝毫留恋。
“陆哲！”
苏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带着一丝气急败坏。
“你敢走！你今天要是从这儿走了，我们俩就真的完了！”
陆哲的脚步顿了顿。
但他没有回头。
他只是抬起手，对着身后挥了挥，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。
真的完了。
早就该完了。
回到那个曾经充满了他和苏晚回忆的出租屋，陆哲感觉一阵窒息。
墙上贴着他们的合照，沙发上还放着她喜欢的抱枕，阳台上晾着他刚为她洗好的衣服。
这里的一切，都刻着她的烙印。
陆哲面无表情地走进去，拿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。
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衣服，书籍，电脑……
所有属于他的东西，一件一件地被装进行李箱。
当他拿起书桌上那个相框时，动作停住了。
照片上，大学时期的苏晚笑得灿烂，他搂着她，一脸的幸福和青涩。
那时候的他们，是真的快乐过吧。
可现在，一切都成了讽刺。
他把相框倒扣在桌上，连同那段回忆，一起封存。
手机响了。
是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他没接。
很快，短信来了。
[陆哲你**！你把话说清楚！什么叫结束了？]
是苏晚。
她换了个号码。
陆哲看了一眼，直接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。
他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纠缠。
没过多久，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他的好兄弟，胖子。
“阿哲，你跟苏晚……吵架了？”胖子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。
“分了。”陆哲言简意赅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爆发出一阵狂喜。
“分了？！**！真的假的？你小子终于想通了！？”
胖子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和苏晚关系的人。
他总说，苏晚那样的女人，心太高，陆哲驾驭不住。
以前陆哲总是不服气，觉得胖子是偏见。
现在看来，旁观者清。
“真的。”
“分得好！分得好啊！”胖子激动得语无伦次，“那娘们儿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！我早就跟你说了！你今晚干嘛去了？受什么**了？”
陆哲把生日宴上的事简单说了一遍。
电话那头的胖子沉默了。
良久，他才骂了一句脏话。
“妈的！欺人太甚！秦浩那孙子，还有苏晚……她怎么能这么说你？！”
“阿哲，你别难过，为这种女人不值得。你现在在哪儿？我过去找你。”
“我在收拾东西。”陆zhe看着已经装满的行李箱，“准备搬出来。”
“搬？对对对，赶紧搬！搬出来就对了！地址发我，我马上过来帮你！”
挂了电话，陆哲看着这个小小的出租屋，最后的一丝不舍也烟消云散了。
这里不是家。
只是他为苏晚搭建的一个，方便她随时停靠的港湾。
现在，他要走了。
他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大海。
就在他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的时候，手机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。
还是苏晚。
她锲而不舍地换着号码给他打电话。
陆哲皱了皱眉，终于还是接了。
他想做个了断。
“陆哲！你到底想怎么样！”电话一接通，苏晚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。
她似乎还在那个宴会上，背景音有些嘈杂。
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“就因为那句话？我跟你解释了，那是为了应付秦浩！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苦衷？”苏晚的语气充满了委屈。
苦衷？
陆哲觉得好笑。
把自己的男朋友比作狗，是她的苦衷？
“苏晚，你不用解释了。”陆哲的声音很平静，“我累了。”
“你累了？你有什么好累的？不就是让你受点委屈吗？我为了我们的将来，在外面应酬，我才累！”
“我们的将来？”陆哲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，像是在咀嚼一个笑话，“你的将来里，有我吗？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过了一会儿，苏晚的声音软了下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恳求。
“阿哲，你别这样……我知道错了，我不该那么说你。你先回来好不好？我们当面谈。”
陆哲没有回答。
他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秦浩的声音。
“晚晚，跟谁打电话呢？快过来，我们去下一场。”
苏晚立刻压低了声音，急促地对陆哲说：“你听着，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，立刻、马上，给我滚回来！”
她的语气又变回了那种命令式。
仿佛他只要不听话，就是大逆不道。
“地址发我。”陆哲忽然说。
苏晚愣了一下，随即一喜。
“你肯回来了？”
“不是。”陆哲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我去把你送我的所有东西，都还给你。”
说完，他直接挂了电话。
手机又响了。
他看都没看，直接关机。
世界，终于清静了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在关机前，弹出一条未读短信的预览。
来自一个备注为“苏晚妈妈”的号码。
[小陆，晚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？她今晚让我给她转二十万，说是急用……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