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琛的质问，像一盆冷水，浇灭了我刚刚升起的一丝快意。
我还没来得及说话，电话那头的声音愈发严厉。
“薇薇那么善良，她好心陪你买衣服，你为什么要让她受委屈？你是不是觉得你回来了，就可以为所欲为，把她赶出这个家？”
“姜然，我告诉你，有我在一天，你就别想欺负她！”
听着电话里他对沈薇薇毫无保留的维护，和对我的敌意，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。
这就是我的亲哥哥。
血缘，在十八年的相处面前，薄得像一张纸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。
“她跟你说，我欺负她了？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她都哭得说不出话了！”姜琛的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愤怒。
“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，她是怎么哭的？”我淡淡地反问。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我不想再和他废话，“你现在在哪里？回家了吗？”
“我正在路上！我马上就到家，你给我等着！”
说完，他“啪”地一声挂了电话。
我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，嘴角勾起一抹冷嘲。
等着就等着。
我倒要看看，他要怎么为他的“好妹妹”讨回公道。
回到家，刘芸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，显然还在为那条昂贵的红裙子生气。
沈薇薇则眼圈红红地坐在沙发上，见我进来，身体瑟缩了一下，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我没理她，径直走上楼，回了自己房间。
我拿出手机，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。
从进商场的那一刻起，我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。
沈薇薇那些看似贴心实则恶毒的“建议”，她那场以退为进的精彩表演，还有我那番“懂事体贴”的反击，全都被清清楚楚地录了下来。
我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。
我只是习惯了，在进入一个不友善的环境时，为自己留一手。
这是我过去二十年，在各种“绿茶”和“白莲”的磨砺下，练就的生存本能。
大概过了二十分钟，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声，接着是重重的关门声。
姜琛回来了。
“姜然！你给我下来！”
他的怒吼声，响彻了整栋别墅。
我慢悠悠地走下楼梯，看到姜琛正一脸怒容地站在客厅中央。
父亲姜鸿国也从书房里出来了，脸色阴沉。
沈薇薇一看到姜琛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，立刻涌了出来。她跑到姜琛身边，拉着他的衣角，哽咽着。
“哥，你别怪姐姐……都怪我不好，我不该说喜欢那条裙子……姐姐不是故意要让我难堪的……”
她这话，不说还好，一说，姜琛的火气更大了。
“薇薇你就是太善良了！到了这个时候还替她说话！”
他猛地转头，怒视着我：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？薇-薇-为-了-你，连自己最喜欢的裙子都放弃了，你呢？你心安理得地穿着那条更贵的裙子回来，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？”
姜鸿国也沉声开口：“姜然，你太让我失望了。我们姜家虽然不缺这点钱，但你的行为，太自私，太不懂事了！薇薇比你懂事多了！”
一家人，又一次整整齐齐地站在了我的对立面。
他们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谴责。
而那个始作俑者，正躲在他们身后，用最无辜的表情，享受着她的胜利。
我看着这荒诞的一幕，没有愤怒，也没有委屈。
我只是觉得，很可笑。
我什么都没说，只是拿出了手机，按下了播放键。
清晰的录音，从手机里流淌出来。
“姐姐，你试试这件？我觉得这个颜色很衬你，显得稳重。”
“姐姐，这个好特别！你身材好，穿上肯定好看！”
“妈，这条裙子好美啊……可惜，肯定很贵吧。算了，爸爸赚钱那么辛苦，我们不能这么浪费……”
然后，是我自己的声音。
“薇薇，这条红裙子看起来好漂亮，但是……它好像比你的那条紫色裙子还要贵哎。妈妈，爸爸工作那么辛苦，我们怎么能这么破费呢？”
录音不长，只有几分钟。
但这几分钟，却足以将商场里发生的一切，原原本本地重现。
当录音播放完毕，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姜琛脸上的愤怒，一点点凝固，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姜鸿国和刘芸的表情，也从最初的理直气壮，变得尴尬和复杂。
沈薇薇的哭声，更是戛然而止。
她的脸，在瞬间变得惨白。
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，我竟然会录音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像探照灯一样，聚焦在她身上。
那些目光里，不再是全然的信任和宠爱，而是带上了一丝丝的怀疑和审视。
我关掉手机，把它放回口袋。
然后，我抬起头，迎上沈薇薇惊慌失措的目光。
我对着她，露出了一个和昨天一模一样的，纯良无害的笑容。
“哎呀。”
我故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。
“我的手指好像又滑了一下。”
“就像昨天，你的手滑了一下，泼了我一身汤一样。”
“真巧，不是吗？”
沈薇薇的身体，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她看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，仿佛在看一个魔鬼。
而我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，享受着她精心编织的谎言，被我亲手撕碎的**。
这一次，没有人再为她说话。
空气中，弥漫着一种名为“尴尬”的气味。
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，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，突然从角落里响起。
“开饭的时候，老太爷让人送了些东西过来，放在二楼的书房里，说是给……大**的。”
说话的，是家里的老管家，张伯。
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，看着姜鸿国和姜琛长大。
他的话，打破了僵局。
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，都转移到了“老太爷”这三个字上。
姜家的定海神针，那个早已退居幕后，但说一不二的老爷子。
他竟然，点名给我送了东西？
我看到，沈薇薇的脸上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