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那几瓶啤酒下肚，非但没把我灌迷糊，反而让叶芷莹那张带着无辜笑容的脸和那句“记得拉伸”的“关心”在我脑子里更清晰了。
早上醒来，太阳穴突突地跳，像有个小锤子在里头敲。
去，还是不去？
我看着镜子里眼下发青的自己，心里一阵窝火。
我吴楠什么时候这么怂过？
被一个姑娘吓得连健身房都不敢去了？
这他妈传出去我还混不混了？
去！
必须去！
老子倒要看看，她能玩出什么花样！
下午三点，我踩着点踏进了健身房。
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汗水、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。
我刻意没往四周看，直接走向深蹲架，打算用大重量来砸碎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。
热身，上空杠，加片……我憋着一股劲，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呼吸和肌肉发力上。
直到做到第三组，那种熟悉的、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。
黏着，专注，像蛛丝一样缠绕在身上，挥之不去。
我咬着牙做完最后一个，放下杠铃，喘着粗气，猛地转过头。
果然。
就在不远处的跑步机上，叶芷莹穿着一身粉白色的运动套装，勾勒出纤细却有力的腰线，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，随着慢跑的节奏轻轻晃动。
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，看起来清新又活力，像个邻家女孩。
但她的眼睛，却像精准的雷达，直直地锁定着我。
和我视线对上的那一刻，她丝毫没有普通女孩被抓包时的惊慌或躲闪，反而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，露出了一个无比甜美、甚至带着点惊喜的笑容，还抬起带着运动护腕的手，冲我用力挥了挥，口型似乎在说：“好巧呀！”
巧？
我信你个鬼！
这他妈简直是精准投放！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手里一滑，刚卸下来的杠铃片差点砸到脚。
幸好我反应快，用小腿抵住了，发出“哐”一声闷响。
周围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。
我有些狼狈地站稳，胸口剧烈起伏，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。
她已经关了跑步机，拿起旁边印着卡通图案的毛巾和水杯，步伐轻快地朝我走过来。
那双看着我的眼睛，亮得惊人，里面没有丝毫杂质，只有纯粹的、几乎要满溢出来的……喜悦？
“吴楠，真的好巧呀！”
她站在我面前，声音带着运动后轻微的喘息，仰头看着我，鼻尖还有细小的汗珠，“你也这个时间过来？”
她身上那股淡淡的、混合了栀子花香和少女体香的味道，混着刚运动过的热气，蛮横地钻进我的鼻腔。
很好闻，却让我莫名有些窒息。
“叶芷莹，”
我压低声音，尽量不让周围的吃瓜群众看笑话，但语气里的火气还是压不住，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跟踪我？”
她歪了歪头，表情纯良得像一张白纸，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：“没有跟踪呀。我就是……猜你可能会来。你看，我猜对了，我们是不是很有默契？”
默契？
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，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，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。
确实很漂亮，是那种让人心动的漂亮。
但此刻，我只觉得那股偏执的、不容置疑的气息，正从她身上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，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。
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我汗湿的胸口、贲张的臂肌，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欣赏和满足，然后重新看进我的眼睛，轻声说，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：
“吴楠，我们连流汗的样子，都这么同步。你心跳很快，我也是。”
她的话像一道细微的电流，猝不及防地窜过我的四肢百骸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有点发烫。
操！
这他妈谁顶得住？
我几乎是仓惶地移开视线，抓起地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，借此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。
“我……我去练别的了。”
说完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，走向另一边的划船器。
我能感觉到，她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地黏在我的背上，灼热，专注，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。
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，我完全没了训练状态。
心思根本没法集中，肌肉感受也变得迟钝。
叶芷莹也没再做更出格的事，就在我附近的器械上做些简单的运动，拉伸，或者就在旁边坐着喝水，看着我做。
但她存在感太强了。
每一次我抬起汗湿的脸，都能撞进她含笑的眼眸里。
那眼神，温柔，专注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，仿佛在说：“看，你就在我的视线里。”
我第一次在健身房里感到如此束手束脚，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。
这种被人全方位“关注”的感觉，甜蜜又窒息，让我心慌意乱。
好不容易熬到练完，我冲进淋浴间，温热的水流劈头盖脸地浇下来，却冲不散心头那股诡异的烦躁和……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隐秘的悸动。
洗完澡出来，我用毛巾擦着头发，心里盘算着怎么避开她溜走。
一抬头，却看见她就站在男淋浴间外的走廊拐角，倚着墙，手里依旧拿着那瓶我没接的运动饮料，还有……一杯看起来是刚买的、冒着凉气的冰美式。
“给你的。”
她把冰美式递过来，眼神亮晶晶的，带着期待，“你练完习惯喝这个，不加糖不加奶，对吧？”
我看着她，又看看那杯咖啡，喉咙有些发干。
她连这个都知道？
我没动。
她举着咖啡的手稳稳的，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，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固执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？
好像我如果不接，就是在欺负她。
“我……”
我刚想找个借口拒绝。
她往前一步，靠得更近，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更加清晰。
她仰着头，声音轻轻的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，却又像羽毛下藏着细小的钩子：
“吴楠，接受我的好意，好不好？不然……”
她顿了顿，眼神暗了暗，声音更低了，“我会觉得，你讨厌我。我讨厌被你讨厌的感觉。”
这话听起来软绵绵的，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我心里。
我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，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，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僵持了几秒，我几乎是认命般地，伸手接过了那杯冰美式。
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，冰凉和温热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在我接过咖啡的瞬间，她脸上瞬间阴转晴，重新绽开一个无比明媚灿烂的笑容，满足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。
“明天见？”
她看着我，语气轻快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，仿佛早已预见了我的答案。
我没说话，握着那杯冰得刺骨的咖啡，看着她转身离开的、轻快又带着点雀跃的背影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他妈哪里是疑问句，这分明是通知。
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咖啡，又抬头看了看她消失的方向，感觉自己好像……真的逃不掉了。
而更可怕的是，我发现自己对于这种“逃不掉”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。
甚至，在那杯冰美式顺着喉咙滑下，带来一阵清醒的苦涩时，我心底某个角落，竟然可耻地冒出了一丝……甜。
那杯冰美式的后劲比我想象中大得多，一晚上都没睡踏实。
梦里全是叶芷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，还有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栀子花香，一会儿对我笑，一会儿又委屈地看着我，搞得我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更明显的黑眼圈出了门。
刚拉开公寓门，我差点撞上一个人。
“早呀，吴楠。”
叶芷莹就站在我家门口，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可爱小熊的保温袋，笑吟吟地看着我。
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，衬得皮肤愈发白皙，像个刚刚出炉的小太阳。
我心脏猛地一跳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？”
这栋公寓楼住户不少，她怎么精准找到我门口的？
“我搬到你隔壁了呀。”
她语气自然得像在说“今天天气真好”，还侧身指了指旁边那扇一直空着的房门。
门把手上，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个毛绒绒的猫咪挂件。“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，请多关照哦！”
邻居？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这他妈是什么恐怖片开场？
没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她已经把保温袋塞进了我手里，指尖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手掌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。
“给你做的早餐，三明治和牛奶。你早上总是不吃东西，对胃不好。”
我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，又抬头看看她满是期待的脸，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几滚，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。
主要是，我他妈确实没吃早餐，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。
“谢……谢谢。”
**巴巴地说，感觉手里的袋子烫得像块炭。
“不客气~”
她笑起来，眼睛弯成月牙，“快吃吧，要迟到了。我们一起走？”
“不，不用了！”
我几乎是立刻拒绝，语速快得差点咬到舌头，“我……我还有点事，你先走。”
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，长长的睫毛垂下来，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那表情，活像一只被主人无情抛弃的小狗，委屈又可怜。
“哦……好吧。”
她低声应了一句，声音闷闷的，“那……晚上见？”
我没吭声，算是默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