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一个急刹，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我因为惯性猛地前倾，额头撞在前面的椅背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很疼，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。
季临的呼吸变得粗重，他一把抓过那份协议，只扫了一眼标题，就猛地将它撕得粉碎。
纸屑纷飞，像一场仓促的雪，落在我和他之间。
“你疯了？”他终于转过头，死死地盯着我，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怒火。
“我没疯，我只是清醒了。”我揉着额头，平静地回视他，“季临这三年来，我演得累了，不想再演下去了。”
“演？”他冷笑一声，捏住我的下巴，强迫我抬头看他，“许知意，你当初求着嫁给我的时候，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他的指尖冰冷，力道很大，捏得我生疼。
是三年前是我主动找上他的。
那时候许家濒临破产，我走投无路，在一场宴会上见到了季临。我知道他是季氏集团的掌权人，也知道他心里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孟清瑶。
我赌了一把。
我赌我这张有几分像孟清瑶的脸，能换来许家的安稳。
我赌赢了。
我们签了协议，一场没有爱情的商业联姻。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妻子来应付长辈，我需要他的资金来拯救许家。
各取所需。
可人心是肉长的。三年的朝夕相处，我还是不可救药地动了心。我开始奢望，奢望他能爱上我，爱上许知意，而不是“长得像孟清瑶的许知意”。
现在看来，是我太天真。
“当初是当初，现在是现在。”我挣开他的钳制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，“协议里写得很清楚，婚姻存续期间，双方不得干涉对方的私生活。但你把人带到我面前，用她的香水味来提醒我有多可悲，季临你过界了。”
他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香水？”他似乎有些茫然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，脸色更加难看，“我车上没有香水。”
“是没有，但你身上有。”我指了指他，“孟清瑶身上的味道，你沾上了。季临，你知不知道，我闻到这个味道会死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把重锤，狠狠砸在他心上。
他愣住了，嘴唇动了动，却没发出任何声音。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眼睛里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慌乱。
他大概是忘了，三年前我因为这个味道被送进急诊室的事情。也对，他怎么会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替身的事情。
车内的沉默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将我们紧紧包裹。
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：“我不知道……她今天会用这款香水。”
“你不知道的多了。”我扯了扯嘴角，打开车门，“协议我会让律师重新拟一份寄给你。许家欠你的，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。”
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跨下车，走进深沉的夜色里。
回到我和季临的“婚房”，我没有丝毫留恋。这里的一切，大到家具的颜色，小到花瓶的摆设，都是按照孟清瑶的喜好来布置的。
这里不是我的家，只是一个精致的牢笼。
我拖着行李箱，只装走了几件我自己的衣服和我的设计手稿。那些季临买给我的名牌包包和珠宝，我一件都没带。
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。
拉着行李箱走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，我感觉自己像是重获了新生。
我打车去了我自己的公寓。那是结婚前我用自己做设计赚的钱买下的小房子，不大但每一寸都充满了我的气息。
打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传来。我把行李箱放在玄关，走进画室。
画板上还蒙着一层白布。
我走过去，伸手缓缓揭开。
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设计稿，是我婚前参加一个国际设计大赛的作品。后来，为了做季临的乖顺妻子，我放弃了决赛。
现在我回来了。
许知意欢迎回家。
第二天一早，我被一通电话吵醒。
是我的好友兼合伙人姜宁。
“知意！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！你这三年死哪儿去了？我还以为你被姓季的给关起来了！”电话那头，姜宁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。
我笑了笑，心里一暖。“我离婚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，然后爆发出震天的尖叫：“**！真的假的？你终于想通了？姐妹为你开香槟庆祝！出来，我请你喝酒！”
“酒就不喝了，”我坐起身，看着窗外照进来的第一缕阳光，“‘意境’工作室，还缺首席设计师吗？”
“缺！当然缺！首席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！”姜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，“你个没良心的，终于知道回来了！”
挂了电话，我走进浴室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脸色有些苍白，一头为了模仿孟清瑶而剪的及肩短发，显得有些寡淡。
我拿起剪刀，毫不犹豫地将头发剪得更短，剪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。又从化妆包里翻出那支我最喜欢的正红色口红，细细地涂上。
镜子里的人，眼神锐利，红唇如火，陌生又熟悉。
那个曾经在设计界崭露头角，被誉为最有灵气的设计师许知意，好像又回来了。
我换上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，踩着高跟鞋，走出了公寓。
阳光正好。
“意境”工作室位于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。我和姜宁大学时就一起创立了这个工作室，我主设计，她主运营，配合得天衣无缝。
我结婚后，工作室就全靠姜宁一个人撑着。
走进办公室，姜宁一见到我，就冲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。
“你可算回来了！”她拍着我的背，眼眶红红的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我回抱住她，心里百感交集。
简单的寒暄过后，姜宁立刻进入工作状态，她将一份项目文件递给我：“看看这个，‘星辉集团’的总部大楼室内设计项目，标的五个亿。圈内好几家顶级设计所都在抢，我们要是能拿下，‘意境’就能一战成名。”
星辉集团？
我翻开文件，当看到项目负责人那一栏签着的“季临”两个字时，我的手指僵住了。
还真是冤家路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