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母的“福安堂”坐落在侯府最深处，清净雅致。
我绕开巡夜的家丁，熟门熟路地从一处假山狗洞钻了进去。
这是我小时候为了躲避夫子责罚，特意留的退路，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。
祖母院里的灯还亮着。
我敲了敲窗。
“谁？”里面传来祖母最信任的张嬷嬷警惕的声音。
“嬷嬷，是我，矜念。”我压低了声音。
门很快开了，张嬷嬷看到我，又惊又喜，连忙把我拉了进去。
“我的大**！您怎么……您怎么穿成这样？”
祖母正坐在榻上看书，听到动静，抬起头。
看到我一身黑衣，脸上还有未消的指痕，她手中的佛珠“啪”地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“念丫头！”
祖母快步走过来，一把拉住我的手，看到我红肿的脸颊，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“这是谁打的？是不是你母亲？”
我点点头，反手握住祖母冰凉的手，声音因为隐忍而微微颤抖。
“祖母，母亲她……她不是故意的。”
我跪在地上，将今日回来后发生的一切，以及我对“同心蛊”的猜测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祖母。
包括那根诡异的红绳，母亲被篡改的记忆，还有王矜月那志在必得的眼神。
祖母听得脸色发白，身体摇摇欲坠。
张嬷嬷赶紧扶住了她。
“老天爷……这世上竟有如此阴邪的手段！”祖母捶着胸口，气得说不出话。
“怪不得，怪不得你母亲近来行事愈发颠三倒四，整日里只念着矜月那丫头的好，把你这个亲生女儿忘得一干二净。我只当她是忧思过甚，却不想……是遭了这等奸人的毒手！”
祖母拉着我，老泪纵横。
“苦了你了，我的孩子，你在外面受苦，回到家还要受这等委屈。”
“祖母，我不委屈。”我摇摇头，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，递给祖母，“这是孙女在云山寺，求了住持开了光的佛珠。住持说，此珠能勘破一切邪祟，若有妖邪之气靠近，佛珠便会发烫。”
祖母接过佛珠，那是一串色泽温润的紫檀木珠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。
“好孩子，你想得周到。”祖母将佛珠紧紧攥在手里，“有此物在，我们便能找到证据。”
她扶我起来，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。
“念丫头，你听着。这件事，不能声张。你父亲常年镇守边关，如今府中是你母亲当家，她身边的人，十有八九都已被王矜月母女收买。我们现在势单力薄，硬碰硬只会吃亏。”
我明白祖母的意思。
“孙女明白，孙女会忍。”
“忍，也要有章法地忍。”祖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，“从明日起，你就日日来我这里请安，对外就说，是我这个老太婆离不得你。王矜月再猖狂，也不敢拦着孙女尽孝道。我们正好借此机会，暗中观察，寻找破局之法。”
“是，孙女都听祖母的。”
祖母叹了口气，摸了摸我的脸。
“只是又要委屈你了。”
“为了母亲，为了侯府，孙女不委屈。”
当晚，我歇在了祖母的偏殿。
第二日一早，我便去给祖母请安。
果然，刚出西偏院的门，就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。
“大**，夫人有令，您不能出院子。”
我还没开口，张嬷嬷便及时赶到了，她冷着一张脸，扬了扬下巴。
“放肆！大**是去给老夫人请安，这也是夫人不许的吗？耽误了老夫人跟前尽孝，你们担待得起吗？”
婆子们面面相觑，不敢再拦。
张嬷嬷是祖母跟前的老人，在府里极有体面，她们得罪不起。
我顺利地到了福安堂。
刚坐下没多久，王矜月就带着丫鬟，端着一碗燕窝，笑意盈盈地进来了。
“给祖母请安。听闻姐姐在您这里，我特意让厨房炖了血燕，给姐姐补补身子。”
她将燕窝放到我面前，姿态做得十足。
祖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。
“你有心了。”
王矜月又转向我，亲热地拉我的手。
“姐姐，你别生母亲的气。母亲也是太担心我了。这三年，我缠绵病榻，全是母亲衣不解带地照顾我，这份情意，比亲生的还亲呢。”
她特意加重了“亲生的”三个字。
我垂下眼，看到她靠近时，祖母握在手中的那串佛珠，悄无声息地，开始散发出一股微弱的热意。
我的心，猛地一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