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语:我死在潮湿的地下室时,听见我妈在外面和人说笑:“那个累赘死了,也算解脱。
”可她忘了,我之所以会成为累赘,是因为火灾那天,她为了先救邻居的儿子而放弃了我。
如今,我从地狱归来,再次回到火场。听着她在门外喊出同样的选择,我笑了。妈,
你去救你的“好儿子”吧,我把门锁了,就不劳你费心了。正文:灼热的空气灌入喉咙,
带着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刀片。浓烟熏得我睁不开眼,
眼泪混着汗水糊了一脸。这感觉……太熟悉了。熟悉到刻骨铭心。
我不是应该在那个漏雨的地下室里,因为并发症高烧不退,
最后在无尽的悔恨和冰冷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吗?“咳咳……咳!”剧烈的咳嗽让我蜷缩起来,
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唤醒了我的神志。我费力地撑开眼皮,
眼前是熟悉的书桌、贴着球星海报的墙壁,以及在火光映照下扭曲变形的家具轮廓。
这是我的房间。我那个……十八岁时被一场大火吞噬的房间。“小宇!小宇你别怕!
阿姨马上救你出去!”门外,我妈陈兰的声音焦急得变了调,紧接着是“砰砰砰”的踹门声,
但踹的不是我的房门,而是斜对门,邻居刘惠家的门。“江澄!江澄你醒醒!着火了!
你自己先想办法出来!我去救小宇!”我妈的声音隔着火墙和浓烟传来,
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。轰——脑子里一根名为理智的弦,应声绷断。上一世,
就是这句话,将我的人生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同样是这场大火,
我们家和邻居家同时燃起。我妈在冲进火场后,毫不犹豫地越过了我的房门,
一脚踹开了邻居家林宇的门。她抱着毫发无伤的林宇冲出火海,
成了小区里人人称赞的“英雄”。而我,在浓烟中被倒塌的书架砸断了右腿,
被消防员救出来时,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。截肢手术同意书上,我爸江卫国签下字时,
手没有一丝颤抖。后来,我坐在轮椅上,看着我妈抱着林宇,
哭着对我嘶吼:“你为什么不自己跑快点!你都十八岁了,小宇才八岁!你怎么这么不懂事!
”是啊,我为什么不跑快点。因为我的房门被热浪冲得变形,从外面锁死了。
因为我从小就有哮喘,浓烟让我根本喘不过气。因为书架倒下时,
我还在拼命地拍打着那扇永远也打不开的门。可这些,他们不在乎。从那天起,
我不再是他们的儿子,而是这个家的累赘、一个会呼吸的耻辱。我那向阳的房间,
被“受了惊吓需要人照顾”的林宇住了。美其名曰,他家重新装修,我们家要“有情有义”。
我的游戏机,被我弟江涛抢走,他说:“你个瘸子也用不上了。
”我爸妈每个月领着刘惠给的“营养费”,给林宇买最新款的玩具,给我弟报昂贵的补习班,
一家人其乐融融。而我,每天得到的只有一个冰冷的馒头,和一句不耐烦的“怎么还活着”。
最后,我因为伤口感染,高烧不退,死在了那个潮湿发臭的地下室里。临死前,
我听到我妈在外面跟邻居聊天,语气轻快:“那个累赘?快了吧,也算是解脱了。
”无尽的怨恨如同毒蛇,啃噬着我的灵魂。如果……如果能重来一次……“江澄!听见没有!
自己想办法!”我妈的催促再次响起,打断了我血色的回忆。我撑起身体,环顾四周。
火势蔓延得很快,天花板上的墙皮正噼里啪啦地往下掉。门外,我妈已经踹开了林宇的房门,
隐约能听到她安抚林宇的声音:“小宇别怕,阿姨在,阿姨带你出去……”多么温柔,
多么慈爱。我上一世到死,都没再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。我的嘴角,
缓缓扯开一个冰冷的弧度。重来一次了。真好。这一次,我不会再傻傻地等待救援。
我用尽全身力气,爬下床,在浓烟中摸索着,不是扑向门口,而是扑向窗边。
我的手在滚烫的墙壁上摸索,最后,摸到了那个熟悉的金属旋钮。那是房门的内锁。上一世,
我拼命地想打开它。这一世……我听着门外我妈抱着林宇,脚步声匆匆远去,
又在楼道口犹豫了一下,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回来看看我。就是这一秒的犹豫。
我用尽全身力气,转动了那个旋钮。“咔哒。”一声轻响,在噼啪作响的火场里微不足道。
却像一道天堑,彻底隔开了两个世界。妈,你不是要去救邻居吗?去吧。不用着急回来。
我把门锁了。做完这一切,我没有丝毫犹豫,转身爬向窗户。这里是三楼,
直接跳下去不死也残。但我记得,上一世消防员就是从这个位置架起云梯的。
我用床单拧成绳子,一头绑在沉重的暖气片上,另一头扔出窗外。浓烟让我剧烈咳嗽,
但我心里却一片清明。求人不如求己。血的教训,一次就够了。我顺着床单滑下去,
粗糙的布料磨破了我的手心,**辣的疼,但这疼痛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双脚落地的瞬间,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尖锐地划破夜空。我瘫坐在地上,
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,抬头看着那个被火舌吞噬的窗口,我的“家”。很快,
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口冲了出来,是我妈陈兰。她怀里紧紧抱着林宇,脸上被熏得漆黑,
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。她一眼就看到了安然无恙的林宇,又看到了毫发无损的我。她愣住了。
几秒后,她把林宇塞到闻讯赶来的刘惠怀里,疯了一样冲到我面前,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。
“你这个畜生!你为什么要锁门!”我没有躲,任由那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。**辣的疼。
可比起上一世断腿的剧痛,比起在地下室里日夜啃噬骨髓的寒冷,这一巴掌,轻如鸿毛。
我抬起头,迎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问:“你不是说,让我自己想办法吗?
”“我找到了一个办法,就是锁上门,从窗户走,这样最快。”“妈,你看,我跑得够快吗?
”陈兰被我问得哑口无言,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,此刻写满了错愕和不可置信。
她可能从未想过,那个一向懦弱、顺从的儿子,会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她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态度!”她气急败坏,声音尖利,“我那是为了先救小宇!他年纪小!
你一个大小伙子,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!”“我没有计较。”我平静地陈述事实,
“我只是执行了你的命令。”周围的邻居越聚越多,对着我们指指点点。
消防员已经开始铺设水龙带,准备灭火。我爸江卫国和我弟江涛也从外面赶了回来,
看到眼前的情景,江卫国眉头紧锁。“怎么回事!陈兰,你又在发什么疯!”“老公!
你看看你的好儿子!”陈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,指着我的鼻子哭诉,“他把门锁了!
他想烧死在里面!他是要逼死我啊!”“哥,你疯了?”江涛一脸嫌恶地看着我,
“就为了这点小事?妈先救谁不都一样吗?”一样吗?上一世,就是这“一样”的选择,
让我没了一条腿,毁了一辈子。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,
只是看着赶过来的消防队长和片区警察。“警察叔叔,消防员叔叔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
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异常清晰,“火灾发生时,我母亲选择先营救邻居家的孩子,
并让我自己想办法逃生。我房间的门被热浪封锁,无法从内侧正常打开,
所以我选择锁死房门,防止浓烟倒灌,然后用床单从三楼窗户逃生。
”我摊开血肉模糊的双手,展示给他们看。“这是我自己想的办法。我没有任何过错。
”我的叙述冷静、客观,没有一丝一毫的控诉,却比任何哭喊都更有力。
消防队长看了一眼我鲜血淋漓的手,又看了一眼在旁边上蹿下跳、状若疯癫的陈兰,
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。片区的王警官是个老警察了,他走过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孩子,
别怕,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。事情的经过,我们会调查清楚的。”陈兰一听要调查,
顿时慌了。“调查什么!有什么好调查的!他是我儿子,我还能害他不成?
他这是青春期叛逆,故意跟我对着干!”王警官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这位女士,
请你冷静一点。现在是公共安全事件,不是你的家务事。所有相关人员,
都需要跟我们回所里做笔录。”我爸江卫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他最是好面子,
进局子做笔录这种事,在他看来就是奇耻大辱。他狠狠瞪了我一眼,
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。在医院,医生给我处理了手上的伤口,缠上了厚厚的纱布。
除了有点烟尘吸入,我身体并无大碍。隔壁病房,林宇因为“受到惊吓”,
正在接受全家人的悉心照料。我妈陈兰端着水杯,我爸江卫国削着苹果,
我弟江涛在旁边讲着笑话。刘惠则在一旁抹着眼泪,嘴里不停地感谢着。那画面,其乐融融,
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。而我这个“亲生”的,孤零零地坐在这边,无人问津。和上一世,
何其相似。只不过,上一世的我躺在病床上,忍受着断腿的剧痛和即将截肢的恐惧,
而这一世,我四肢健全,内心平静。做完笔录后,警察初步认定火灾是老旧线路短路引起的,
我们两家都是受害者。至于我锁门的行为,在听取了我“防止浓烟倒灌,
为自己争取逃生时间”的解释后,也被定性为紧急避险。陈兰在警局大吵大闹,说我不孝,
说我冷血,说我差点害死她。王警官只用一句话就让她闭了嘴。“他妈妈,
根据我们对现场的勘查,如果他不开窗,而是选择在门口等你回去,
他现在可能已经在太平间了。”陈兰的脸色,瞬间惨白如纸。回到家,
所谓的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。我们一家人暂时被安置在社区提供的临时住所里。一进门,
压抑的气氛就几乎让人窒息。“江澄,你跟我过来。”我爸江卫国把我叫到阳台,
递给我一根烟。我摇了摇头。他自己点上,猛吸了一口,
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永远严肃的脸。“今天在警察局,你为什么那么说?”他问,
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,“家丑不可外扬,你不知道吗?你让**脸往哪儿搁?
”“我说的都是事实。”“事实?”他冷笑一声,“事实就是你妈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,
救了两个人!她是个英雄!而你,你这个不孝子,差点让你妈背上见死不救的骂名!
”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很可笑。“爸,在你心里,面子比我的命还重要,是吗?
”江卫国被我噎了一下,恼羞成怒:“你这是什么话!你不是好好的吗!你要是真出事了,
你妈能不救你?”“她已经做出了选择。”我平静地戳破他的幻想,“在我和林宇之间,
她选择了林宇。这不是假设,是已经发生过的事。”“你!”江卫国扬起了手,
但看着我那双没有丝毫畏惧的眼睛,他的手最终还是颓然放下。“你……你变了。
”他喃喃道。是的,我变了。被烈火焚烧过一次,又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,怎么可能不变。
“爸,我十八岁了,是个成年人了。”我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,声音没有一丝波澜,
“我的事,我自己会负责。你们的事,我也不会再管。”这场谈话不欢而散。接下来的几天,
我们一家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。陈兰不跟我说话,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仇人。
江涛更是变本加厉,明里暗里地挤兑我,说我是白眼狼,冷血怪。江卫国则是终日叹气,
不停地抽烟。只有刘惠和林宇来的时候,这个临时的家才会有片刻的“欢声笑语”。
刘惠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,一进门就拉着陈兰的手,感激涕零。“嫂子,
这次真是多亏了你,你就是我们家小宇的再生父母!”“哎呀,说的哪里话,
小宇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,跟亲生的没两样。”陈兰脸上的笑容,
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灿烂。林宇像个小皇帝一样,被簇拥在中间。
他指着江涛手里的游戏机,奶声奶气地说:“哥哥,这个我想玩。
”江涛立刻把游戏机递了过去:“给,小宇,随便玩!以后这就是你的了!”上一世,
这个游戏机是我的。江涛也是这样,在我面前,把它送给了林宇。那时我躺在病床上,
只能无能狂怒。而现在,我只是冷眼旁观。“江澄哥,你不玩吗?”林宇举着游戏机,
假惺惺地问我。“不了,我没兴趣。”我淡淡地回应。林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。他知道,
这个家里,他才是最受欢迎的那个。刘惠看到了我缠着纱布的手,状似关心道:“哎呀,
江澄这手是怎么了?也是烧伤的?要不要紧啊?”陈兰立刻接话:“没事,小伤,皮外伤,
过两天就好了。不像我们小宇,虽然没受伤,但吓得不轻,这几天晚上都做噩梦。
”“是啊是啊,孩子小,魂儿都吓飞了。”刘惠说着,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,
塞到陈兰手里,“嫂子,这点钱你拿着,给小宇和江涛买点好吃的,压压惊。
也算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。”陈兰半推半就,最后还是收下了。“你看你,太客气了。
”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她们两个人,一个真心给,一个真心要,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从始至终,没有人问过我需不需要压惊,没有人关心我的手会不会留疤。
仿佛我不是这个家的一员,只是一个碰巧住在这里的陌生人。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,
也在这虚伪的客套中,彻底冷却。“有些亲情,在大火里烧过一次,就只剩下灰了。
”我在心里对自己说。火灾后的第七天,保险公司的理赔下来了。因为是意外,
两家都获得了一笔赔偿款。我们家的那笔钱,一到账,就被江卫国取了出来。家庭会议上,
他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。“家里的钱,加上赔偿款,一共二十万。房子烧了,得重新装修。
这段时间,我们得租个房子住。小涛马上要高考,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。
还有……”他看了一眼坐在陈兰身边的林宇,“刘惠妹子那边也困难,小宇的房间也得修,
我们得帮衬一把。”陈兰立刻点头:“对!小宇这孩子受了这么大惊吓,
可不能再让他受委屈了。”江涛也附和:“爸,妈,我没意见。”他们三个人,
已经规划好了一切,完全没有问我的意思。我敲了敲桌子,发出“叩叩”的声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