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怀有身孕”四个字,如同四道惊雷,同时劈在破庙中的所有人头顶。
郭芙和武敦儒懵了。
李莫愁也懵了,那凝聚在掌心,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意,硬生生被这四个字给震得一滞。
然而,杨过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。
在他吼出那句话的瞬间,他整个人已经旋风般转身,非但没有去挡郭芙,反而一把揽住了李莫愁那不盈一握的纤腰,顺势将她冰冷而僵硬的身躯,强行带入自己怀里。
动作霸道,不容拒绝!
一股独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混杂着汗味,瞬间将李莫愁包裹。她整个人都僵住了,从脚底到天灵盖,每一寸肌肤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绷紧。杀意、羞愤、惊愕……无数情绪在她脑中炸开,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。
“娘子,别动气,别动了胎气!”杨过将她紧紧箍在怀里,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,用一种既焦急又温柔的语气低吼道,“为了我们的孩子,忍一忍!就当是为了孩子!”
娘子?孩子?!
李莫愁的瞳孔骤然收缩,怀中的身躯猛地一颤,一股比刚才更恐怖的杀机几乎要破体而出!这个小畜生!他不但玷污了自己,现在还敢当着外人的面,如此……如此轻薄!
可也正是这一瞬间的耽搁,让她彻底失去了先机。
“怀……怀孕了?”郭芙那张骄纵的俏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。她看看杨过那副“护妻心切”的焦急模样,又看看他怀里那个脸色煞白、浑身发抖的“姐姐”,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愧疚。
自己刚才……好像真的闯祸了。
“原来是位有了身孕的嫂夫人,我等多有冒犯,还请见谅。”武敦儒到底是稳重一些,他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,但眼前这“丈夫”护着“孕妻”的场景实在太有说服力。他立刻收剑入鞘,对着杨过拱了拱手。
杨过一手死死按住怀里即将暴走的“女魔头”,另一只手护在她小腹前,抬起头,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们,脸上满是后怕与愤怒:“我娘子身子骨弱,最是经不起惊吓!若非看二位不像歹人,今日之事,我杨过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们讨个说法!”
他的演技,堪称影帝。那份真情流露的愤怒,让郭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过错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啦。”郭芙吐了吐舌头,小声道歉,但随即又忍不住大**的脾气,嘟囔道,“谁知道她这么不禁吓……不过,我爹是郭靖,我娘是黄蓉,江湖上没人敢不给我们面子的。你姐姐要是有什么事,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!”
郭靖!黄蓉!
这四个字,像是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了李莫愁即将爆发的火山上。
杨过清晰地感觉到,怀中那具僵硬的身体,瞬间软了一刹。他立刻抓住机会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急速道:“师父!郭靖黄蓉!桃花岛!惹不起!忍住!你想想陆展元是怎么评价他们的!”
李莫愁的理智,在这一刻终于战胜了杀意。
郭靖黄蓉之名,她岂会不知?那是当今武林神话般的人物。别说她现在重伤在身,就算是全盛时期,对上那对夫妇,也绝无半点胜算!
杀了他们的女儿?
那后果,她不敢想。
杨过感觉到怀里的挣扎变弱了,知道已经成功压制住了她,心中稍定。他抬起头,对着武敦儒和郭芙,语气缓和了些,却依旧带着疏离:“既然是误会,那就算了。天色已晚,此地不宜久留,还请二位另寻他处歇脚吧,我娘子需要静养。”
“我们这就走,这就走。”武敦儒巴不得赶紧带这个惹祸精师妹离开,拉着还有些不情不愿的郭芙,快步走出了破庙,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直到那两人的脚步声彻底远去,破庙内那根紧绷的弦,才“啪”的一声断裂。
“你找死!”
李莫愁猛地一把推开杨过,积蓄了满腔的羞愤与杀意终于爆发,一掌拍向他的胸口!
然而,这一掌终究是含怒而发,加上她内伤未愈,元气大损,掌风虽厉,却失了准头和力道。
杨过脚下《游丝步》自行发动,身体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出半尺,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一击。
他没有跑,反而站定,直视着李莫愁那双能喷出火的眼睛,冷静地开口:“师父,你要杀我,也得等你想明白。刚才那一掌若是拍了下去,郭靖黄蓉追杀到天涯海角,你我还能活?”
李莫愁胸口剧烈起伏,绝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涨红:“那也比被你这小畜生如此羞辱强!”
“羞辱?”杨过上前一步,目光灼灼,“师父,我是在救你,也是在救我自己!更是……在救你未来的复仇大计!你若死了,还谈什么找陆展元,找何沅君报仇?”
“你!”李莫愁被他一句话噎住,是啊,她不能死,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。
可一想到刚才被他抱在怀里,还被叫了那声……她就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那声‘娘子’,你叫得很顺口啊?”她银牙紧咬,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,眼神里的刀子仿佛要将杨过凌迟。
“事急从权嘛。”杨过摊了摊手,脸上露出一丝无辜又带点狡黠的笑容,“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叫你‘师父’吧?那不是不打自招?再说,他们叫你‘大婶’,您老人家不也不爱听吗?”
“噗——”
李莫愁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,差点被他这句话给活活气死。这小子,哪壶不开提哪壶!
她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,冷冷道:“下不为例!以后不许再叫!”
“不行。”杨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。
“你说什么?!”李莫愁的杀气再次升腾。
“我说不行。”杨过迎着她的目光,寸步不让,“师父,你想想,万一再遇到黑风寨的人,或者其他仇家,我们还得演下去。这叫防患于未然,总不能每次都现场发挥吧?就当是个代号,一个在外面行走江湖用的代号,为了活命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李莫愁阴晴不定的脸,又补充了一句:“当然,如果您觉得‘大婶’这个代号更合适,徒儿也无所谓。”
“……”
李莫愁彻底没话说了。她发现,自己无论是在武力上(暂时),还是在口舌上,居然都完全落入了下风。
她恨恨地一甩袖子,转过身去,留给杨过一个冰冷的背影。
沉默,就是默认。
杨过心中暗笑,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。他看着李莫愁的背影,心中却也明白,这种平衡极其脆弱。
他走到火堆旁,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,掂了掂,开口道:“师父,你看我这内息,现在算是什么水平了?”
李莫愁正生着闷气,本不想理他,但听到这话,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。
只见杨过并指如刀,对着手中的石子轻轻一弹。
“咻!”
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,那石子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,瞬间跨越数丈距离,狠狠地钉进了对面神像残破的基座里!
“噗嗤!”石屑纷飞,整个石子竟没入了一半有余!
李莫愁的瞳孔,第三次,也是最剧烈的一次,狠狠收缩!
她猛地转过身,几步走到墙边,伸手摸了摸那深深嵌入的石子,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劲力,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。
“以内息催发指力,劲透石中……你……你的内力已经贯通了手少阳三焦经?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都在发颤,“这……这已经是摸到了三流武者的门槛!怎么可能!这才一夜功夫!”
她猛地回头,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杨过。
江湖武者,由弱到强,可分为不入流、三流、二流、一流,以及凤毛麟角的绝顶高手。寻常人穷极一生,也未必能练出内力,踏入“流”的门槛。而资质上佳者,在有名师指点的情况下,也需苦修三五年,才能打通一条主经脉,勉强算得上是三流武者。
可眼前这小子,从得到口诀到现在,才多久?一天?不,连一天都不到!
这已经不是天才了,这是妖孽!
杨过看着她震惊的表情,心中暗爽,面上却是一片沉凝,他看着自己刚刚弹出石子的手指,冷声道:“三流么?太弱了。”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仿佛穿透了破庙的墙壁,望向郭芙离去的方向,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狠厉与冰寒。
“郭芙……武敦儒……你们等着。不出一个月,我定要你们知道,花儿为什么这样红!”
李莫愁心头一震。她能感觉到,杨过这股滔天的怒火,并非为他自己,而是因为她受到的那声“大婶”的羞辱。
这个念头,让她的心湖,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,第一次觉得,收他为徒,或许……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。
“接下来,我们去哪?”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,语气中,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。
“最危险的地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杨过收回目光,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,“我们去嘉兴城!人越多,越好藏身。而且……我也得找个像样的客栈,好好‘修炼’一番了。”
他说着,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朝李莫愁伸出了手。
“娘子,我们走吧。”
那声“娘子”,自然而然,仿佛已经叫了千百遍。
李莫愁娇躯一颤,脸上飞起一抹羞恼的红晕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但这一次,她却没有反驳。
她犹豫了片刻,终是避开了他的目光,将自己微凉的手,轻轻放入了他温热的掌心。
杨过用力一拉,将她从地上带起。或许是起得急了,牵动了内伤,李莫愁身形一晃,不由自主地向他怀里靠去。
杨过顺势扶住了她的肩膀。
那一瞬间的依偎,月光透过破洞照在她苍白而绝美的脸上,哪里还有半分赤练仙子的狠戾,分明就是一个受尽了委屈,刚刚找到依靠的小女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