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很快就上来了。
我慢悠悠地喝着我的美式，没有再主动开口。
现在，轮到她好奇了。
果然，沉默了大概两分钟后，许知意先开了口。
“你……和秦哲，长得很像。”
她还是没忍住，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声音很平淡，听不出什么情绪，但这个问题本身，就代表了她内心的波澜。
我放下咖啡杯，笑了笑：“是吗？很多人都这么说。可能帅哥都长得差不多吧。”
一句半开玩笑的话，既承认了相似，又把自己和“秦哲”那个纨绔子弟划清了界限。
许知意被我这句有点自恋的话噎了一下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“你和王浩……是在一起工作吗？”她换了个问题。
“不是，”我摇了摇头，“我就是个无业游民，每天瞎混混日子。”
我故意把自己说得很不堪。
我想看看她的反应。
在她的认知里，“秦哲”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。如果我这个“李哲”也是个废物，她会是什么表情？
出乎我意料的是，许知意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或者看不起的神色。
她只是安静地看着我，点了点头：“这样也挺好，轻松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
这反应……不对劲啊。
按照她的人设，不应该是不屑地撇撇嘴，然后找个借口直接走人吗？
轻松？
从她这个工作狂嘴里说出这两个字，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“轻松吗？”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，“我以为像许……像知知你这样的成功人士，会觉得我这样的人是在浪费生命。”
我差点说漏嘴。
许知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奶泡，低声说：“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一样，没有对错。”
她变了。
或者说，网络上的那个“知知”，让她变得不一样了。
我记忆里的许知意，是个绝对的精英主义者，她信奉效率和价值，在她眼里，所有不能创造价值的人和事，都是垃圾。
这也是她当初看不起我的根本原因。
可现在，她居然会说出“没有对错”这样的话。
是因为和王浩那个傻白甜聊了一个月，被同化了？
“那你呢？”我追问，“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？每天开会，看报表，处理各种焦头烂额的事情。”
许知意搅动咖啡的勺子停了下来。
她抬起头，看着窗外，眼神有些飘忽。
“不喜欢。”
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。
我再次感到了意外。
她居然……会跟我说这个？跟一个只见了不到半小时的，“兄弟的替身”？
“但没得选。”她又补充了一句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在她身上感受过的疲惫和无奈。
那一刻，我心头一动。
我好像……看到了她冰山外壳下的一丝裂缝。
那个在网上和王浩聊诗词歌赋的“知知”，和眼前这个说着“不喜欢，但没得选”的许知意，两个身影，渐渐重合在了一起。
我突然明白了。
“知知”不是伪装，而是她内心深处，真正的自己。
一个被“许氏集团总裁”这个身份压得喘不过气的，渴望自由和轻松的灵魂。
而王浩那个傻小子的出现，恰好给了她一个可以呼吸的窗口。
在网络世界里，她不是许总，她只是知知。
“为什么没得选？”我看着她的眼睛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，“人生是你自己的。”
“有些事情，从一出生就注定了。”许知意的眼神暗了下去，“责任，义务，这些东西，甩不掉的。”
我看着她，突然觉得有点心疼。
我这个穿越过来的人，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平，把所有责任都扔给手下。
但她不行。
她是被作为继承人培养长大的，她的人生轨迹，从一开始就被规划好了。
包括……和我联姻。
所以，她当初对我那么冷漠，除了看不起我，或许还有一层原因。
——她在反抗。
反抗这段被安排的，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。
而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，对她来说，或许是一种解脱。
“如果，”我身体微微前倾，盯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问，“如果有一个机会，可以让你暂时甩掉那些责任，做一天真正的自己，你愿意吗？”
我的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咖啡馆里，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许知意的身体僵了一下。
她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眸子里，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。
像一颗石子，投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她看着我，嘴唇动了动，却没有发出声音。
我知道，她心动了。
“就今天下午，”我继续诱惑她，“忘掉许总的身份，忘掉那些报表和会议，也忘掉那个还没见面的‘王日天’。你只是知知，我只是李哲。我们只是两个碰巧在咖啡馆遇到的陌生人。我请你看一场电影，怎么样？”
我发出了邀请。
一个大胆的，越界的邀请。
我在赌。
赌她内心深处对自由的渴望，会战胜她所有的理智和戒备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我能听到自己有点过速的心跳声。
许知意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久到我以为她会站起来，给我一个耳光，然后骂我一句“神经病”转身就走。
但她没有。
她最终，缓缓地，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
我赢了。
当那个“好”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，我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。
比我手下团队搞定一个百亿项目时，还要让我兴奋。
我甚至能看到，当她做出这个决定后，整个人的状态都松弛了下来。
那是一种卸下沉重盔甲后的轻松。
“走吧。”我站起身，冲她笑了笑。
她也站了起来，动作有点迟疑，像个第一次逃课的学生。
我们并肩走出咖啡馆，午后的阳光正好，暖洋洋地洒在身上。
“想看什么电影？”我问。
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她摇了摇头，“我很久没进过电影院了。”
我一点也不意外。
对于她这种人来说，时间都是按分钟计算的，看电影这种事，太奢侈。
“那就看个喜剧吧。”我做了决定，“开心一点。”
我用手机查了最近的影院和场次，有一部评分很高的喜剧片，十五分钟后开场。
“走吧，有点赶。”我看了看时间，很自然地伸出手，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她的手腕很细，皮肤细腻又带着一丝凉意。
在我抓住她的那一刻，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想抽回去。
我没有放手，反而握得更紧了一点。
“会迟到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，语气不容置喙。
她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，任由我拉着她，快步走向停车场。
我的手心有点出汗。
我能感觉到她手腕上传来的，同样有些紊乱的脉搏。
气氛，突然变得有些暧昧。
到了停车场，我拉开宾利副驾的门，示意她上车。
许知意看到这辆车时，又愣了一下。
“你不是……无业游民吗？”她眼里的疑惑藏都藏不住。
我心里暗笑。
鱼儿上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