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千三百七十五万。
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,在沈微的脑子里轰然炸开。
她整个人都懵了。
不。
她首先感到的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荒谬。
陆哲远……委托他来追债?
怎么可能!
陆哲远那样高傲的人,被人骗财骗色,当成傻子一样耍了,他怎么可能把这种奇耻大辱告诉第二个人?
他只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,然后动用他所有的力量,把她从地球上揪出来,让她生不如死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派一个所谓的“**人”,斯斯文文地跟她算利息。
这不符合他的性格。
“我不认识什么陆哲远,你找错人了。”
沈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抬头直视着眼前的男人。
她必须赌一把。
赌这个男人只是拿到了某些信息,在诈她。
“找错人?”
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他低低地笑了起来,胸腔微微震动。
“沈微,你还是和以前一样。”
“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,一点都没退步。”
沈微的心脏骤然紧缩。
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?
“看来你需要一点东西,来帮你恢复一下记忆。”
男人转身走回办公桌,拿起手机,点开了一段录音。
“……阿远,我不要你的钱,我只是喜欢你的人……”
“阿远,等我毕业了,我们就结婚好不好?”
“阿-远,我爱你……”
那道又甜又腻,带着刻意讨好的女声,从手机里清晰地传出来。
是她的声音。
是五年前,她对着陆哲远,一遍遍演练过的“爱语”。
沈微的脸,红一阵白一阵,最后变得惨白如纸。
录音……
他竟然还留着这些录音!
这个男人,到底是谁?
他和陆哲远到底是什么关系?
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?
“现在,想起来了吗?”男人关掉录音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。
沈微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证据确凿。
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“我……我没钱。”半晌,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。
这是事实。
当年那五千万,她一分没留。
第二天就全部转给了医院,用来支付弟弟天文数字般的手术费和后期治疗费。
这两年,她省吃俭用,才勉强攒下几万块,只够自己糊口。
七千多万,把她卖了都凑不齐。
“我知道你没钱。”
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。
他重新坐回老板椅上,双手交叉,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。
“所以,我给你提供了一个还钱的机会。”
他抬了抬下巴,示意她看桌上的另一份文件。
那是一份……劳动合同。
甲方:陈先生。
乙方:沈微。
职位:私人助理。
合同期限:直到还清所有债务为止。
月薪:五千。
合同下面,还有一排补充条款。
1.乙方需二十四小时待命,随叫随到。
2.乙方需无条件服从甲方的一切工作安排。
3.乙方在职期间,所有薪资将自动用于抵扣债务。
4.乙方无权单方面解除合同,若想提前解约,需一次性付清剩余所有款项。
……
这哪里是劳动合同?
这分明就是一张卖身契!
“你做梦!”沈微气得浑身发抖,“这是非法拘禁!是限制人身自由!我可以去告你!”
“告我?”
男人挑了挑眉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。
“用你这个‘沈微’的假身份去告我?”
“还是你想让我,把这份转账记录,连同你当年是如何处心积虑接近陆哲远,骗取他感情和信任的完整故事,一起交给警方?”
“诈骗金额超过五千万,你说,够判多少年?”
他每说一个字,沈微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他都知道。
他什么都知道。
这个男人,就像一张从天而降的网,将她牢牢困住,动弹不得。
恐惧,像冰冷的潮水,从四面八方涌来,瞬间将她淹没。
她不能坐牢。
弟弟还在康复期,需要人照顾。
她要是出事了,弟弟怎么办?
“你……到底想怎么样?”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望。
“我不想怎么样。”
男人靠在椅背上,姿态闲适。
“我只是个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的债主。”
“要么,还钱。”
“要么,签了它,用你的时间,你的劳动力,来抵债。”
他把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推到她面前。
“选吧。”
沈微看着眼前的合同,又看了看他那张冷漠的脸。
她知道,自己没得选。
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,她就已经输了。
五年前,她从陆哲远那里拿走了钱,毁掉了他的人生。
五年后,报应来了。
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。
她拿起笔,手抖得几乎握不住。
“我签。”
她在乙方签下了“沈微”两个字。
写完最后一笔,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靠在椅子上。
男人拿起合同,满意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。
“很好。”
“那么,沈助理,”他叫着她新的身份,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,“现在开始你的第一项工作。”
“今晚,陪我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。”
“现在回去准备一下,六点,我来接你。”
沈微猛地抬头。
慈善拍卖会?
那种地方,是她现在这种身份能去的吗?
更重要的是,那种上流社会的场合,最容易碰到熟人。
万一……
“怎么?有问题?”男人看出了她的抗拒。
“我没有合适的衣服。”沈微找了个蹩脚的借口。
“这个不用你操心。”
男人打了个响指。
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,手里提着好几个奢侈品牌的购物袋。
“陈总,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。”
“嗯,交给她。”
女人将购物袋放到沈微面前。
“沈**,这里面是为您准备的礼服、高跟鞋和配饰,请您过目。”
沈-微看着那些熟悉的品牌LOGO,只觉得一阵眩晕。
这些,都是当年陆哲远最喜欢给她买的牌子。
这个姓陈的男人……
他到底是谁?
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他是在故意折磨她吗?
“换上它。”
男人的命令不容置喙。
“今晚,别给我丢人。”
他看着她,眼神冰冷而陌生,仿佛他们真的只是老板和下属,债主和债务人的关系。
可沈微却从那冰冷的表象下,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……恨意。
浓烈得,化不开的恨意。
她的心,彻底沉入了谷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