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离婚直播开始民政局旁边那家咖啡馆，下午从来不缺故事。今天轮到我。
桌上摊着一份离婚协议，纸张被我翻得有些皱，咖啡冷掉一圈油光。对面坐着四个人。
我的丈夫——或者说，马上就要变成前夫的男人，顾南城。他的父母，一个捏着佛珠，
一个拎着名牌包，却同样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。还有他们请来的律师，金边眼镜，
表情公事公办。只有我，是空着手来的。“江岚，”顾南城敲了敲桌面，耐心明显透支，
“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改过三遍了，对你算是仁至义尽。你签字，我们好聚好散。
”“仁至义尽？”我笑了笑，指尖在协议上划过几行字。——婚后共同财产全部归男方所有。
——婚内所购房产、车产均归男方所有。——子女顾星辰归男方抚养，女方可在预约后探视。
是那行字体端正的补充条款：——女方自愿放弃对男方及其家庭的所有经济及名誉索赔权利。
我抬眼看他：“我离婚就要净身出户，孩子还不给我，是吗？”“不是不给你，
是你没有条件带。”顾南城一脸“你要讲道理”的样子，“你这几年一直在家，
没工作、没收入，带着孩子怎么生活？我爸妈身体也不好，需要人照顾，
这套房子就算是留给他们养老。”顾母立刻接话：“是啊，江岚，你要是有出息，
当初就不会非要辞职回家了。女人，最重要是识相。你现在闹离婚，已经很不懂事了。
”顾父低着头刷手机，像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。我低头，
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已经打开的直播界面。
标题早就编辑好了——【#离婚现场实况#七年婚姻，一无所有，我是不是太失败？
】我把手机塞进桌上的纸巾盒侧边空隙里，镜头正好对准整张桌子。直播按钮，
悄无声息地被我点下去。屏幕一闪。【直播已开始。】弹幕迅速滚动起来：【？？？
离婚还直播？】【标题好狗血，我爱看。】【女主声音挺好听，是谁先提的离婚啊？
】一条又一条，我大致扫了一眼，心跳却意外地平稳。顾南城没注意到，他正翻着协议，
像怕我漏看了什么条款似的。“这样吧，”律师推了推眼镜，“江女士，如果您今天签字，
顾先生会一次性支付您十万元补偿金，算是对您这些年的感谢。”十万。七年婚姻，
一个孩子，一整段被消耗掉的青春。在他们眼里值十万块。
顾南城似乎觉得这已经很大方：“你离开我什么都不是，这点钱够你重新开始了。”这句话，
他以前也说过。在没有录音、没有观众的厨房里。我慢慢抬头，看向他：“你再说一遍。
”他皱眉：“说什么？”“你刚才说的那句。”我盯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顿，“我离开你，
什么都不是？”他被我盯得有些烦躁：“事实就是这样。江岚，你现在没有工作、没有房子，
连银行卡都是我给你开的副卡。你自己想想，你能拿什么跟我谈条件？”屏幕那头，
弹幕刷成一片“嘶——”的表情。【太直白了吧……】【男人说话也太难听了。
】【话虽然难听，但现实确是这样啊，全职太太就是没话语权。】【十万不算多，
但也不是少钱了，看女方愿不愿意认清现实。】有人同情，有人冷笑，有人当热闹看。
我看着那些飞快划过的字体，忽然觉得这些陌生人的目光，比这张桌子上所有人加起来，
都要真实得多。我挺直腰背，把协议推回去，声音不高，却非常清楚：“顾南城，我今天来，
不是来要你十万块的。”“那你要什么？”他烦躁地笑了笑，“别告诉我你还想跟我继续过。
”“我要，”我顿了顿，“把这七年里，你欠我的，一点一点要回来。
”顾母“啪”地一拍桌子：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我没有看她，
只看着手机那一角不显眼的红点——直播中。“慢慢来。”我说，“首先，
我们先把话说清楚，让大家都听见。”2全网骂我作直播间在线人数，从几百飞到了几千。
弹幕开始有人刷礼物，屏幕角落升起几个小小的烟花。【好家伙，离婚**现场直播？
】【搬板凳了。】【先别急着骂，听听双方怎么说。】顾南城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，
他以为我只是习惯性录音——过去几年，每次吵架我都会开录音，手机里存了不少“证据”，
但从来没用过。“江岚，你别在这儿玩幺蛾子。”他眉头拧紧，“协议是律师拟的，
合法合规。你要是有什么想加的条款，我们可以商量，但别在这儿阴阳怪气。”“好啊，
那就谈。”我笑了一下，“既然都合法合规，那让更多人听听，也没什么不好。”我抬手，
把手机从纸巾盒里抽出来，光明正大地立在桌上。画面晃了晃，固定下来。
顾南城愣住：“你在干什么？”“直播。”我如实回答。顾母惊叫一声：“你疯了？！
这是家丑，你怎么能往外播！”“妈，你小点声。”顾南城想伸手去关手机，我快速拿开，
指尖用力，指关节有些发白。“你敢！”我盯着他，“刚才的话，
你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吗？”弹幕立刻炸了：【**是真直播？？
】【离婚直播牛的，服了。】【这也太**了吧。】【建议律师赶紧出镜，
保护当事人隐私。】律师咳了一声：“江女士，
这样做可能涉嫌泄露他人隐私……”“那我就只曝光我自己的。”我打断他，“这七年，
我没工作、没收入、没社交，所有银行卡都在顾南城手里，我连买内衣都得看他脸色。
我是不是有权利，把我的人生说一说？”弹幕刷出一排“有权”。
顾南城脸色有点挂不住了：“你现在是在网络煽动情绪，你知不知道……”我抬起鞋椅，
对着镜头拍了一下。“大家帮我看看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点，“七年婚姻，
一个孩子，现在离婚，我可以得到——”镜头拉近，协议上的大字清晰可见。
【共同财产全部归男方所有。】【房产、车产均归男方所有。】【子女归男方，
女方预约探视。】弹幕瞬间一片：【？？？这也太狠了吧】【这什么年代了还净身出户？
】【孩子也不给吗？】【男方家庭这么排斥她？】【也可能女方真的不适合带孩子吧，
先别站队。】总有理中客跳出来，给对面找补。顾母马上抓住机会：“我们这是为了孩子好。
小星辰一直跟我们住，对他来说，这里才是家。江岚，你情绪不稳定，工作也没有，
怎么带孩子？我们给你十万块，是体谅你这些年在家辛苦。”“对啊，你自己说，
要不是我爸妈帮你看孩子，你能这么轻松？”顾南城冷冷地说，“你现在非闹着要带走他，
是不是想拿孩子当筹码？”弹幕又开始摇摆：【全职太太的通病：一离婚就要孩子+钱。
】【老实说，没收入确实带不了孩子。】【男方说得也有道理啊。】【别被情绪带偏，
先看事实。】我静静地看着这屏幕上的文字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了一下。这就是现实。
哪怕知道男人嘴巴很毒，哪怕知道条款不公平，还是会有人说：“你没钱，就别谈条件。
”我深吸一口气，把手机摆得更正一些。“好，既然大家都这么关心事实。”我看向顾南城，
“那我们，就讲讲事实。”他烦躁地搓了搓手指：“江岚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“很简单。
”我盯着他，“把我们婚姻里的那些事，从头讲一遍。你说，你版本的事实；我说，
我版本的事实。至于谁可信——”我指了指屏幕上飞快滚动的弹幕。“让大家评评理。
”顾母急了：“有什么好说的，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评头论足！
你这是想把我们全家往死里整吗？”“妈。”顾南城语气也有些不耐烦，“现在都直播了，
你再吼也没用。”他转头看我，像看一个耍赖的孩子：“那就说吧，你先说。
你说我怎么对不起你了？”我勾了勾嘴角：“不急。”我拿出自己的手机，点开录音列表。
密密麻麻的日期，像一串惨白的墓碑。“先让大家听个小片段热热身。”我说，“反正，
你之前也说过——怕什么录音，没做亏心事就站得直。”顾南城脸色突然变了。“江岚，
你——”我已经点下播放。手机扬声器里，立刻响起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。比此刻更冷，
更狠，更不耐烦。【“再哭？我不是说了么，你要是再躺在地上装可怜，
我就让你真的躺下去。”】【“家暴？我教训你两句也叫家暴？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，
除了在家吃饭带孩子你还会什么？”】【“你敢报警试试？”】咖啡馆瞬间安静。
只有录音在继续——3第一段录音那是去年的冬天。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躺在地上，
手腕磕在茶几角，疼得发麻。顾南城站在我面前，居高临下，眼神冷得像冰。
那天的每一声吼，每一个字，都被这个小小的设备完完整整地记了下来。而现在，
它们通过直播，传进了成千上万人的耳朵里。
录音里的我哽咽着求饶、解释、试图和他讲道理，再到被他骂得彻底沉默。
背景里还有孩子的哭声，细细碎碎，听得人心口发紧。咖啡馆角落，有人侧头看我们。
弹幕先是短暂的空白，随即炸开：【……真家暴？？
】【小孩在旁边哭那段我直觉整个人起鸡皮疙瘩。
】【“你敢报警试试”这句话我前夫也说过，太熟悉了。】【**，
这男的刚才还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。】【这么说，净身出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？】当然，
也有不同的声音：【录音谁不会剪？搞不好是吵架气头上说的。】【吵架翻旧账有意思吗？
离就离，拿出来博同情？】顾南城脸色铁青，一把抓起手机关掉录音：“你有病吧？
拿吵架录音往网上放，你知道这有多丢人吗？”“丢人吗？”我盯着他，
“那你当时打我的时候，有想过丢人吗？”顾母急得直跺脚：“我儿子那是脾气急，
哪有男人不发火的！你这个女人就是喜欢小题大做！”“打人叫小题大做？”我笑了一下，
“那要几根肋骨断掉，才算是大题大做？”我拉起袖子，小臂上几块颜色已经发淡的瘀痕，
还是隐约能看出形状。那是他抓过、掐过、捏过的痕迹。咖啡馆灯光落下来，
连那一点青色都显得格外刺目。直播间里，一片“？？？”和“**”。【我气笑了，
这是人说的话吗。】【我能想到，当时她应该躺在地上，旁边是小孩哭。】【有一说一，
这已经不是普通吵架了，家暴没跑。】【最怕的就是这种婆婆：“男人哪有不发火的。
”】律师皱了皱眉，低声提醒：“顾先生，以前的家庭矛盾如果已经有证据，
很可能会影响法院对抚养权的判定。”顾南城烦躁地挥挥手：“就算有那一次又怎么样？
她也不是没有还手，她也砸过东西！”“对，我有。”我点头，“我砸的，是你手机。
”我转向镜头。“那天是凌晨两点，他喝了酒回家。”我的声音很平静，“手机抱着不离手，
一直在回消息。我问他在跟谁聊，他不耐烦地说‘同事’。”“我走过去，
看见屏幕上写着——”我顿了一下，把那几个字咬得很清楚，“宝贝，睡了吗？”咖啡馆里，
有人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弹幕立刻刷新：【熟悉的味道：宝贝睡了吗。】【嗐，
又是老三样：喝酒、加班、手机不离手。】【我已经能脑补后面的狗血了。
】顾南城拍桌子：“江岚，你别在这儿胡说！”“是我胡说，还是你忘了？”我冷笑，
“你手机锁屏设置都没改，密码一千遍都没换过——你的生日。
”我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串数字。“那天我输了一遍就打开了。聊天记录，你删了很多。
但删不干净的。”顾南城张了张口，最终还是闭上了。
顾母急急忙忙挡在前面：“就算有那一次，也是那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！男人嘛，
在外面难免——”她话没说完，又被直播间里突然刷起的弹幕吓了一跳。【啧，
这婆婆三观也够可以的。】【“男人在外面难免”这句话真该申请个禁用词。
】【看到没？问题不只在男的，在整个家庭。】我忽然觉得很好笑。“你们看。
”我耸耸肩，“这就是我婚姻里的‘事实’。”“顾南城可以家暴我，可以在外面找小三，
手机被砸了还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。你们可以把所有财产写他的名字，
可以把孩子写他的姓，可以把我赶出这个家。”我顿了顿。“然后告诉我——我离开他，
什么都不是。”咖啡馆门口，风吹了一阵，带进来几缕凉意。我却觉得心里越来越热，
仿佛有一团火，从胸腔里慢慢烧出来。“好啊。”我看着镜头，“那就让大家看看，
那个我离了他就一无所有的全职太太，七年里，到底经历了什么。”我把另一部手机拿出来，
调出照片相册和一份份文件扫描件。“刚刚的录音，只是开胃菜。”我说，“接下来，
是正餐。”4转账记录和第三者我点开一张银行流水截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