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棠劫第2章

小说:玉棠劫 作者:闲散儿童 更新时间:2025-12-10

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,皇城还浸在墨色的晨雾里,镇国侯府后门就吱呀开了道缝。苏挽月穿着一身半旧的水红嫁服,料子是前年做的,边角已经磨出些毛边,连件像样的头面都没有,只在鬓边别了朵风干的腊梅——还是她昨夜从听雪院老槐树下捡的。

“姑娘,上车吧。”车夫是七皇子府派来的,语气平淡得像在送一件寻常货物,手里的灯笼映着苏挽月苍白的脸,竟比灯笼里的烛火还要凉。

她没说话,弯腰钻进了那辆没有任何喜庆装饰的青布马车。车帘落下的瞬间,听见继母周氏在门内冷笑:“真是贱骨头,赶着去给短命鬼冲喜,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。”声音不大,却像针一样扎进苏挽月耳朵里。

马车轱轳启动,车厢里铺着层薄棉垫,坐上去依旧硌得慌。苏挽月摸了摸颈间用红绳系着的半块玉珏,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——这是昨夜撕婚书时,萧砚目光停留过的地方,也是她前世临死前,看到他攥在手里的东西。

前世她就是在这样的晨光里,被周氏骗上定北王府的花轿,等着她的是疯批世子的剜心之痛。而这一世,她亲手撕毁了那纸假婚书,转身接下了皇帝赐婚七皇子萧砚的圣旨。满京城都在笑她傻,放着定北王府的富贵不要,偏要嫁个活不过弱冠的病秧子,可只有苏挽月知道,这病秧子才是她唯一的生路。

马车走了约莫两炷香,停在了七皇子府门前。没有吹锣打鼓,没有迎亲队伍,只有两个穿着灰布衣裳的老仆守在门口,见马车到了,连忙上前掀开帘子。

“奴才见过王妃。”老仆的声音有些发颤,眼神里藏着几分同情。

苏挽月刚下车,就看见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上,停着一辆乌木轮椅。轮椅上坐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,墨发用一根素银簪束着,脸色白得像宣纸,唇上却带着一丝淡粉,明明是病弱的模样,周身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。

是萧砚。

他的目光越过众人,直直落在苏挽月身上,准确地说是落在她颈间的玉珏上,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“走吧。”他开口,声音比预想中要沉稳,没有病态的虚弱,只是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
推着轮椅的是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侍卫,见苏挽月站着没动,低声提醒:“王妃,王爷身子重,经不起风。”

苏挽月回过神,连忙跟上。走进七皇子府,才发现这里比靖王府还要冷清,亭台楼阁都蒙着层薄灰,路边的花草无人打理,枯黄的枝叶耷拉着,只有通往正厅的路被扫得干干净净,看得出是特意收拾过的。

“府里人少,规矩也少,”萧砚忽然开口,背对着她,声音被晨雾揉得有些模糊,“你既嫁进来,便是这府里的主母,不必学那些趋炎附势的做派,也不必怕任何人。”

苏挽月脚步一顿。她原以为萧砚会像靖王那样,对她这个“罪臣之女”冷嘲热讽,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。她抬头看向他的背影,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轮椅的扶手,露出一小截手腕,细得像一折就断,可那握着扶手的手,指节分明,却稳得很。

正厅里只摆着一张供桌,上面放着两个牌位,一个是萧砚生母贤妃的,另一个竟是空的。苏挽月心里一动,刚要开口,就见萧砚被侍卫推着走到供桌前,微微欠身:“母妃,儿子把儿媳带来了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。苏挽月连忙跟着行礼,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时,听见萧砚说:“起来吧。这里没外人,不必行这些虚礼。”

起身时,她不小心碰倒了供桌旁的一个木盒,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——是些女子的首饰,银簪子都发乌了,只有一支玉簪还泛着温润的光,簪头雕着半朵凤凰,另一半像是被人刻意敲掉了。

“小心些。”萧砚的语气没什么变化,可苏挽月却察觉到他的目光紧了紧。她连忙蹲下身收拾,指尖触到那支玉簪时,忽然想起自己怀里的旧帕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,帕角也绣着半朵凤凰。

“这是母妃的遗物。”萧砚的声音传来,“她走的时候,就攥着这支簪子,像是有什么话没说。”

苏挽月心里咯噔一下,将玉簪放回木盒,起身道:“王爷,臣女有话想跟您说。”

萧砚抬了抬下巴,侍卫会意,带着厅里的老仆都退了出去。正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晨雾从敞开的门飘进来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“你想说什么?”萧砚转动着轮椅,面向她,目光锐利如鹰,“是想说,你嫁进来,是为了利用本王给你父亲翻案?”

苏挽月心头一震。她没想到萧砚会如此直接。她定了定神,坦然迎上他的目光:“王爷既知道,为何还要接下这门亲事?”

萧砚忽然笑了,这是苏挽月第一次见他笑,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,却带着几分嘲讽:“因为本王需要一个人,帮我查清楚母妃的死因。而你,苏挽月,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
“我?”苏挽月皱起眉,“我不过是个罪臣之女,连自己都保不住,怎么帮王爷查案?”

“因为你有别人没有的东西。”萧砚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玉珏上,“这半块玉珏,是母妃当年交给乳母的,说要送给‘有缘分的人’。而你,不仅有玉珏,还有一个能进出镇国侯府的身份——你继母周氏,当年是母妃宫里的侍女。”

苏挽月彻底愣住了。她只知道继母是从宫里出来的,却没想到会和贤妃有关。前世她临死前,曾听见定北王世子说“贤妃的死,跟镇国侯府脱不了干系”,当时她以为是胡说八道,现在想来,竟是真的。

“你父亲的案子,看似是通敌叛国,实则是有人想借沈家的手,掩盖母妃死亡的真相。”萧砚的语气沉了下来,“陛下让你嫁入靖王府,是想把你当成牵制靖王的棋子;而本王接下这门亲事,是想和你做笔交易。”

“什么交易?”苏挽月追问。

“你帮我查清楚母妃是被谁害死的,找出证据。”萧砚的目光紧紧锁住她,“我帮你保住性命,还你父亲一个清白。你要知道,现在整个皇城,只有本王敢跟陛下对着干。”

苏挽月的心脏砰砰直跳。这正是她想要的。她看着萧砚苍白却坚定的脸,忽然想起前世在佛堂外看到的场景——他跪在雪地里,手里攥着半块玉珏,额头磕得全是血,嘴里念叨着“母妃,儿子不孝”。那时候的他,应该就知道贤妃的死有问题了吧。

“我答应你。”苏挽月伸出手,将颈间的玉珏摘下来,放在萧砚面前,“但我有个条件,你不能干涉我的查案方式,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。”

萧砚看着那半块玉珏,指尖轻轻碰了碰,冰凉的触感让他眼神柔和了几分。“可以。”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半玉珏,放在苏挽月的玉珏旁边,两块玉珏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,组成了一只完整的凤凰,“这是母妃留给我的。她说,等找到另一半玉珏的主人,就把她的东西都交给她。”

阳光刚好从云层里钻出来,照在玉珏上,泛着温暖的光晕。苏挽月看着那只完整的凤凰,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庄子上救过的那个男孩——他掉进冰窟窿里,她把他救上来时,他也塞给她半块一模一样的玉珏,说“等我长大,用这个娶你”。

难道那个男孩是萧砚?

“在想什么?”萧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苏挽月连忙收回目光:“没什么。王爷,我们现在该从哪里查起?”

“母妃是三年前冬天没的,死的时候说是突发恶疾,可我查过,她死前三天,还跟陛下一起赏过雪。”萧砚转动轮椅,来到窗边,“她宫里的人,要么被遣散了,要么就疯了,只有你继母周氏,完好无损地出了宫,还成了镇国侯府的主母。”

苏挽月点点头。周氏嫁给父亲后,一直对她和母亲留下的东西格外上心,尤其是母亲的那只梳妆盒,她从来不让别人碰。前世她没在意,现在想来,那梳妆盒里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。

“我会想办法回侯府一趟。”苏挽月说,“但我需要一个身份,一个能让周氏放松警惕的身份。”

“简单。”萧砚从轮椅旁的暗格里拿出一枚印章,“这是七皇子妃的印鉴,你拿着它,就说是回府取些私人物品。周氏最看重这些虚礼,肯定不会拦着你。”

苏挽月接过印章,冰凉的玉石上刻着“砚月”二字,是萧砚和她的名字各取了一个字。她心里微微一动,抬头看向萧砚,却发现他已经转过去了,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。

“府里的事,你不用操心,有张嬷嬷看着。”萧砚的声音传来,“你的院子在西跨院,叫‘揽月轩’,已经收拾好了。春桃也跟着你过来了,她是个忠心的,有事可以找她。”

苏挽月愣了一下:“春桃?她怎么会来?”

“你昨天在靖王府待了一夜,她担心你,哭着求张嬷嬷把她送来。”萧砚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,“倒是个重情义的丫头。”

走出正厅时,春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,手里捧着一件厚厚的狐裘,见苏挽月出来,连忙跑上前:“姑娘,不,王妃!快穿上,这天儿太冷了,仔细冻着。”

苏挽月接过狐裘,裹在身上,暖意瞬间包裹了全身。她看着春桃冻得通红的鼻尖,笑着说:“傻丫头,怎么不在屋里等着?”

“我怕您不认识路嘛。”春桃挽着她的胳膊,叽叽喳喳地说,“揽月轩可好看了,张嬷嬷特意给您烧了地龙,还摆了您爱吃的蜜饯。对了,刚才我听见厨房的人说,二姑娘……就是苏清歌,明天要来看您呢。”

苏清歌?苏挽月的笑容淡了下来。前世就是苏清歌,在她嫁入定北王府后,假意来看她,却在她的汤药里下了毒,让她变得痴傻,最后被定北王世子当成玩物,受尽折磨。

“知道了。”苏挽月拍了拍春桃的手,“她来的时候,你别跟着,去找张嬷嬷拿些府里的账册给我看。”

春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,但还是乖乖地点点头:“好。王妃,您跟我来,揽月轩就在前面。”

揽月轩果然如春桃所说,收拾得干干净净,地龙烧得很旺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。屋里的陈设很简单,一张拔步床,一张梳妆台,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架,上面摆满了书,大多是医书和兵法。

“这些都是王爷让搬来的。”春桃指着书架说,“他说王妃是大家闺秀,肯定喜欢看书。对了,王爷还让人把您的嫁妆也送来了,就在偏房里。”

苏挽月走到偏房,看见几个木箱子堆在那里,上面落着些灰尘。打开一看,里面都是些她小时候的衣物,还有母亲留下的一些旧物,最贵重的就是那只梳妆盒了。周氏倒是“大方”,没把这些东西扣下。

她打开梳妆盒,里面放着母亲的旧帕,还有一支银簪,没有什么特别的。可当她拿起那方旧帕时,忽然发现帕角的半朵凤凰绣纹,和萧砚母亲玉簪上的凤凰,纹路竟然一模一样!

苏挽月的心跳骤然加快。她把旧帕摊开,借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看,发现帕子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,像是被人撕扯过。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:“挽月,记住,凤凰……要成对,不能散……”当时她以为母亲是糊涂了,现在才明白,母亲说的不是凤凰,是这半朵绣纹,还有那半块玉珏。

“王妃,您怎么了?”春桃走进来,见苏挽月脸色发白,连忙问道,“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我去叫大夫来。”

“不用。”苏挽月连忙把旧帕收起来,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累。春桃,你去帮我打盆热水,我想洗把脸。”

春桃虽然担心,但还是听话地去了。苏挽月坐在梳妆台前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脸色苍白,眼神却异常坚定。她知道,母亲和贤妃之间,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,而这种联系,很可能就是解开沈家冤案和贤妃死因的关键。

热水打来后,苏挽月洗了把脸,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不少。她拿出萧砚给她的印鉴,放在梳妆台上,又把那方旧帕和两块玉珏放在一起。阳光照在这些东西上,她忽然觉得,前世的苦难,好像都是为了这一世的重逢和真相。

“王妃,张嬷嬷来了。”春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
苏挽月连忙把东西收起来,起身迎接。张嬷嬷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穿着一身青布衣裳,看起来很严肃,但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温和。

“老奴见过王妃。”张嬷嬷行礼,“王爷吩咐过,府里的大小事都由王妃做主,这是府里的账册和钥匙,还请王妃过目。”

苏挽月接过账册,翻开一看,里面记得清清楚楚,连买一根针的钱都写着。她笑着说:“张嬷嬷是看着王爷长大的,府里的事还是您做主,我刚来,很多事情都不懂,还要麻烦您多指点。”

张嬷嬷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王妃客气了。老奴看着王爷受苦,心里难受,现在王妃来了,王爷总算有个伴了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贤妃娘娘要是还在,肯定会喜欢王妃的。”

提到贤妃,苏挽月连忙问道:“张嬷嬷,您能跟我说说贤妃娘娘的事吗?我想多了解一下。”

张嬷嬷叹了口气,坐在椅子上,慢慢说起了贤妃的往事。贤妃原本是书香门第的**,入宫后因为性子温和,很受先帝宠爱,生下萧砚后更是风光无限。可先帝驾崩后,她就渐渐失了势,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宫里。

“娘娘死的前一天,还让人给王爷送了件亲手绣的棉袄,说天冷了,让王爷注意保暖。”张嬷嬷抹了抹眼泪,“可第二天就传来了娘娘薨逝的消息,老奴去宫里接娘娘的遗体时,看见娘娘的指甲都是青的,根本不是什么恶疾!”

指甲发青?苏挽月心里一动,这是中毒的迹象。她连忙追问:“那时候,我继母周氏在娘娘宫里当差吗?”

“在!”张嬷嬷点点头,“周姨娘那时候是娘娘宫里的掌事宫女,娘娘的饮食起居都是她负责的。娘娘死了以后,她就请旨出宫,嫁给了镇国侯,老奴当时就觉得不对劲,可没有证据,也不敢乱说。”

果然是周氏!苏挽月握紧了拳头。前世她只知道周氏心狠手辣,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杀害贤妃的凶手之一。她深吸一口气,对张嬷嬷说:“张嬷嬷,这件事您别跟任何人说,包括王爷。我会查清楚的,一定不会让贤妃娘娘白死。”

张嬷嬷看着苏挽月坚定的眼神,点了点头:“王妃放心,老奴知道轻重。要是有什么用得到老奴的地方,王妃尽管开口。”

张嬷嬷走后,春桃端着午饭进来了,一碗米饭,一碟红烧肉,一碟炒青菜,还有一碗鸡汤。“王妃,这是厨房特意给您做的,说您刚嫁进来,要补补身子。”

苏挽月看着桌上的饭菜,心里有些温暖。这是她自从沈家出事后,第一次吃到这么像样的饭菜。她拿起筷子,刚要夹菜,就听见春桃说:“王妃,我刚才在门口听见两个丫鬟说,二姑娘明天来的时候,要给您送一份‘大礼’呢,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
苏清歌的“大礼”?苏挽月冷笑一声。前世苏清歌就喜欢用这种方式羞辱她,这次肯定也没什么好东西。她放下筷子,对春桃说:“春桃,明天苏清歌来的时候,你把府里的丫鬟都叫到揽月轩来,就说我新得的一些布料,想分给大家做衣裳。”

春桃愣了一下:“王妃,您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“苏清歌不是喜欢演戏吗?我就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演个够。”苏挽月的眼神冷了下来,“前世她欠我的,这一世,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。”

吃过午饭,苏挽月让春桃陪着她在府里转了转。七皇子府虽然冷清,但很大,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,里面种着几株红梅,已经开了,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娇艳。

“这里是贤妃娘娘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。”春桃指着花园中央的凉亭说,“王爷经常一个人在这里待着,有时候会待一下午。”

苏挽月走到凉亭里,看见石桌上放着一幅画,画的是一个女子在红梅树下弹琴,眉眼和萧砚有几分相似,应该就是贤妃。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:“予吾儿砚,愿你平安顺遂。”

她轻轻抚摸着画上的字迹,忽然觉得贤妃和母亲很像,都是温柔又坚韧的女子。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,也是这样,明明自己都快不行了,还在担心她的安危。

“王妃,您看!”春桃忽然指着凉亭的柱子,“这里有字!”

苏挽月抬头一看,柱子上刻着一行小小的字,是用指甲刻的,已经有些模糊了:“凤凰泣血,玉珏成双。”她心里一动,这和母亲旧帕上的绣纹,还有那两块玉珏,难道有什么关联?

“这是什么意思啊?”春桃挠了挠头,“听起来怪怪的。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苏挽月摇了摇头,“但我觉得,这可能和贤妃娘娘的死有关。春桃,你帮我把这行字记下来,别告诉任何人。”

春桃连忙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,仔细地把字记了下来。苏挽月看着那行字,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:贤妃和母亲,可能早就知道自己会有危险,所以留下了这些线索,等着有人来揭开真相。

回到揽月轩时,萧砚已经在屋里等着了,他靠在椅子上,手里拿着一本书,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让他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暖意。

“去哪了?”他放下书,看向苏挽月,“张嬷嬷说你在府里转了一圈。”

“去了后面的花园。”苏挽月走到他面前,“看见贤妃娘娘的画了,画得很好。”

萧砚的眼神柔和了几分:“母妃的琴弹得很好,画也画得好。她以前总说,等我长大了,就教我弹琴。”

“那王爷会弹琴吗?”苏挽月问道。

萧砚摇了摇头:“母妃走后,我就再也没碰过琴。”他的声音有些低沉,“我总觉得,我一弹琴,就会想起她。”

苏挽月看着他难过的样子,心里有些不忍。她从怀里掏出那方旧帕,放在萧砚面前:“王爷,您看这个。”

萧砚拿起旧帕,看见帕角的半朵凤凰绣纹时,瞳孔猛地一缩:“这是……母妃的绣法!她以前最喜欢这样绣凤凰,说凤凰是百鸟之王,象征着吉祥。”

“这是我母亲的遗物。”苏挽月说,“我母亲和贤妃娘娘,是不是认识?”

萧砚皱起眉,仔细看着旧帕,忽然发现帕子的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“月”字——那是苏挽月母亲的名字,沈月如。“我记得母妃的账本上,有一笔给‘月如’的银子,每年都有,我以前以为是宫里的宫女,现在想来,应该就是你母亲。”

苏挽月的心跳越来越快。这么说来,母亲和贤妃不仅认识,关系还很好。那她们的死,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?

“我明天回侯府,想办法查查我继母的书房。”苏挽月说,“她既然是贤妃宫里的掌事宫女,肯定知道些什么。”

“小心点。”萧砚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,递给苏挽月,“这把匕首很锋利,藏在身上,以防万一。周氏那个人,我查过,心狠手辣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
苏挽月接过匕首,小巧玲珑,刀柄上刻着一朵梅花,是女子用的样式。她抬头看向萧砚,发现他正看着她,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,不像在做交易,倒像在关心一个认识很久的人。

“谢谢王爷。”苏挽月低声说。

萧砚别过脸,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:“别误会,我只是不想我的棋子出事。”说完,他转动轮椅,准备离开。

“王爷。”苏挽月忽然开口,“您的腿,是真的不能走吗?”

萧砚的身体僵了一下,没有回头: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

“我母亲以前是学医的,她留下了很多医书。”苏挽月说,“或许我能帮您看看。”她前世在定北王府的时候,为了活下去,偷偷学过医术,知道很多疑难杂症的治疗方法,萧砚的腿,看起来不像是天生的,倒像是被人下了毒。

萧砚沉默了片刻,缓缓转过身:“不必了。我的腿,我自己清楚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,“这么多年了,早就习惯了。”

苏挽月看着他的腿,心里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帮他治好。不仅因为他们是交易关系,更因为她觉得,萧砚不该一辈子坐在轮椅上。

萧砚走后,春桃端着热水进来,看见苏挽月手里的匕首,吓了一跳:“王妃,您怎么拿着这个?”

“防身用的。”苏挽月把匕首藏在袖筒里,“明天苏清歌来,你多注意点她的一举一动,尤其是她带来的东西,别让她靠近我。”

“知道了王妃。”春桃点点头,“我已经跟张嬷嬷说了,明天让府里的丫鬟都来揽月轩,到时候人多,二姑娘也不敢太过分。”

晚上,苏挽月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她想起前世的种种,想起父亲被斩首时的场景,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,想起萧砚在佛堂外跪着的样子。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,滴在枕头上,冰凉冰凉的。

“母亲,父亲,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。”她在心里默念,“还有贤妃娘娘,我也会帮您找出凶手,让他血债血偿。”

不知过了多久,她终于睡着了。在梦里,她回到了小时候,在庄子上的冰窟窿边,救起了一个小男孩。小男孩浑身湿透,冻得瑟瑟发抖,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珏,塞给她说:“等我长大,用这个娶你。”她看着小男孩的脸,竟然和萧砚一模一样。

“萧砚……”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,忽然从梦里惊醒。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洒在地上,像一层白霜。她摸了摸颈间的玉珏,心里忽然很确定,那个小男孩就是萧砚。

原来他们的缘分,早就开始了。前世她错过了他,这一世,她不会再错过了。

第二天一早,苏挽月刚洗漱完,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苏清歌的声音:“姐姐,妹妹来看你了!”声音甜得发腻,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
苏挽月整理了一下衣裳,对春桃说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
苏清歌穿着一身粉色的锦袍,头上戴着金步摇,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,身后跟着两个丫鬟,耀武扬威地走了进来。她看见苏挽月,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:“姐姐,恭喜你嫁入七皇子府啊!妹妹特意给你带了份大礼。”

苏挽月看着她虚伪的样子,心里冷笑,脸上却不动声色:“妹妹客气了,快请坐。春桃,给二姑娘倒茶。”

苏清歌坐在椅子上,把木盒放在桌上:“姐姐,这是妹妹特意为你准备的‘同心结’,用红线绣的,寓意着你和七皇子永结同心。”她说着,打开木盒,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同心结,可那红线却有些发黑,看起来很不吉利。

苏挽月知道,这同心结是用染了狗血的线绣的,是用来诅咒人的。前世苏清歌就用这个,让她在定北王府受尽了白眼。

“多谢妹妹的好意。”苏挽月拿起同心结,故作惊讶地说,“哎呀,这线怎么发黑了?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染到了?春桃,快拿出去扔了,别脏了王爷的地方。”

苏清歌的脸色瞬间变了:“姐姐,你怎么能这么说?这可是妹妹的一片心意!”

“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。”苏挽月放下同心结,语气冷了下来,“但这东西不吉利,我看还是算了吧。对了,妹妹,我听说你最近和定北王世子走得很近?”

提到定北王世子,苏清歌的眼睛亮了起来:“姐姐怎么知道?世子他……”

“我怎么不知道?”苏挽月打断她,“整个皇城都知道,定北王世子是个疯批,前几天还打死了一个丫鬟。妹妹可得小心点,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。”

苏清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她没想到苏挽月会这么不给她面子。她猛地站起来:“苏挽月,你别太过分!你以为你嫁入七皇子府就了不起了?七皇子就是个活不过弱冠的病秧子,等他死了,你还是个寡妇!”

“放肆!”张嬷嬷忽然走了进来,脸色严肃,“二姑娘怎么说话呢?这里是七皇子府,不是你撒野的地方!来人,把二姑娘请出去!”

苏清歌没想到张嬷嬷会突然进来,吓得后退了一步。她看着苏挽月得意的眼神,气得浑身发抖:“苏挽月,你给我等着!我不会放过你的!”

看着苏清歌狼狈地被赶出去,苏挽月笑了。这只是开始,前世苏清歌加在她身上的羞辱,她会一点一点地还回去。

“王妃,您刚才太厉害了!”春桃跑过来说,“看二姑娘那副样子,肯定气坏了。”

“这只是小打小闹。”苏挽月收起笑容,“春桃,准备一下,我们下午回侯府。”

回侯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了,还是那辆青布马车,却比来时多了两个侍卫——是萧砚派来保护她的。苏挽月坐在马车上,手里握着那把小巧的匕首,心里很平静。她知道,回侯府这一趟,肯定不会顺利,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
马车驶进镇国侯府的大门时,苏挽月看见周氏站在门口等着她,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:“挽月,你可算回来了!母亲都想你了。”

苏挽月走下马车,对着周氏行了一礼:“母亲。”她的目光扫过周氏身后,看见几个丫鬟手里拿着绳子,心里冷笑——周氏果然没安好心,是想把她绑起来吗?

“快进屋吧,外面冷。”周氏挽着她的胳膊,手劲很大,像是怕她跑了。苏挽月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来:“母亲,我回来是取些私人物品,取完就走。”

“急什么?”周氏拉着她走进正厅,“你刚嫁入七皇子府,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,母亲给你准备了些嫁妆,都是些贵重东西,你带回去。”

正厅里摆满了箱子,打开一看,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,还有几匹上好的丝绸。苏挽月心里清楚,周氏这是想收买她,让她在萧砚面前说她的好话。

“多谢母亲。”苏挽月说,“但这些东西太贵重了,我不能要。我只想取走我母亲的梳妆盒。”

提到沈月如的梳妆盒,周氏的眼神闪了一下:“那个破盒子有什么好的?早就该扔了。我已经让人把它收起来了,等我找到再给你送去。”

“不用麻烦母亲了。”苏挽月站起身,“我自己去取就行,我的东西,我知道放在哪里。”她转身就往母亲的旧居走去,周氏连忙跟了上去:“挽月,你等等!”

母亲的旧居已经很久没人住了,门是锁着的。苏挽月拿出萧砚给她的匕首,撬开了门锁。推开门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,屋里的陈设还是母亲生前的样子,只是落满了灰尘。

梳妆盒就放在梳妆台上,还是原来的样子。苏挽月走过去,打开梳妆盒,里面除了那方旧帕,还有一本医书,书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:“周氏,毒,贤妃。”

苏挽月的心脏猛地一跳——这是母亲留下的证据!她连忙把医书收起来,转身就往外走。周氏堵在门口,脸色狰狞:“苏挽月,你拿到什么东西了?交出来!”

“母亲说什么呢?”苏挽月装作不解的样子,“我只是来取我的梳妆盒。”

“别装了!”周氏挥了挥手,几个丫鬟拿着绳子冲了进来,“把她绑起来!她肯定拿到了沈月如留下的东西!”

苏挽月早有准备,她掏出匕首,对准冲在最前面的丫鬟:“谁敢过来?”她的眼神很凶,丫鬟们都不敢动了。

“苏挽月,你敢反抗?”周氏气得浑身发抖,“我是你母亲,你竟然敢用刀对着我!”

“母亲?”苏挽月冷笑一声,“你也配当我的母亲?我母亲的死,是不是你干的?贤妃娘娘的死,是不是也和你有关?”

周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: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

“我是不是胡说八道,你心里清楚。”苏挽月一步步逼近周氏,“我母亲在医书里写得清清楚楚,是你给她下的毒!你以为你能瞒多久?”

周氏吓得后退了一步,撞在门框上:“是又怎么样?沈月如那个**,凭什么得到贤妃的赏识?凭什么嫁给镇国侯?她就该死!”

“贤妃娘娘也是你杀的?”苏挽月追问。

“不是我!”周氏连忙摇头,“是……是陛下!是陛下让我做的!贤妃娘娘知道了陛下的秘密,陛下要杀她灭口!”

陛下?苏挽月愣了一下。她没想到,贤妃的死竟然和皇帝有关。那父亲的冤案,是不是也和皇帝有关?

“你胡说!”苏挽月故意呵斥,“陛下怎么会干这种事?”

“我没有胡说!”周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,“这是陛下给我的密信,你看!”

苏挽月接过信,打开一看,上面的字迹果然是皇帝的,内容是让周氏在贤妃的汤药里下毒,事成之后,封她为镇国侯夫人。

“现在你相信了吧?”周氏的声音带着几分疯狂,“沈月如知道了这件事,所以我才杀了她!镇国侯府的人,都得听我的!”

苏挽月握紧了手里的信,这是重要的证据。她看着周氏疯狂的样子,心里忽然很平静。她转身就往外走,周氏连忙喊道:“拦住她!别让她跑了!”

门口的侍卫早就冲了进来,把丫鬟们都制服了。周氏看着侍卫,吓得腿都软了:“你们……你们是谁?”

“我们是七皇子府的人。”侍卫冷冷地说,“奉王爷之命,保护王妃。”

苏挽月走到门口,回头对周氏说:“母亲,你做的事,我会告诉陛下的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
坐上回七皇子府的马车,苏挽月打开那封密信,手都在发抖。她终于知道了真相,贤妃和母亲的死,都是皇帝干的。那父亲的冤案,肯定也是皇帝一手策划的,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他的罪行。

马车驶进七皇子府时,萧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。他坐在轮椅上,脸色有些苍白,见苏挽月回来,连忙问道:“怎么样?拿到证据了吗?”

苏挽月把密信递给萧砚,声音有些沙哑:“拿到了。是陛下干的。”

萧砚接过密信,看完后,脸色变得异常冰冷。他紧紧攥着密信,指节都泛白了:“我就知道,母妃的死和他有关!他为了皇位,竟然连自己的妃子都杀!”

“还有我父亲的冤案,肯定也是他干的。”苏挽月说,“他想掩盖自己的罪行,所以才陷害我父亲通敌叛国。”

萧砚抬起头,看向苏挽月,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:“挽月,我们不能再等了。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多的证据,揭露他的真面目。”

苏挽月点了点头。她知道,这是一条艰难的路,一旦失败,他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。但她不怕,为了父亲,为了母亲,为了贤妃,也为了萧砚,她必须走下去。

回到揽月轩,春桃连忙跑过来:“王妃,您可算回来了!刚才张嬷嬷说,宫里来人了,说是陛下要见您和王爷。”

苏挽月和萧砚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讶。皇帝这个时候见他们,肯定没什么好事。

“知道了。”萧砚转动轮椅,“挽月,你跟我一起去。记住,不管陛下问什么,都不要说实话。”

苏挽月点点头,跟在萧砚身后,走向正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