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部分：终极抉择与归途七王爷的口信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，
在“玲珑阁”看似平静的水面下，激起了汹涌的暗流。皇帝的征召，
对寻常工匠而言或许是登天的阶梯，对林枫而言，却无异于一道温柔的枷锁，
一道可能断绝归路的绝壁。阁楼内，灯火通明，气氛却凝重如铁。柳妈妈急得团团转，
嘴里念叨着“福祸相依”、“圣意难违”。几位核心的绣娘和助手面面相觑，
眼中充满了不安。她们赖以生存、甚至找到些许尊严的“玲珑阁”，
眼看就要被皇权轻轻巧巧地“收纳”，而她们这些“卑贱”之人，命运又将如何？
林枫坐在案前，面前铺着空白的宣纸。手腕上，八十格金色纹路静静流转，
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、灼热，仿佛在催促他完成最后的拼图。但那最后一格的黯淡，
却像一道深渊，横亘在他与故乡之间。圣旨，成了横在深渊之上，
唯一的、却布满荆棘的独木桥。苏婉清送走了王府使者，轻轻掩上门，
将外界的嘈杂暂时隔绝。她走到林枫身边，没有看那张空白的纸，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。
“怕吗？”她轻声问。林枫苦笑：“怕。怕回不了家，也怕……连累你们。”他抬起头，
眼中布满红丝，“入宫，意味着失去一切自主。我的设计会成为嫔妃争宠的工具，
而‘玲珑阁’，你们所有人……”“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。”苏婉清打断他，语气平静，
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王爷给了我们斡旋的时间，这就是机会。你之前不是一直说，
最高级的设计，是直指人心的吗？现在，我们需要设计一场‘人心’。
”她将林枫之前画废的稿纸推开，拿出一份自己连夜拟写的名单。上面密密麻麻，
是八十个名字，后面标注着她们所在的楼院、擅长的技艺，
以及——在“玲珑秀”后与苏婉清保持联系的紧密程度。“八十位姐妹，
穿过你设计的‘惊鸿霓裳’。她们中，有人因此身价倍增，有人重拾自信，
有人仅仅是在穿上那衣裳时，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任人摆布的物件。
”苏婉清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，“她们的力量，或许微弱，但若凝聚在一起呢？
”“《我本惊鸿》……”林枫喃喃重复她昨晚提出的主题。“对。
”苏婉清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，“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服装秀。这是一场‘呈情’，
一场‘言志’。我们要告诉皇帝，告诉那些卫道士，告诉天下人——我们这些女子，
并非只有皮相可看。我们有技艺，有故事，有渴望被看见的灵魂。你的‘霓裳’，
不过是让我们灵魂之光，得以透出躯壳的那一扇窗。”她的话，
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枫心中的迷雾。是啊，他一直纠结于最后一件“实物”的设计，却忘了，
“惊鸿霓裳”的核心，从来都是理念的承载与接纳。
如果一场集结了所有因他而改变的女子、共同表达自我与诉求的盛大“呈现”，
不能算作一件最极致、最深刻的“作品”，那还有什么能算？“但风险太大。
”林枫仍有顾虑，“公然聚集这么多青楼女子，在皇帝旨意下达前后，举办如此张扬的**，
万一被扣上‘聚众不轨’、‘煽惑人心’的帽子……”“所以，
我们需要一个‘无法被拒绝’的理由，和一个‘众目睽睽’的场合。”苏婉清显然深思熟虑，
“七日后，是江宁传统的‘乞巧女儿节’。当晚，秦淮河上有最大的灯会与游河活动，
仕女云集，百姓同乐，官府也会出面维持秩序，以示与民同庆。我们就在那时，
在最大的主画舫和最热闹的河段，以‘女儿节祈福，共展锦绣才’的名义，
举办这场《我本惊鸿》盛会。名义上是青楼女子感念太平，展示才艺，为女儿节添彩，
暗地里，是我们共同的宣言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下来，
却更显坚定：“至于罪名……只要我们做得足够光明正大，
展现的‘才’与‘情’足够真挚动人，众目睽睽之下，即便是官府，想要罗织罪名，
也需掂量民心与议论。更何况，王爷既已递话，或许……也乐见其成，
看看我们能闹出多大动静，值不值得他出手。”林枫看着苏婉清，
这个曾经清冷疏离、只愿寄情琵琶的女子，
此刻眼中燃烧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近乎殉道者般的炽热光芒。为了他，也为了她们自己。
他被深深震撼了。“好。”林枫重重吐出一个字，所有的犹豫和恐惧，在这一刻被压了下去。
“我们就做这场‘人心’的大设计！”接下来的七天，“玲珑阁”表面如常，
接待着最后的订单，暗地里却如同精密运转的机械。
苏婉清凭借她长久以来积累的信誉与人脉，如同一位最隐秘的使节，
悄然联络着名单上的每一位女子。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有人畏惧风险，有人被自家老鸨阻拦，
也有人心存疑虑。但苏婉清耐心劝说，以情动人，
以利导之（承诺活动后“玲珑阁”会给予补偿或更多合作机会），更重要的是，
她点燃了她们内心深处那一点不甘沉寂的火星。林枫则不再设计新的衣物。
他将全部精力投入这场“大秀”的总体规划。这不是时装发布，而是一场多媒介的舞台剧。
他根据八十位女子的特长，
将她们分为“乐”、“舞”、“书”、“画”、“工”、“言”等不同组别。
不仅展示霓裳之美，更要穿插琵琶合奏、剑器群舞、现场书画、女红巧技展示，
甚至安排了几位口才好的女子，在特定的环节，以吟诵或自白的形式，
讲述自己的故事（当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），表达对“巧慧”与“自在”的向往。
他重新规划了画舫的布局，
更复杂的灯光（利用大量灯笼与反光板）与简易的机关（如可升降的平台、可开合的纱幕）。
他将那每日一次的“微光清风”能力，运用到了极致，
反复推演每一个环节的光影与氛围效果。他还请柳妈妈动用所有关系，确保女儿节当晚，
他们能“恰好”行驶在最核心的河段，
并“恰好”有几位与王府关系密切、又喜好风雅的地方官员及名士在附近的观赏船上。
与此同时，皇帝的正式旨意以及宫中派来的先行宦官，也抵达了江宁府衙。消息传出，
“藏春楼”等对手弹冠相庆，赵公子之流更是摩拳擦掌，只等林枫奉命北上，
便要彻底清算“玲珑阁”余毒。来自官方的压力隐隐浮现，
几次有衙役以“核查安全隐患”为名靠近玲珑阁和怡红院。气氛日益紧张，
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。女儿节，终于在无数人复杂的心绪中到来了。傍晚，华灯初上，
秦淮河两岸火树银花，游人如织，少女们穿着鲜亮的衣裳，笑语盈盈。河面上，
大小画舫张灯结彩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。最大的那艘三层画舫——“玲珑舫”，
静静地停在最繁华的码头。它看起来与其他豪华画舫并无二致，只是今夜，
它没有接待任何外客。舫上，八十位女子已然妆扮妥当。她们没有穿着平日接客的艳丽服饰，
而是各自穿着最能代表自己、也最能让自己感到自信的“惊鸿霓裳”。有的英姿飒爽，
有的清雅脱俗，有的华美神秘……她们聚在一起，低声交谈，互相整理着发髻衣饰，
眼中虽有紧张，但更多是一种共同的、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肃穆。苏婉清作为发起人与核心，
穿着一套素净的月白长裙，
外罩林枫为她设计的最后一件实体作品——一件绣有流云暗纹、样式简洁大方的披风，
立于船头，沉静地望着渐浓的夜色和越聚越多的人群。林枫在舫舱顶层，
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的布置。他的心跳得很快，手腕上的纹身滚烫。
八十格金光几乎要透衣而出。成败，在此一举。戌时三刻，游河**将至。
“玲珑舫”缓缓驶离码头，向着河心最明亮处驶去。与此同时，
几艘载有地方官员和名士的官舫、以及“藏春楼”等密切关注此事的对手的画舫，
也都不远不近地跟了上来。“玲珑舫”上，灯火次第亮起，却不是寻常的暖红，
而是经过精心调配的、更为清雅明亮的色调。一阵空灵悦耳的编钟与古琴合奏之声，
如潺潺流水般从舫上倾泻而出，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船只和岸上人群的注意。“看！
那艘船好生特别！”“是怡红院……不，是‘玲珑阁’的船！”“他们这是要做什么？
”在众人疑惑与好奇的目光中，舫身两侧巨大的纱幕缓缓升起。首先映入眼帘的，
是二十位身着“侠影惊鸿”、“朔气金柝”等系列，手持各式乐器的女子。她们列队而坐，
或弹或吹，奏出的并非靡靡之音，而是一曲激昂与婉转交织的《破阵乐·女儿行》。
乐声铿锵，与她们身上柔中带刚的服饰相得益彰，开场便气势不凡。乐声稍歇，纱幕变幻。
十位身着“敦煌飞天”、“西域幻彩”的女子翩然起舞，长袖翻飞，璎珞摇曳，
仿佛将丝绸之路的繁华与神秘带到了秦淮河上。林枫悄然发动能力，一缕清风适时拂过，
带起她们轻薄的披帛，点点特制的荧光粉在灯光下闪烁，如同星辰洒落。紧接着，
是“书”、“画”、“工”的展示。女子们或当场挥毫，
写下娟秀而有力的诗句；或飞针走线，展现惊人的刺绣速度与巧思；或展示奇妙的机关小物。
她们专注于技艺的神情，在特意打亮的光线下，充满了知性的美感，
彻底打败了人们对青楼女子“只有色艺”的刻板印象。**部分，是“言”的环节。
灯光聚焦于舫首平台。三位女子，一位是曾为官家**的诗人，一位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之女，
一位是精于算术的商贾遗孤。她们褪去了表演时的华服，换上相对素雅但剪裁得体的常服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