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得很慢，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哒，哒，哒。
每一步，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。
展厅里的空气，几乎凝固了。
邵博显然没料到，作为画的作者，我会主动走出来。
他脸上的表情，有一瞬间的慌乱，但很快就被更嚣张的挑衅所取代。
他抱着胳膊，挑着眉看我，一副“我倒要看看你想说什么”的架势。
他身边的网红Kiki，更是兴奋得两眼放光。
她立刻将手机镜头对准了我，低声对直播间的粉丝们说：“家人们！正主来了！有好戏看了！”
直播间的弹幕，瞬间爆炸了。
“我去！修罗场啊！”
“这**姐长得挺好看的，可惜画画得不怎么样。”
“坐等开撕！我瓜子都准备好了！”
我能感觉到，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。
有同情的，有好奇的，有幸灾乐祸的。
周然站在不远处，急得嘴唇都发白了。
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。
然后，我在邵博面前站定，距离他大概两步远。
我没有看他，而是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Kiki，和她那个正对着我的手机。
我对着镜头，露出了一个非常职业的、温和的微笑。
“你好，这位女士，请问你是在直播吗？”我的声音很轻，很柔。
Kiki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。
她下意识地点点头：“是啊。”
“哦，那太好了。”我说，“能麻烦你把镜头拿稳一点吗？我怕一会儿的画面太精彩，你手抖拍糊了，你的粉丝们会怪你的。”
我的语调，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气。
但Kiki的脸，瞬间就红了。
直播间的弹幕，也停滞了一秒，然后画风突变。
“**？这个画家有点东西啊？”
“好家伙，我直接一个好家伙！绵里藏针啊！”
“Kiki被人怼了，哈哈哈，第一次见。”
邵博的脸色沉了下来。
他大概觉得我在挑衅他的人，就是不给他面子。
“喂，你什么意思？”他上前一步，语气不善。
我这才将目光转向他。
我从头到脚，仔細地打量了他一遍。
他穿着**版的球鞋，破洞的牛仔裤，上身是一件印着巨大go的卫衣。
手腕上那块理查德米勒的手表，估计比我这个展厅所有画加起来都贵。
这是一个被金钱和奢侈品包裹起来的、空洞的躯壳。
我笑了。
“这位先生，您别误会。”我说，声音依旧很柔和，“我只是觉得，您刚刚的观点，非常……独到。”
我特意在“独到”两个字上，加重了一点点语气。
邵博以为我在恭维他，脸色稍缓。
他扬起下巴，哼了一声：“算你有点眼力见。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。”
“是的，实话。”我点点头，表示赞同。
我这个态度，把周围的人都搞糊涂了。
周然在远处，急得直跺脚。
她可能以为，我要当众道歉，息事宁人。
只有我知道，游戏才刚刚开始。
Kiki的直播间里，人气正在飞速上涨。
很多人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。
在线人数，从几千，瞬间突破了一万，还在往上涨。
“Kiki，问问那个阔少，他凭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就是，让他拿出证据来！”
“别吵了，安静看戏，我觉得这个女画家不简单。”
Kiki看着飞涨的人气，也顾不上刚才被我怼的尴尬了，她把镜头又往前凑了凑，对着邵博说：“邵少，大家都想听听您的高见呢。”
邵博的虚荣心，在数万网友的围观下，膨胀到了极点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指着《无声的海》，开始了他的“艺术评论”。
“你们看，这画，有什么构图吗？没有！有什么笔触吗？没有！就是一堆蓝色颜料堆在一起。”
“这代表了什么？代表了作者思想的贫瘠，技巧的匮乏！”
“这种东西，也能进美术馆，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！”
他越说越激动，唾沫星子横飞。
周围的宾客们，脸色都很难看。
一些艺术评论家，已经气得开始摇头。
这是**裸的羞辱。
不是对我一个人，而是对整个当代艺术。
我静静地听着，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。
等他说完，展厅里一片寂静。
所有人都看着我，等着我的反应。
是会哭泣？还是会愤怒地反驳？
Kiki把镜头死死地对准我的脸，想捕捉我任何一丝失态的表情。
我让她失望了。
我等到邵博喘匀了气，才慢悠悠地开口。
“先生，您说完了？”
他愣了一下：“说完了。”
“说得真好。”我由衷地鼓了鼓掌。
啪，啪，啪。
清脆的掌声，在展厅里回响。
所有人都懵了。
邵博也懵了。
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，被人指着鼻子骂，还能笑眯眯鼓掌的人。
我的笑容，变得更灿烂了。
“先生，您的艺术鉴赏能力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。”
“不瞒您说，我最近正好处在创作的瓶颈期，灵感枯竭，不知道下一幅画该怎么动笔。”
“既然您有这么高的天赋，又觉得我这幅画如此简单……”
我停顿了一下，转身从旁边的工作台上，拿起了一块全新的、绷好的空白画板。
然后，又从笔筒里，抽出一支崭新的、还没拆封的画笔。
我捧着这两样东西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一步一步，重新走到邵博面前。
在所有人，包括直播间数万名网友惊愕的目光中，我将画板和画笔，毕恭毕敬地，递到了他的面前。
“能……请您现场示范一下吗？”
“让我也学习学习，一幅真正有技术含量的画，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