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落了三天三夜,盖住了这皇宫里所有的脏污与罪孽。我死的时候,也是这样一个雪天。
没有什么凄美的诀别,也没有帝王迟来的悔悟。我只是像一条冻僵的狗,
蜷缩在冷宫那口枯井旁,咽下了最后一口混着冰碴的空气。萧宸,
那个我爱了十年、恨了三年的男人,此刻正拥着他的心尖宠赵良娣,在暖阁里赏雪吧?
他不知道,被他赐死的废妃苏婉,并没有去阴曹地府。
我的魂魄被困在了这四面漏风的冷宫里。而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在这无尽的寒冷中化作厉鬼时,
我发现冷宫那扇早已腐朽、甚至连窗纸都烂光的破窗,竟然透出了一丝诡异的暖黄光晕。
我鬼使神差地凑过去,透过那扇窗,我看到了三年前的东宫。
还有那个……还没有变成疯批暴君、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,年少的萧宸。
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「窗口」,萧宸,这一世,换我来教你做个好皇帝。当然,
前提是——你要听话。01窗后的亡魂与少年的药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。
明明我的尸体还僵硬地倒在身后的枯草堆里,早已没了气息,可我的意识却无比清晰。
并没有黑白无常来索命,也没有传说中的奈何桥。我成了一只缚地灵。
冷宫的寒风穿过我透明的身体,带不来一丝痛感,只有无尽的虚无和寂寥。我飘在半空,
看着那个早已死去的「自己」。瘦骨嶙峋,衣衫单薄,
手腕上还残留着被浣衣局嬷嬷用藤条抽打留下的旧伤,
以及被赵良娣陷害入狱后留下的镣铐印。那张脸,青紫可怖,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清秀模样。
这就是我的一生吗?苏婉,浣衣局的贱婢,东宫的侍妾,最后是谋害皇嗣的废妃。「真丑啊。
」我自嘲地笑了一声,声音空荡荡地回响在破败的殿宇里。恨吗?怎能不恨。
我恨赵良娣的毒辣手段,冒领了当初我在围场救驾的功劳,顶着我的恩情,却将我踩入泥潭。
我更恨萧宸的眼瞎心盲。那个曾经发誓说「阿婉,孤若负你,天打雷劈」的男人,
最后却亲手写下了赐死诏书。他说:「苏氏狠毒,谋害皇嗣,赐自尽,不得入皇陵。」萧宸,
你好狠的心。若有来世……算了,我连这冷宫都出不去,哪来的来世?我百无聊赖地飘荡着,
试图穿墙而过,去看看那对狗男女现在的快活模样,哪怕是作为厉鬼去吓吓他们也好。
可是不行。这冷宫仿佛被设下了某种结界,无论我怎么冲撞,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来。
我被困住了。困在这个我和他孽缘开始,也是结束的地方。直到夜深了。
原本漆黑一片、只有寒风呼啸的窗外,突然亮起了一豆灯火。我很奇怪。这冷宫地处偏僻,
周围早已荒废,连巡逻的侍卫都不屑经过,哪里来的灯火?难道是有好心人来给我烧纸钱了?
带着一丝好奇,我飘到了那扇破窗前。窗框已经腐烂了大半,窗纸更是早就没了踪影,
平日里只能看到外面黑压压的枯树林。可此刻,透过那扇窗框,我看到的却不是冷宫的荒草。
而是一间书房。一间布置雅致、书卷堆积,却透着一股清冷孤寂的书房。
那是……东宫的昭文馆!我惊得魂魄都颤抖了一下。这地方我太熟悉了。
在我还没有被废黜之前,我曾无数次在这里为萧宸红袖添香,磨墨铺纸。可是,
现在的昭文馆怎么会是这副模样?墙角的炭盆里只有几块劣质的黑炭,冒着呛人的烟气,
根本带不来多少暖意。书案上的笔洗里的水都结了一层薄冰。这可是太子的书房啊,
怎么会寒酸至此?视线偏移,我看到了一个人。一个穿着单薄素白中衣的少年,
正跪在冰冷的地砖上。他低着头,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,却因为寒冷而止不住地细细颤抖。
那一瞬间,我的心脏——如果鬼魂还有心脏的话——猛地缩紧了。那是萧宸。
但不是那个高高在上、满脸阴鸷的帝王萧宸。此刻的他,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。
面容尚显稚嫩,眉宇间还没有那股令人胆寒的戾气,只有深深的隐忍和倔强。我想起来了。
这是永安十八年的冬天。也就是三年前。这时候,先皇后刚去世不久,继后掌权,
视太子萧宸为眼中钉。皇帝沉迷炼丹,对这个嫡长子越发厌弃。那是萧宸最艰难的一年。
缺衣少食,备受羞辱,甚至好几次差点死于非命。我正怔怔地看着,书房的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个托盘。那是萧宸身边的贴身太监,
也是后来背叛他最深的人——王福。「殿下,」王福的声音尖细,透着一股敷衍的恭敬,
「这是娘娘特意吩咐御膳房给您炖的参汤,说是给您补身子的。您快趁热喝了吧。」
萧宸抬起头。那双眼睛……那双如今看来清澈却充满了戒备的眼睛,直直地刺入我的灵魂。
他此刻还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君王,他只是一个渴望父爱、渴望温暖,
却被继母步步紧逼的可怜少年。他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那是饿的。
我知道,他已经被罚跪了一整天,滴水未进。「放下吧。」萧宸的声音沙哑。「殿下,
娘娘说了,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去,奴才才好回去复命啊。」王福皮笑肉不笑地催促道。
我飘在窗外,死死地盯着那碗汤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上一世,也是在这个冬天,
萧宸大病了一场,险些丧命。太医说是风寒入体,但我后来在冷宫翻阅旧档才知,那是中毒。
慢性砒霜,积少成多。而这碗看似温补的参汤,就是那个引子!如果他喝了这碗汤,
虽然不至于立时毙命,但身体底子彻底坏了,之后的三个月里他将缠绵病榻,
错失了春猎的机会,更给了继后党羽把持朝政的空隙。也正是因为这次生病,
他变得多疑、敏感,性格开始扭曲。萧宸伸出了手。那只手修长白皙,
指节因为寒冷而泛着青白。他的手触碰到了汤碗的边缘。「不……」我下意识地喊出声。
虽然我恨他,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,但看到这一幕,我还是本能地想要阻止。不是为了救他,
而是为了……为了什么?我也说不清。也许是因为,此刻的他,还不是那个杀我的凶手。
此刻的他,还只是一个无依无靠、被人欺凌的可怜虫,就像现在的我一样。更重要的是,
如果他在三年前就死了,或者被废了,那现在的我会怎么样?历史会改变吗?我会消失吗?
还是会复活?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,但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。我猛地扑向那扇窗户。
这一次,没有结界阻挡。我的手掌——确切地说是魂魄凝结的手掌,
重重地拍在了那不存在的窗纸上。「砰!」一声巨响。并非来自于我的拍打,
而是因为我的魂魄激荡,震动了两个时空连接的介质。
冷宫的破窗框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**。而在那一头的昭文馆,原本紧闭的窗户,
猛地被一阵阴风吹开了!「咣当!」寒风裹挟着雪花,呼啸着卷入温暖的书房,
将案几上的书卷吹得哗啦作响。那碗参汤被风一吹,热气瞬间散了大半。萧宸的手一抖,
汤洒出来几滴,落在手背上,烫红了一片。他受惊般地缩回手,猛地转头看向窗户。「谁?!
」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,但更多的是如同困兽般的警惕。王福也被吓了一跳,
手中的托盘差点拿不稳:「哎哟!这是哪来的邪风啊!」我飘在窗洞里,看着三年前的萧宸。
我们的目光,隔着生与死,隔着三年的爱恨情仇,第一次交汇了。他看不见我。
我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。但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。他死死地盯着我所在的方向,
瞳孔微微收缩,原本跪得笔直的身体紧绷成了一张弓。「出去。」萧宸突然开口,声音冰冷。
王福一愣:「殿下,这汤……」「孤让你出去!」萧宸猛地挥袖,将案上的笔洗扫落在地,
「滚!」那是他身为太子最后的尊严。即使落魄至此,此时的他依然有着储君的傲骨。
王福被他的气势吓到了,虽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,但还是不敢正面硬刚,
只能讪讪地放下汤碗:「是,奴才告退。殿下记得趁热喝。」门被关上了。
书房里只剩下萧宸一个人。还有窗外的我。萧宸并没有去关窗。他依然跪在地上,
目光却死死锁住那扇洞开的窗户,仿佛那里站着什么洪荒猛兽。「既然来了,何必装神弄鬼。
」他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口说道。我愣住了。他能感觉到我?我试着张了张嘴,
发出的声音却是缥缈如同风声的低语:「别喝……」萧宸浑身一震。
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:「谁在说话?」我深吸一口气(虽然不需要呼吸),
集中了所有的意念,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传递过去。这很难。每一次发声,
都像是在撕扯我的灵魂。「那汤……有毒……」声音断断续续,如同鬼魅。
萧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看了看窗户,又看了看那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参汤。他犹豫了。
饥饿和寒冷在折磨着他的理智,但那个凭空出现的声音又让他不得不警惕。就在这时,
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。那是……雪球?我想起来了,这是继后养的猫,
平日里最是娇纵,经常跑到东宫来撒野。雪球轻盈地跳上桌案,闻到了参汤的香气,
喵呜叫了一声,便把头凑了过去。萧宸没有阻拦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。
看着那只猫伸出**的舌头,舔舐着碗里的汤汁。一口,两口,三口……突然。
那只原本还在欢快舔食的猫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紧接着,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
从桌案上滚落下来,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几圈,口吐白沫,四肢僵直。不过须臾之间,
便没了声息。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书房。萧宸依然跪在那里,维持着刚才的姿势,
一动不动。但他眼中的光,碎了。那一刻,我看到了一个少年的世界崩塌的过程。
那是他的嫡母送来的汤。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。哪怕他早已知道继后不喜他,
哪怕他早已习惯了冷遇,但他从未想过,在皇宫内院,在天子脚下,
她们真的敢明目张胆地毒杀储君!
如果刚才不是那阵风……如果不是那个鬼魅般的声音……此刻躺在地上的,就是他萧宸。
良久。萧宸缓缓地转过头,再一次看向了那扇黑洞洞的窗户。这一次,
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。只有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时的疯狂与决绝。他膝行几步,
对着窗外的虚空,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「多谢尊驾救命之恩。」他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,
发出沉闷的响声。「不知尊驾是神是鬼?若是索命,萧宸这条命是捡来的,随时可拿去。
若是……」他抬起头,眼中燃烧着两簇幽暗的鬼火。「若是来帮孤的,那么从今往后,
孤这条命,便是你的。」我看着他。看着这个未来会把我捧上云端,又狠狠摔进地狱的男人。
心中五味杂陈。我想笑,却流不出眼泪。萧宸啊萧宸。你若是知道,
救你的正是那个未来会被你弃如敝履的女人,你会作何感想?但我不能说。至少现在不能。
我看着他那张苍白却俊美的脸,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,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:「想活吗?」
02一场跨越时空的投喂「想。」少年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,
哪怕声音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微微发颤。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求生欲,亮得吓人。
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却又如此坚韧的萧宸。在我的记忆里,
他总是那个高高在上、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,即便是在最宠爱我的时候,
他的眼神深处也总藏着我也看不透的深渊。可现在的他,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狼崽子。
稚嫩,凶狠,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。「想活,就听我的。」我再次调动意念,
声音顺着那扇连接生死的窗户飘了过去。这一次,我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,
虽然依旧带着那种来自幽冥的冷意。萧宸依旧跪着,姿态卑微到了极点:「孤……我听。
只要能活下去,我都听。」他甚至自称改成了「我」。我飘在窗外,
看着那具早已僵硬的猫尸,心中泛起一丝报复的**,却又夹杂着莫名的酸楚。这就是皇权。
这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。如果不是为了活下去,
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最高处把所有践踏过我的人踩在脚下,我又何苦要救这个未来的负心汉?
「把猫处理掉。」我命令道,「不能让人知道它死于这碗汤。」萧宸是个聪明人,一点就透。
他立刻起身,动作虽然有些踉跄,但毫不拖泥带水。他脱下自己的中衣,
将那只死状凄惨的波斯猫裹了起来,然后塞进了书架后一个隐蔽的夹层里。接着,
他端起那碗剩下的参汤,毫不犹豫地倒进了墙角的炭盆里。「滋啦——」
炭火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,腾起一阵白烟,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。做完这一切,
他重新跪回窗前,仰头看着那片虚无的黑暗。「尊驾,接下来该怎么做?」
他的顺从让我有些恍惚。曾几何时,那个唯我独尊的男人,竟然也会如此听话?
我冷笑一声:「接下来?接下来你会饿死。」萧宸一愣,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尴尬的鸣叫。
他羞愧地低下了头,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。是啊,他是太子,是天潢贵胄,
哪怕落魄至此,也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。「昭文馆已被封锁,
除了王福送来的『加料』餐食,你没有任何食物来源。」我无情地戳穿了他的窘境。
「他们不敢明着杀我,就想饿死我,或者毒死我,然后伪造成暴毙的假象。」萧宸咬着牙,
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,「父皇闭关炼丹,根本不见人。继后只手遮天……我无路可走。」
「你有路。」我看着冷宫里那个破烂的供桌。那是前些日子,
一个曾经受过我恩惠的小宫女偷偷来祭拜时留下的。一个已经干硬发霉的馒头。
这就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。我伸出手,抓住了那个馒头。一种奇怪的感觉传来。
虽然我是魂魄状态,碰不到现实世界的大多数东西,但这个馒头是供品,
似乎沾染了某种因果,我竟然能拿起来!我飘到窗前,试探性地将馒头递向窗户。阻力。
巨大的阻力。就像是穿过一层粘稠的水银。我咬紧牙关,忍受着灵魂被挤压的剧痛,
拼尽全力将那个馒头往窗户那头塞去。「拿着!」我低喝一声。萧宸只看到窗前的虚空中,
空气仿佛发生了扭曲,接着一个灰扑扑、硬邦邦的东西凭空掉了下来,滚到了他的脚边。
他捡起来一看。一个发霉的、干裂的冷馒头。若是放在平日,
这种东西连东宫的狗都不会看一眼。可此刻,萧宸却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他抬起头,
眼中满是错愕:「这……是给我的?」「嫌脏?」我冷哼。「不,」萧宸摇头,
声音有些哽咽,「这是救命粮。」他没有再多问一句这馒头的来历,也没有嫌弃上面的霉点。
他背过身去,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。那馒头硬得像石头,我听到了他牙齿摩擦的声音,
听到了他艰难吞咽的声音。他吃得很急,却又很小心,连掉在地上的碎屑都捡起来吃掉了。
这一幕,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。我想起了后来,也是在这个书房里。那是我们最恩爱的时候。
我为了给他做一碗他最爱吃的如意羹,在小厨房里忙活了两个时辰,烫了一手的水泡。
可他呢?仅仅因为赵良娣一句「姐姐做的羹汤味道有些奇怪」,他就随手打翻了那碗羹,
还斥责我「不分尊卑,蓄意争宠」。那满地的碎片和汤汁,就像我现在看着他啃馒头一样,
讽刺得让人心寒。萧宸,你现在的狼狈,是你应得的报应。
可是……看着他那瘦削颤抖的背影,我的心底又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如果当年的萧宸,能一直像现在这样……如果那个没有被权力和猜忌腐蚀的少年,
能一直活下去……那我受的那些苦,是不是就可以避免?「水……」萧宸吃得太急,
**硬的馒头噎住了,痛苦地捶打着胸口。书案上的茶水早就结冰了。我叹了口气。「等等。
」我转身飘到冷宫的角落,那里有一堆积雪。我捧起一捧干净的雪,
再次忍受着穿越时空的剧痛,送了过去。「吃雪。」萧宸捧着那一捧凭空出现的雪,
冰冷刺骨,却让他通红的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。他将雪塞进嘴里,混着馒头咽了下去。
终于缓过气来。他转过身,重新跪好,对着窗户重重地磕了三个头。「尊驾大恩,
萧宸永世不忘。」「若有朝一日萧宸能重见天日,必为尊驾重塑金身,世代供奉!」
重塑金身?我忍不住笑出了声,笑声凄厉而荒凉。傻小子。你以后确实给我修了坟,
不过是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,连个名字都不配刻上去。「我不稀罕你的供奉。」
我的声音冷了下来。「我要你活着。要你爬上去,爬到最高的位置。」
「我要你记住今天的耻辱,记住这碗毒汤,记住这个发霉的馒头。」
「更要记住……别相信任何人。」尤其是那个将在三天后出现的女人。萧宸抬起头,
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狠厉。「我记住了。」「尊驾,能否告诉我您的名讳?」名讳?
告诉你我是苏婉?是那个还没进宫的小宫女?不。那会吓死你的,也会打乱所有的时间线。
现在的苏婉,应该还在浣衣局洗衣服,满手生疮,卑微如尘埃。我沉默了片刻。
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,看着这凄冷的深宫。「叫我……」「听雪。」隔窗听雪,挽君心。
但这心,还是原来那颗心吗?萧宸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:「听雪……听雪前辈。」
「前辈,您既然能知晓那汤里有毒,定然也是这宫中的『高人』。萧宸如今困顿至此,
不知前路在何方?」他开始试探我了。这才是萧宸。即使在绝境中,也不会完全交付信任,
总是在评估对方的价值。不过,这也正合我意。如果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废物,
也不值得我费尽心机去救。「前路?」我透过窗户,
看向他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幅早已泛黄的江山舆图。「三天后,围场秋猎。」
「那是你唯一的翻身机会。」萧宸苦笑:「父皇早已下令,让我闭门思过,此次秋猎,
并未准许我随行。」「那是以前。」我淡淡地说:「今晚,继后会派人来『探望』你,
确认你是否喝了那碗汤。」「只要你演一场戏,让她以为你已经毒发,命不久矣。
为了彰显她的『慈母』心肠,也为了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『病逝』得更自然,
她会求皇帝带上你的。」萧宸的眼睛亮了。这种阴狠的宫斗手段,对于现在的他来说,
还有些陌生。但他骨子里流着皇家的血,那种对权谋的敏锐度是天生的。「置之死地而后生?
」萧宸喃喃自语。「对。」「但是萧宸,你要记住。」我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,
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「在围场,你会遇到一次刺杀。」「那是真正的杀局。」
「而救你的人……」我停顿了一下。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傻乎乎的小宫女苏婉。
那个为了救太子,不惜用身体挡刀,最后被砍得鲜血淋漓,却因为身份低微不敢声张,
最后被赵良娣抢走了玉佩,顶替了功劳的傻丫头。这一次,我绝对不会让历史重演!
「救你的人,不是什么相府千金,也不是什么贵女。」「你要看清楚她的脸。」
「看清楚……那双为你流血的手。」03围猎前夕的博弈接下来的两天,
昭文馆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大戏。在我的指导下,萧宸展现出了惊人的演技。
当王福再次带着太医——那是继后的人——来「诊脉」时,萧宸正瘫软在榻上,
脸色惨白如纸(那是用冷水激出来的),额头上满是冷汗,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气。
太医装模作样地诊了一番,又偷偷翻了翻萧宸的眼皮,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「殿下这是风寒入体,加上郁结于心,恐怕……是凶兆啊。」太医走后,萧宸立刻睁开了眼。
虽然身体依旧虚弱,但那双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。他赤着脚跑到窗前——自从那天之后,
这扇窗户成了他唯一的信仰。「前辈,他们信了。」我飘在窗外,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
「别高兴得太早。信了,才是危险的开始。」「今晚子时,会有一道密旨送来,
准你随行围猎。记住,接旨的时候要摔倒,要表现得连跪都跪不稳。」
萧宸用力点头:「我明白。」这种被全知视角掌控的感觉,让他既敬畏又安心。
他开始对我产生了极度的依赖。吃饭前要问我能不能吃,睡觉前要问我安不安全,
甚至连看书遇到不懂的政论,都会下意识地对着窗户询问。而我,
也心情复杂地扮演着这个「幕后军师」的角色。看着他一点点从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,
变成一个心思深沉的储君。这种「养成」的感觉,竟然让我那颗早已死寂的心,
泛起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感。但我知道,真正的考验在明天。围场。
那是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地方。上一世,我只是浣衣局随行的一个低等宫女,
负责给贵人们洗刷马具。那天,萧宸遇刺,慌不择路逃到了溪边。正蹲在那里洗马鞍的我,
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他。我认出了他是太子。那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面,如谪仙般的人物。
我没有多想,抓起手边的马鞭和刷子就冲了上去,替他挡住了刺客的一刀。
那一刀砍在我的肩膀上,深可见骨。后来,我拼死拖着昏迷的他藏进了草丛。
可是当禁军赶来时,我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。醒来时,我已经在浣衣局的杂役房里,
身边空无一人。而宫里却传出了消息,相府千金赵良娣在围场救了太子,太子感念其恩,
赠予贴身玉佩,许诺即位后封其为后。多么可笑。我的血,成了别人嫁衣上最艳丽的红。
这一世,我要亲手撕碎这个谎言。「萧宸。」围猎出发的前夜,我叫住了正在整理行装的他。
「在。」萧宸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,恭敬地站在窗前。「明天的刺杀,在西南角的密林。
刺客有三人,皆是死士。」我回忆着当年的细节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「你左肩会中箭,那是为了避开要害不得不受的伤。切记,不可恋战,往溪边跑。」
「溪边……」萧宸默默记下。「那里会有一个宫女。」说到这里,我的声音有些发涩。
「她穿着灰色的粗布宫装,正在洗马具。她的左手背上,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烫伤。」
(那是前几天为了给他偷馒头被开水烫的,我记得很清楚)。萧宸愣了一下:「宫女?」
「对,一个卑微得如同蝼蚁的宫女。」我深吸一口气。「她会为你挡刀。那是致命的一刀。」
「萧宸,你若是还有良心,就别让她流干了血。」「还有……」我顿了顿,
语气变得森寒无比。「不管后来有谁拿着你的玉佩来找你,不管那个女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,
你都给我记住——」「真正救你的,只有那个在溪边洗马具的哑巴丫头!」是的,
那时候的我,因为受到惊吓加上喉咙发炎,暂时说不出话来,所以才被赵良娣钻了空子。
萧宸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异样。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眼神变得有些古怪:「前辈,
那个宫女……与您有旧?」我没有回答。有旧?那就是我啊。「做好你该做的事。」
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,便不再出声。萧宸在窗前站了很久。直到外面的更鼓敲响了三声,
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:「前辈放心。若真如您所言,此恩,萧宸定当涌泉相报。」
「绝不负她。」呵。绝不负她。上一世你也说过同样的话,对着那个冒牌货赵良娣。这一世,
我倒要看看,你能做到几分。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。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。
萧宸骑在一匹瘦弱的老马上,脸色苍白,摇摇欲坠,在一众鲜衣怒马的皇子中显得格外寒酸。
但他经过我的窗前时,却微不可察地侧了侧头。那眼神里,藏着一把出鞘的剑。
随着他的离开,窗外的景象变了。那扇窗户仿佛变成了萧宸的眼睛。我看到了移动的景色,
看到了巍峨的宫门,看到了城外的官道,最后,定格在了一片枯黄的密林。
这就是「时空之窗」的真正能力吗?我不光能看到过去,还能跟随他的视角?太好了。这样,
我就能亲眼见证这场好戏了。画面摇晃着,耳边传来了马蹄声和风声。突然,
一阵急促的破空声响起!「嗖!」一支利箭,带着森冷的寒光,直直地朝着萧宸的心**来!
「来了!」我猛地抓紧了窗框,哪怕指甲崩断也浑然不觉。这一刻,过去与未来重叠。
命运的齿轮,开始转动。只是这一次,握住齿轮的手,是我。
04密林杀机与溪边的傻丫头这一箭,来得太快,太狠。即使我已经提前预警,
即使萧宸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但当那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矢真正撕裂空气射过来时,
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依然透过窗户传到了我的灵魂深处。「噗嗤!」利刃入肉的声音。
萧宸身形猛地一歪。他严格执行了我的指令,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地扭转了身体。
那一箭本该射穿他的心脏,此刻却深深地钉进了他的左肩。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,
但他没有丝毫停顿,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几个黑衣死士,猛地一夹马腹,
朝着西南方向狂奔而去。「往水边跑!别回头!」我趴在冷宫的破窗前,声嘶力竭地喊着。
虽然我知道他听不见——距离太远了,
我的声音只能在书房那种封闭空间里传递——但我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。视野剧烈晃动。
我仿佛附身在了萧宸身上,看着两旁的枯枝如鬼爪般飞速倒退,抽打在脸上生疼。
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,死神的镰刀已经举起。终于,前方出现了那条蜿蜒的小溪。
那是上一世我命运的转折点,也是我噩梦的开始。「吁——」那匹老马终于力竭,前蹄一软,
将萧宸狠狠地甩了出去。他重重地摔在满是乱石的河滩上,左肩的箭伤被牵扯,
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。就在这时,我不忍地闭上了眼。但我必须看。
我要看着那个傻丫头,那个三年前卑微、愚蠢却又赤诚的我自己,是如何一步步走进深渊的。
画面里,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身影,正蹲在溪边。深秋的水冰冷刺骨,
她的双手却泡在水里,正在用力刷洗着一副沉重的马鞍。那双手冻得通红,
上面满是冻疮和裂口。听到动静,她茫然地抬起头。那一刻,我想哭。那时候的苏婉,
真年轻啊。虽然面黄肌瘦,头发也只是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,但那双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泉水,
还没有沾染上半点宫廷的污秽与算计。萧宸挣扎着爬起来,身后的黑衣人已经追至。
长刀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寒光。「救……」萧宸大概是痛糊涂了,
或者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欲,对着那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宫女伸出了手。傻丫头愣了一下。
若是换个聪明人,此刻早就尖叫着逃跑了。可她没有。她认出了那是太子殿下。
那个她在宫宴角落里偷偷瞄过一眼,觉得像神仙一样好看的人。接下来的画面,
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,却又因为视角的改变而显得更加惨烈。黑衣人举刀劈下。
那个瘦弱的身影,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,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抓起手里那根用来赶马的鞭子,
猛地冲了上去。「不许伤人!」她喊得嗓子都破了。哪怕隔着时空,
我也能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惧。当然是螳臂当车。那根鞭子瞬间被斩断。
刀锋没有丝毫停顿,顺势劈下。「啊——!」一声凄厉的惨叫。那一刀,砍在了她的肩膀上,
鲜血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,溅了萧宸一脸。那一瞬间,冷宫里的我也跟着颤抖了一下,
仿佛那剧痛穿越了三年时光,再次降临在我的魂魄上。「蠢货……」我咬着嘴唇,
眼泪无声地滑落,「苏婉,你这个蠢货。」你是为了什么啊?
就为了这个男人那一瞬间的无助眼神?还是为了那所谓的忠君思想?你知不知道,
你拿命救下的人,将来会怎么对你?画面里,傻丫头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,
却还是死死抱住了那个刺客的大腿,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回头冲萧宸喊:「殿下……快跑……」
萧宸惊呆了。他似乎没想到,在这个充满了背叛和杀戮的皇宫里,
在这个所有人都恨不得踩他一脚的时候,竟然真的有一个人,一个卑贱如尘埃的人,
愿意为了他去死。他没有跑。他看着那个满身是血的背影,眼中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「……灰色粗布。」「……洗马具。」「……不要信任何人。」我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。
就在刺客恼羞成怒,准备补上致命一刀时,早已埋伏在附近的禁军终于赶到了。「抓刺客!
保护太子!」嘈杂的马蹄声和呼喊声响起。刺客见势不妙,恨恨地踹了苏婉一脚,
转身逃入密林。苏婉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踢飞出去,滚落进冰冷的溪水中。「救人!」
这是萧宸昏迷前喊出的最后两个字。但他没有看向那些赶来的侍卫,而是挣扎着,
向着溪水里那个浮浮沉沉的灰色身影爬去。他在水里抓住了她的手。
那只刚才还在刷马桶、满是冻疮的手。以及,手背上那块醒目的、红肿的烫伤。确认了。
萧宸死死地攥着那只手,仿佛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。即使意识已经模糊,即使周围乱成一团,
他也再没有松开。我看着这一幕,心中却是一片冰凉。抓住了又如何?萧宸,
上一世你也曾因为感动而对我好过一阵子。可这点感动,在权力的天平上,
在赵良娣那个宰相父亲的权势面前,轻得像一片羽毛。这一世,你能坚持多久?
05染血的玉佩与拙劣的戏码视野陷入了一片黑暗。大概是因为萧宸昏迷了,
我也失去了「直播」的画面。冷宫重新恢复了死寂。我飘回自己的尸体旁,
看着那个在枯草堆里早已僵硬的自己,心中五味杂陈。三年前的那个苏婉,
现在应该正躺在太医院最下等的病房里,生死未卜吧?不,不会的。历史已经变了。上一世,
我是被随便丢在柴房里自生自灭的,若不是我命硬,早就死于伤口感染。但这一次,
萧宸抓住了她的手。在这众目睽睽之下,太子死死抓着一个宫女的手不放,
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们,绝对不敢怠慢她。我焦急地等待着。等待萧宸醒来。
等待那场名为「顶替」的好戏开场。不知过了多久,冷宫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。
那扇破窗再次亮起了微光。视角恢复了!但我看到的不是那个简陋的柴房,
而是一顶奢华的帐篷。这是太子的营帐。萧宸已经醒了。他的伤口包扎好了,正靠在软榻上,
脸色虽然苍白,但眼神却阴鸷得吓人。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。
那是一块雕刻着蟠龙纹的极品羊脂玉,是他的贴身之物,代表着储君的身份。帐帘被掀开。
一阵香风袭来。赵良娣——那时候她还只是赵家大**赵婉柔,
穿着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色骑装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焦急,快步走了进来。「殿下!
您终于醒了!」她眼含热泪,扑到床边,「吓死妾身了……听说您遇刺,
妾身恨不得以身代之!」真是好演技。上一世,我就在旁边看着,
看着她拿着这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我身边的玉佩,哭得梨花带雨,
说她是发现我晕倒在路边,才捡到了这块玉。而萧宸,
那个刚刚醒来、脑子还有些混沌的傻子,竟然真的信了她是救命恩人的「知情人」,
甚至在后来的流言引导下,认为是我偷了玉佩,而她是帮他找回信物的人。
可是这一次……萧宸没有说话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婉柔表演,
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。「殿下,您的玉佩……」
赵婉柔显然注意到了萧宸手中的东西,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算计,「这玉佩怎么在您手里?
妾身刚才在溪边捡到了它,本想给您送来,结果……」她卡壳了。因为她发现,
那块玉佩上沾满了血迹。那是我的血。「你在溪边捡到的?」萧宸终于开口了,嗓音沙哑,
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压。「是……是啊。」赵婉柔有些心虚,但还是硬着头皮编下去,
「当时妾身带着人去寻您,看到地上有血,还有这块玉……妾身担心极了。」
「那你看到人了吗?」萧宸把玩着玉佩,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干涸的血迹。「人?」
赵婉柔眼神闪烁,「没……没有啊。只有一地狼藉。」「只有一地狼藉?」萧宸突然笑了。
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,只有无尽的嘲讽。「孤记得,当时有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宫女,
替孤挡了一刀。她的血溅了孤一身,也染红了这块玉。」「既然赵**去了现场,
怎么会没看见那个身受重伤、倒在溪水里的人?」赵婉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她没想到萧宸记得这么清楚!按照她的情报,太子当时应该已经神志不清了才对。
而且那个宫女是个卑贱的浣衣局奴婢,谁会在意这种人的死活?
「这……或许是妾身去晚了……那个宫女已经走了……」她慌乱地解释。「走了?」
萧宸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。「啪!」瓷片飞溅。「那个傻丫头被人砍断了肩胛骨,
大出血昏迷不醒,你告诉我她自己走了?!」萧宸的怒火终于爆发了。他想起了「窗后人」
的警告。原来真的是这样。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这些人就是这样颠倒黑白,
将救命之恩据为己有,将真正的恩人踩进泥里!若不是前辈提醒,
他今日是不是又要被这个女人蒙蔽?「滚出去。」萧宸指着帐篷门口,手指微微颤抖。
「殿下……我父亲是当朝宰相……」赵婉柔还想搬出家世来压人。「孤让你滚!」
萧宸双目赤红,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,「再多说一个字,孤现在就治你个欺君之罪!
别以为孤不知道你们赵家打的什么算盘!」赵婉柔被吓得魂飞魄散,哪里还敢多留,
狼狈地捂着脸跑了出去。帐篷里终于安静了下来。萧宸大口喘着气,
胸口的伤口因为激动而崩裂,渗出了鲜血。但他顾不上疼。他转过头,
看向帐篷角落的一扇透气窗。他知道,我在那里。「前辈……」他声音哽咽,
像个受了委屈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。「我都看见了。」
「那个人……那个满手冻疮的姑娘……她现在在哪里?」我看着他那副懊悔的样子,
心中那块坚冰,似乎有了那么一丝裂缝。但我依然硬着心肠。「在偏帐。太医说她失血过多,
若是今晚退不下去烧,人就没了。」「你去守着她。」「萧宸,这是你欠她的命。」
06两个苏婉与同一个拥抱偏帐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气。这里没有锦被软榻,
只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。三年前的我,此刻正躺在那上面,脸色灰败得像是个死人。
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,血迹依然在往外渗。因为高烧,我在昏迷中不断地呓语,
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。萧宸坐在床边的小马扎上。他是被王福扶着进来的,
但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,甚至赶走了那个势利眼的太医,只留下了一盆热水和毛巾。
「怎么会这么瘦……」萧宸伸出手,想要触碰那张满是冷汗的脸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,
似乎怕碰坏了这个易碎的瓷娃娃。此时的他,才真正看清楚这个救命恩人的模样。
不是什么绝色佳人。皮肤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,手上满是茧子和冻疮,
甚至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瘪。但这却是第一次,有女人为了他,不要命。「水……」
床上的苏婉发出一声微弱的**。萧宸立刻慌了手脚。他平日里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太子爷,
哪里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?他笨手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