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没钱了？”
电话那头，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疲惫，还夹杂着几分不耐烦。
“才给你打过去五百，这才几天？林昭，你花钱怎么跟流水一样？”
林昭拿着手机，站在宿舍楼下喧闹的人群里，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。
周围是同学们的欢声笑语，讨论着国庆假期去哪里旅行，去哪家新开的餐厅打卡。
而他，连下个月的饭钱都还没着落。
“妈，学校要交一笔材料费，三百块，还有……我饭卡里只剩二十了。”
他的声音很低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良久，是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“知道了，我跟你爸再想想办法。你省着点花，别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比，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是不知道。”
什么条件？
林昭当然知道。
从他记事起，家里就没宽裕过。
爸妈是普通工人，每天起早贪黑，却总是为了柴米油盐发愁。
饭桌上永远是那几样素菜，他已经十几年没尝过零食的滋味。
身上的衣服，永远是洗得发白的旧款，补丁摞着补丁。
初中那年，家里“实在”拿不出学费，他差点辍学。
是班主任看他成绩好，自己掏钱垫上，又帮他申请了助学金，他才勉强读完高中。
考上大学，成了这个贫困家庭唯一的希望。
可希望的代价，是更庞大的开销。
学费是靠助学贷款，生活费，只能靠爸妈每月东拼西凑挤出来的那几百块。
“嘟嘟嘟……”
电话被挂断了。
林昭握着手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抬头看了看天，灰蒙蒙的，像他的心情。
回到宿舍，室友张浩正眉飞色舞地跟他女朋友视频。
“宝宝，国庆我们去三亚怎么样？机票酒店我都订好了，海景大床房！”
另一个室友李凯凑过来，羡慕地咋舌：“浩哥牛逼啊，这一趟得花不少吧？”
张浩得意地摆摆手：“小钱，小钱而已。对了林昭，你国庆什么安排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林昭身上。
他局促地笑了笑，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镜腿已经歪了的眼镜。
“我……我找了个**，在餐厅端盘子。”
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张浩脸上的炫耀僵住了，随即换上一副同情的表情。
“哎，也挺好，能锻炼自己。不像我们，就知道花家里的钱。”
话是这么说，但那语气里的优越感，像针一样扎在林昭心上。
他没再说话，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位，拉上了帘子。
帘子隔绝了外面的世界，也隔绝不了内心的酸楚。
贫穷就像一张网，将他牢牢困住。
他不是没想过反抗。
他成绩优异，年年拿奖学金。
他课余时间打了三份工，发传单、送外卖、在餐厅后厨洗碗。
可即便这样，他依然活得捉襟见肘。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是银行的短信。
【您的账户尾号xxxx于10月1日18:35入账人民币200.00元。】
两百。
不是说好的五百吗？
林昭的心沉了下去。
连三百的材料费都不够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拨通了家里的电话。
这次接电话的是他爸，声音同样充满了无奈。
“昭啊，家里实在是……你妈今天高血压犯了，刚从医院回来，花了不少钱。这两百块，还是我找你王叔借的。”
“你先拿去吃饭，材料费的事……再缓缓，爸再给你想办法。”
又是想办法。
从小到大，他听了太多次“想办法”。
可办法，却总是遥遥无期。
林昭挂了电话，胸口堵得厉害。
他掀开帘子，看到张浩正在收拾行李箱，里面全是崭新的名牌衣服。
强烈的对比，让林昭感到一阵眩晕。
他忽然觉得很累。
一种发自骨髓的疲惫。
为什么？
为什么他的人生要这么艰难？
难道就因为他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吗？
“林昭，出来一下。”
班长陈静站在宿舍门口，手里拿着一张表格。
“这是贫困生补助的申请表，辅导员让我拿给你，你填一下，明天交上来。”
林昭接过表格，那“贫困生”三个字，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这是他最不想要的标签，却像狗皮膏药一样，怎么都甩不掉。
“谢谢。”
他低着头，声音嘶哑。
陈静看了他一眼，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，转身离开。
夜深了。
舍友们都已进入梦乡，张浩的呼噜声很有节奏。
林昭却毫无睡意。
他坐在书桌前，借着手机微弱的光，看着那张贫困生申请表。
家庭成员信息、年收入、贫困原因……
每一项，都像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。
他拿起笔，却迟迟无法下笔。
他不想再当贫困生了。
他不想再看别人的脸色，不想再为了一日三餐而卑躬屈膝。
一个疯狂的念头，忽然从心底冒了出来。
退学。
去打工。
至少，能养活自己。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就再也遏制不住。
他拿出手机，开始搜索退学流程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。
林昭皱了皱眉，按了接听。
“您好，是林昭先生吗？”
电话那头，是一个恭敬而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。
“我是。”
“林先生您好，我是您父亲林建国的私人管家，我叫周福。老爷和夫人让我来接您回家，车已经到您宿舍楼下了。”
林昭愣住了。
林建国？私人管家？老爷？夫人？
这是什么新型的电话诈骗吗？
他爸不就是个普通的工厂工人吗？
“你打错了。”
林昭冷冷地说完，就要挂断电话。
“林先生，请等一下！”
周福的声音有些急切，“我知道您可能不相信，但这是事实。为了证明我的身份，您可以看一下您父亲的银行卡余额。”
“他让我告诉您，密码是您的生日。”
林昭觉得荒谬至极。
他爸的银行卡里，能有几个钱？
不过，鬼使神差地，他还是打开了手机银行APP。
输入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，每月接收生活费的银行卡号。
然后，输入了他的生日。
登录成功。
下一秒，当他看到账户余额时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。
他使劲揉了揉眼睛，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个、十、百、千、万、十万、百万……
一长串的零，多到他数不清。
账户余额那一栏，赫然显示着：
¥100,000,000,000.00
一千亿。
林昭的脑袋“嗡”的一声，一片空白。
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