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巷深不知处陈璐觉得，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事，
可能不是在周五晚上十点还在跟甲方扯皮，
也不是因为加班而错过了和男友周屿的一周年纪念日晚餐，
而是在甲方第N次提出那句“感觉还是差了点意思”时，她没有选择继续修改，
而是颤抖着手指，点开了那个匿名的、号称“专治各种职场不服”的神秘论坛链接。
发帖人ID是一串乱码，内容言简意赅：“深南大道，城市脉搏跳动最烈之处，藏一暗巷，
内有‘时间当铺’。典你所有，换你所需。注意：利息高昂，后果自负。”下面跟帖寥寥，
大多是在玩梗或者嘲讽楼主中二病晚期。若是平时，陈璐只会嗤之以鼻，
划走继续刷她的搞笑猫猫视频。但此刻，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无情地跳动着，
距离周一方案终审只剩不到48小时。这个项目，她跟了三个月，熬了无数个通宵，
组里其他人都被她熬走了两个，眼看就要临门一脚，甲方爸爸一句“感觉不对”，
就能把她打入万丈深渊。升职加薪、独立带领团队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的梦想，
仿佛都系于这摇摇欲坠的一线。一种混合着疲惫、绝望和孤注一掷的情绪，攫住了她。
她鬼使神差地私信了那个乱码ID：“怎么找？”几乎是立刻，对方回复了一个坐标，
不是具体地址，而是一串像是经纬度的数字，附带一句：“子时，独往。心诚则灵。”疯了，
真是疯了。陈璐关上电脑，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。窗外的深圳，依旧灯火璀璨，
像一块巨大而冰冷的精密电路板，每一盏灯光背后，都是一个和她一样不敢停歇的灵魂。
周六，她魂不守舍。周屿约她出去，被她以赶方案为由推掉了。电话里，
周屿的声音有些失望，但还是温柔地说：“别太累，身体要紧，纪念日我们下次补过。
”挂掉电话，陈璐心里一阵愧疚。周屿是她的大学同学，程序员，性格温和踏实，
是她在这座快节奏城市里最安稳的港湾。可此刻，这港湾也安抚不了她焦灼的心。
晚上十一点半，陈璐按照那个坐标，来到了深南大道。这里是深圳的脊梁，哪怕到了深夜，
车流依旧如织，霓虹闪烁，勾勒出现代都市最繁华的轮廓。她在指定的路段来回走了几遍，
目光扫过那些光鲜亮丽的玻璃幕墙和奢侈品店铺，哪里有什么暗巷的影子？
就在她几乎要放弃，觉得自己是脑子进了水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时，
一辆双层巴士呼啸而过，车灯晃过某个橱窗的瞬间，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，
在两栋摩天大楼的夹缝之间，阴影仿佛流动了一下。她停下脚步，凝神看去。那里，
真的有一条极其狭窄的巷口，之前不知为何，就像被视觉忽略了一样，
完全融入了背景的阴影里。巷口没有灯，只有深处一点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晕，
像蛰伏巨兽的呼吸。心脏猛地一跳。陈璐深吸一口气，攥紧了单肩包的带子，迈步走了进去。
与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截然不同，一踏入巷子，仿佛进入了一个隔音的结界。
外界的声音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，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旧纸张、灰尘和某种若有若无的檀香混合的奇特气味。
脚下的青石板路有些湿滑，两侧是高耸的、看不到窗户的墙壁，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。
巷子不长，尽头是一家店铺。没有招牌，只有两扇对开的、颜色暗沉的木门，
门上挂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灯笼。门楣上，刻着一个古朴的“當”字。就是这里了。
陈璐的手心有些汗湿。她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。门内空间不大，布置得却古色古香，
像旧时代的当铺。高高的柜台后面，站着一个穿着深色唐装的年轻男人。
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，面容清秀，甚至带着点书卷气，正低着头，
用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怀表的东西。听到门响，他抬起头，
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，既不热络也不疏离。“欢迎光临时间当铺。”他的声音清朗，
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“客人，想典当点什么？”陈璐局促地走到柜台前，
高度只到她的胸口，让她莫名有种矮了一头的感觉。“我…我需要拿下我现在的项目。
”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，直接说明了来意，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。
年轻老板放下怀表，双手交叠放在柜台上，身体微微前倾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，
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，直视她灵魂深处最珍贵的东西。“项目成功…”他轻轻重复了一遍，
像是品味着这个词的重量，“等价交换，童叟无欺。您愿意用什么来换呢？”他顿了顿，
目光在她脸上流转，然后轻轻吐出选项：“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？
一份曾经炙热但已蒙尘的梦想？或者…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，
“…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回忆？”初恋回忆？陈璐的心猛地一缩。脑海中瞬间闪过周屿的脸，
阳光下他傻乎乎的笑容，第一次牵手时他掌心的温度，
他熬夜为她修复崩溃的电脑时专注的侧脸……那些被她埋在心底，
因为忙碌而渐渐有些忽略的温暖片段，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。用这个…去换一个项目？
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油然而生。“不…不行。”她下意识地摇头。老板也不勉强，
笑容依旧：“没关系，客人可以慢慢考虑。我们这里也支持小额借贷，比如，
典当您‘连续一周每天两小时的深度睡眠’，
换取甲方在下次会议时对您产生‘短暂的好感’，或许能帮您争取到多一次修改的机会。
”这个选项听起来似乎…代价小很多？只是睡眠而已，反正她也经常熬夜。陈璐有些心动。
但老板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冷水：“不过，小额交易的‘手续费’比例较高。比如刚才说的，
典当睡眠，实际您会失去大约十天的睡眠质量，且不可逆。
而直接典当一段成型的、蕴含强烈情感的‘时间模块’，比如初恋记忆，
虽然单次付出看似巨大，但效率最高，且…利息计算方式相对‘透明’。
”他看着她挣扎的神色，补充道：“您要换的项目成功，属于‘确定性高价值回报’，
需要足值的‘时间货币’。”陈璐沉默了。她想起上司施加的压力，
想起父母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询问“工作顺不顺利”，想起银行卡里始终徘徊不定的数字，
想起周屿偶尔流露出的、希望他们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家的期待……成功的诱惑，
像魔鬼的低语，在她耳边盘旋。只是一段记忆而已，过去了那么久，
也许…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？她和周屿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悸动，变成了更坚实的陪伴。
少了那段记忆，他们还是他们，对吧？而且，只要项目成功，她就能获得喘息的机会，
就能有更多时间陪他，
就能离他们共同的未来更近一步……一种自我合理化的逻辑迅速占据上风。她深吸一口气，
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，声音带着颤，却又异常清晰：“好…我典当…我的初恋记忆。
”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加深了，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。“明智的选择。
”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巴掌大、造型奇特的青铜秤，放在了柜台上。秤盘空空如也。
“请将您的手，放在左边的秤盘上。”他示意道。陈璐依言照做，
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颤。老板伸出修长的手指，在她手背上方虚虚一划。
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袭来，不痛，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离了出去，轻飘飘的，
带着一丝怅惘的空虚。她似乎看到，右边的秤盘上，多了一团朦胧的、散发着微光的雾气，
雾气中，隐约有少年时代周屿青涩的笑脸一闪而过。然后，那团雾气迅速缩小，
凝成一粒微光，没入了老板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张泛黄的纸质契约中。
老板将契约推到她面前，递上一支毛笔：“签个字吧，客人。契约成立，您所求之事，
明日自见分晓。”陈璐的手有些抖，
她甚至没仔细看契约上那些密密麻麻、如同天书般的条款，只在末尾空白处，
仓促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笔尖离开纸张的瞬间，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，
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抹去了，留下一条平滑但空洞的轨迹。“合作愉快。
”老板收起契约，笑容可掬，“期待您的下次光临。”陈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家当铺。
重新回到深南大道上，喧嚣的车流声瞬间将她包裹，恍如隔世。她回头望去，
那个巷口再次隐没在繁华的街景中，无迹可寻。第二天，周一。奇迹发生了。方案评审会上，
那位一向挑剔的甲方负责人，竟然全程面带微笑，对她展示的方案频频点头，
几乎没提出任何实质性的修改意见，就直接拍了板：“很好，陈经理，就按这个方向执行！
细节我们再跟进。”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。组里的同事欢呼雀跃，上司拍着她的肩膀，
连声说“辛苦了，干得漂亮”。项目奖金、升职提名，似乎都触手可及。晚上，
团队举办了庆功宴。在觥筹交错间，在同事们的恭维和笑声中，
陈璐却感到一种奇怪的…空洞。成功的喜悦是真实的，但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，
无法真正抵达心底。她努力地想调动情绪，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庆功宴接近尾声时，
包厢的门被推开了。周屿走了进来，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。他穿着熨帖的衬衫，
头发精心打理过，脸上带着温柔而郑重的笑容。同事们开始起哄。陈璐看着他，
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，心里应该是充满了甜蜜和期待的吧？他们恋爱一周年了，
他之前说过，有重要的惊喜要给她。周屿走到她面前，单膝跪地，
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，打开，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。“璐璐，
”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哑，眼神却无比真诚，“我们在一起一年了，这一年，
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光。从大学第一次见到你，我就知道，是你了。嫁给我，好吗？
”周围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，“答应他！答应他！”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。
陈璐应该感动的，应该喜极而泣的。但是……没有。她看着周屿的脸，
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倒影，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。“大学第一次见到你”？
她努力回想，关于大学初遇的记忆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那些他口中“最美好的时光”，那些细节，那些心动瞬间，此刻在她脑海里，
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概念，像是看了一场关于别人的电影，知道情节，
却感受不到其中的喜怒哀乐。他捧着戒指的手在微微颤抖，眼神从最初的期待，
慢慢染上了一丝困惑和不安。同事们欢呼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，
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。陈璐张了张嘴，想说“我愿意”，
那是她曾经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答案。可话到嘴边，
却变成了茫然的、带着一丝疏离的：“周屿…我们…我们第一次见面，是什么样子的？
我…我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…”周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眼中的光，一点一点地，
碎裂开来。陈璐看着他骤变的脸色，和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受伤与难以置信，
一股冰冷的寒意，猛地从脊椎骨窜了上来，瞬间席卷全身。她终于明白了，
那家时间当铺所谓的“利息”，究竟是什么。她典当的，不只是一段初恋的记忆。
而是她爱一个人的，全部能力与感觉。空洞的心，此刻被巨大的恐慌和悔恨，彻底填满。
完了。2记忆的利息与漏洞狩猎庆功宴的喧嚣像退潮一样，哗啦啦散得干干净净，
只剩下陈璐和周屿面对面站着，空气凝固得能砸出冰碴子。周围同事们的表情，
从起哄到懵逼，再到尴尬，最后一个个脚底抹油，溜得比深圳早高峰的地铁还快，
临走前那眼神，写满了“贵圈真乱”和“年度大瓜”。周屿还单膝跪在那里，
举着戒指的手慢慢垂了下来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，嘴唇动了动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那眼神，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，全是震惊、茫然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受伤。
“璐璐…你…”他声音干涩，“你开玩笑的，对不对？是因为最近太累了？
”他试图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，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陈璐脑子里一团乱麻。她想解释，
想说不是这样的，她爱他，她当然愿意嫁给他！可关于“爱他”的这个感觉，
就像被凭空挖走了一块，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理论认知——周屿是她的男朋友，对她很好，
他们应该结婚——但那些支撑这个结论的、鲜活的、带着温度的记忆和情感，全没了！
像格式化的硬盘，数据清空，只剩标签。“我…我不是…”她语无伦次，
看着周屿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，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，疼，却找不到疼的源头。
周屿缓缓站起身，默默把戒指盒合上，塞进口袋。他没再看她，
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：“看来是我太着急了。你…你先休息吧。”然后，转身就走，
背影僵硬得像一块被风吹雨打多年的石头。陈璐想追上去，腿却像灌了铅。她站在原地，
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，感觉自己像个站在废墟里的傻瓜。手里还攥着那束玫瑰，
娇艳欲滴，此刻却像讽刺一样扎眼。“利息…这就是他妈的利息…”她咬牙切齿，浑身发冷。
那穿唐装的王八蛋，根本没告诉她，典当“初恋记忆”的附带伤害，
是让她对周屿整个人的情感联结都变得岌岌可危！这已经不是高利贷了，这是抢劫！是诈骗！
回到那个用项目奖金和人脉（现在看来说不定也是哪个倒霉蛋典当了什么换来的）才租下的，
能看见一丝深圳湾海景的高级公寓，陈璐一头栽进沙发，感觉身体被掏空。
成功拿下项目的喜悦？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到了太平洋。她不死心，翻出手机相册，
企图用照片唤醒记忆。她和周屿在大学的合影，在梧桐山看日出的**，
在他那个堆满手办和代码书的狗窝里吃火锅的搞怪视频……照片里的人是她和周屿，
场景熟悉，可她看着，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，内心毫无波澜，甚至有点…陌生。“完了，
芭比Q了。”陈璐把手机扔到一边，捂住脸。这感觉比失恋还可怕，
失恋至少你还记得曾经爱过，痛过。她现在连“爱过”这个事实都被剥夺了。不行！
不能就这么算了！那家破当铺！那个笑面虎老板！她得把记忆赎回来！这个念头一起，
就像野草一样疯长。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，打开电脑，再次点开那个神秘论坛。
这次她学乖了，不再漫无目的地发帖，
而是开始疯狂搜索关键词：“时间当铺”、“赎回”、“代价”、“规则漏洞”。
大部分帖子依旧语焉不详，或者明显是编的故事。但翻了几十页后，
一个被埋没很久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。发帖人ID叫“内存不足警告”，
帖子标题是：《关于时间当铺赎回机制的非正式观察报告（纯个人瞎猜，概不负责）》。
点进去，内容不像其他帖子那么神神叨叨，
反而带着点理工男的冷静（或者说绝望的幽默感）。
“楼主曾因急于搞定一个该死的AI算法模型，
典当了‘连续一个月品尝美食的愉悦感’（现在吃啥都像嚼蜡，减肥倒是成功了，呵呵）。
事后想赎回，被告知需支付三倍于本金的‘时间币’，
或者完成一项当铺指定的、极其坑爹的任务。
”“经过楼主不严谨分析（主要靠被坑的经验），当铺规则并非铁板一块，
其‘利息’计算方式和‘赎回’条件存在模糊区间。
肌肉记忆’和‘由该记忆衍生的深层逻辑认知’；2.它对‘情感价值’的评估存在主观性。
简单说，它可能是个牛逼的黑盒系统，但一定有BUG！
”帖子最后写道：“有没有同样被坑的难兄难弟？私信交换下情报？组团打怪胜算高点儿？
（前提是咱还有‘组团’这个概念和‘胜算’这感觉的话…）”陈璐眼睛亮了！BUG！
系统漏洞！她就知道！这种玩弄人心的鬼地方，怎么可能完美无缺！
她立刻给“内存不足警告”发了私信：“兄弟，看到你的帖子，同是天涯沦落人！
我典当了更离谱的东西，现在快活不下去了！求组队！求BUG详情！
”等待回复的时间格外煎熬。陈璐坐立不安，一会儿看看手机，一会儿走到窗边，
看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的车灯，感觉自己像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岛。原来成功的代价，
是让你变成情感上的残疾人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手机终于“叮”了一声。
“内存不足警告”回复了：“明天下午三点，科技园南区，‘今天你掉头发了吗’咖啡馆，
靠窗第二个卡座。特征：我会带一本《程序员修炼之道》（垫桌脚版），
并且对端上来的咖啡毫无反应。”陈璐松了口气，有门儿！第二天，她顶着两个黑眼圈，
提前到了那家以程序员聚集地闻名的咖啡馆。店里弥漫着**和代码的味道，
不少人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。
她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——一个穿着皱巴巴格子衫、头发确实有点稀疏的年轻男人，
正对着一杯拉花精致的拿铁发呆，眼神空洞，
面前果然摆着一本边角都卷了的《程序员修炼之道》。陈璐走过去，在他对面坐下。
男人抬起头，推了推黑框眼镜，眼神带着程序员特有的审视：“‘内存不足警告’？
”“是我。”陈璐点头，“我叫陈璐。”“王铭。”他言简意赅，然后直奔主题，
“你典当了什么？”陈璐有点难以启齿，但还是低声说：“…初恋记忆。”王铭挑了挑眉，
脸上露出一种“果然没有最惨只有更惨”的表情，然后点了点头：“懂了。情感类资产，
估值浮动最大，利息坑爹程度五星级。我那个‘品尝美食愉悦感’属于感官类，
还算好量化的。”“我想赎回来，该怎么办？你说有BUG？”陈璐急切地问。
王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，果然面无表情，像在喝白开水。“BUG是有，但利用难度高。
首先，当铺的赎回条件极其苛刻。直接支付三倍‘时间币’？我们上哪儿弄那种东西？
除非再去典当更珍贵的东西，恶性循环。完成指定任务？那任务绝对让你掉层皮，
而且完成后它会不会耍赖还是个问题。”他压低声音：“所以，我的思路是，
不按它的规则来。我们要找的是它规则里‘无法完全剥离’和‘评估失真’的部分。
”“比如，”王铭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客般的光，
“它拿走了你关于初恋的‘感觉’和‘场景记忆’，
但它可能无法完全抹掉因为那段经历而形成的你的某些行为模式、思维习惯，
或者…对特定符号、气味、场景的下意识反应。这些是藏在潜意识深海里的东西，
是系统的‘冗余数据’！”陈璐听得有点懵，
但抓住了重点：“你的意思是…我可能还留着点‘残渣’？”“没错！”王铭有点兴奋，
“就像我，虽然吃不出味道了，但我还记得哪家餐厅的什么菜‘应该’好吃，
这种认知判断它拿不走！你的情况更复杂，但原理类似。
我们可以尝试‘**’这些残留的神经连接，看看能不能绕过当铺的‘屏蔽’，
找回一点感觉，哪怕只是一瞬间！有了感觉，就有了‘锚点’，有了和当铺谈判的筹码！
因为它无法完全定义你‘失去’的边界，这就是它的漏洞！”听起来很玄学，很像瞎折腾。
但看着王铭那因为找到理论突破口而闪闪发光的眼睛（尽管他脸还是瘫的），
陈璐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希望。总比坐以待毙强！“怎么**？”她问。
王铭掏出一个…呃…看起来像是便携式脑电波监测仪（？）的玩意儿，连着几个电极片。
“这是我业余捣鼓的小东西，能测点简单的皮肤电反应和粗略脑波…别那种眼神，
死马当活马医！我们来做个实验。”他让陈璐闭上眼睛，放松，
然后开始用平静的语气描述一些场景：“想象一下，大学校园，樱花道…”“想象一下，
第一次牵手，手心出汗…”“想象一下，有人叫你‘璐璐’…”前面几个，
陈璐大脑一片空白，仪器上的波纹平稳得像条死鱼。直到王铭提到：“想象一下，
周屿穿着那件你吐槽过像‘程序猿战袍’的灰色卫衣，在你们常去的那家酸菜鱼馆，
把鱼刺一根根帮你挑出来…”仪器上的波纹，突然，极其轻微地，跳动了一下！
陈璐猛地睁开眼！刚才那一瞬间，她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个极其模糊的画面，
伴随着一丝…几乎无法捕捉的、微弱的暖意？像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，瞬间就散了。
但确实有反应！“有门！”王铭看着仪器记录的数据，
激动地一拍大腿（虽然脸上还是没啥表情），“看！Alpha波有扰动！
皮肤电导也有变化！虽然微弱，但这证明关联没被完全切断！你的大脑深处，
还藏着关于他的‘数据备份’！”陈璐捂住胸口，那里心脏怦怦直跳。虽然那感觉稍纵即逝，
但这是她失去记忆后，第一次，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丝与周屿相关的、属于自己的情绪波动！
不是空洞的理论，是活生生的、微弱但存在的悸动！她看向王铭，眼睛亮得惊人：“所以，
我们下一步怎么办？”王铭收起仪器，推了推眼镜，
露出了一个近乎“狞笑”的表情（在他面瘫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）：“下一步？
当然是…”“主动狩猎BUG，把被吃掉的内存，一点点抠回来！”“走！
”陈璐瞬间满血复活，抓起包，“我知道他家附近有家酸菜鱼馆，味道贼正宗！我们去吃！
不，是去进行‘场景复现**疗法’！”管它什么当铺，什么规则！只要能找回她的周屿，
找回她丢失的感觉，就算是抠，她也要从那个黑心系统里，把属于自己的东西，
连本带利地抠出来！这场与神秘当铺的战争，才刚刚打响第一枪。而陈璐觉得，
自己好像…摸到枪栓了。3酸菜鱼与记忆闪电战行动派说干就干。陈璐拉着王铭，
像两个要去执行秘密任务的间谍，一头扎进了深圳傍晚汹涌的人潮。
那家酸菜鱼馆藏在科技园后身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巷里，和周围光鲜亮丽的写字楼格格不入。
门口红色的塑料板凳，油腻腻的折叠桌，还有空气里那股霸道又熟悉的酸辣味儿，
瞬间把陈璐拉回了……呃，拉回了一个她知道“应该”很熟悉，
但此刻感觉像初次到访的地方。“就是这儿？”王铭推了推眼镜，鼻翼微动，
随即又恢复了面瘫，“气味分子浓度达标，理论上**性强。”陈璐没理他的“理论分析”，
她深吸一口气，那酸爽直冲天灵盖，可预想中那种“哇，回家了”的亲切感，屁都没有。
心里还是那个大洞，空空荡荡。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。陈璐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，
脱口而出：“老板，老规矩，中份酸菜鱼，加豆皮，金针菇，多放酸菜！
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。看，习惯没丢，点菜的“技能”还在。可为什么点这些？
是因为周屿爱吃豆皮？还是她自己喜欢金针菇？忘了，全忘了。王铭像个观察员，
拿出手机（假装看信息，实则可能在做记录），低声道：“注意捕捉任何细微的情绪波动，
哪怕是烦躁或者陌生感，都是数据点。”鱼上得很快，硕大一个盆，热气腾腾，
红油上漂着花椒和干辣椒，香气扑鼻。陈璐拿起筷子，手有点抖。她夹起一筷子鱼肉，
吹了吹，送进嘴里。味蕾传来明确的信号：辣，麻，酸，嫩。好吃。
但也仅仅是“好吃”而已。那种曾经和周屿一边抢着吃最后一块鱼脸肉，
一边辣得嘶哈嘶哈还忍不住大笑的快乐，那种饱足和幸福的感觉，没有回来。
挫败感像冷水浇头。“不行，”她放下筷子，有点丧气，“就是一道好吃的菜，没别的。
”王铭并不意外，冷静分析：“初级场景**失败。说明表层情感记忆剥离得比较彻底。
我们需要更精准的‘锚点’。”他目光在陈璐身上扫了扫，
格在她一直挂在钥匙扣上的一个小玩意儿上——那是一个小小的、有点掉色的金属篮球挂件。
“这个，”王铭指了指，“有说法吗？”陈璐低头看着那个小篮球。
这是周屿送她的第一个礼物。他大学是校篮球队的，打得挺好，
这个挂件是他某个重要比赛的纪念品。她当时吐槽直男审美，但还是喜滋滋地挂上了，
一挂就是好几年。“他送的，”陈璐闷闷地说，“好像是个什么纪念品。”“拿着它。
”王铭指挥，“握在手心，闭上眼睛，
集中精神去想‘篮球’、‘汗水’、‘球场’、‘欢呼声’……任何你能联想到的，
关于他和你，和这个东西相关的画面。”陈璐依言照做。金属挂件带着点凉意躺在掌心。
她努力在脑子里构建画面：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，少年在球场奔跑的身影，
阳光下晶莹的汗水，自己站在场边呐喊……像在看一部无声的、画面卡顿的纪录片，有图像，
没感情。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，王铭冷不丁在旁边，用他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，
模拟了一句：“璐璐，球进了！看到没！”嗡——！像是一道极其细微的电流，
猝不及防地窜过大脑皮层！陈璐浑身一僵，握着挂件的手指猛地收紧！
眼前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：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背影高高跃起，
篮球划出弧线，“唰”地入网，耳边是震耳的欢呼，还有她自己又蹦又跳的身影，
心脏被一种巨大的兴奋和自豪填满……那感觉，快如闪电，稍纵即逝。等她猛地睁开眼，
画面消失了，兴奋感也退潮了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，
残留着一丝惊悸和……一丝真实的余温！“有……有了！”她声音都变了调，
激动地抓住王铭的胳膊，“刚才！就刚才！我看到他打球了！我好像……特别高兴！
”王铭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，
赶紧查看他那个DIY仪器（虽然刚才好像并没接在她身上）。“捕捉到了！
虽然持续时间极短，但脑波活跃度有明显峰值！看！这就是‘锚点’！
由特定关键词触发的深层记忆碎片！”他兴奋地压低声音：“成功了！
我们成功撬开了一条缝！”陈璐捂着还在狂跳的心口，激动得差点哭出来。虽然只有一瞬间，
但那感觉太真实了！是她自己的感觉！不是别人的描述，不是空洞的概念！“再来！快，
还有什么关键词？”她迫不及待，像上了瘾。王铭也来了劲，
开始头脑风暴：“想想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懂的暗号？他有没有什么习惯性小动作？
你们一起经历过什么特别糗或者特别惊险的事？”陈璐努力在空白的记忆库里挖掘。
暗号……小动作……糗事……“啊！”她突然想起来，“他有一次骑小电驴载我，
在深圳湾公园那边，为了躲一只突然冲出来的流浪猫，我俩连人带车摔进了旁边的灌木丛！
他没大事，我胳膊肘磕破了，他还被我骂了半天车技烂！”“细节！回忆细节！”王铭催促，
“灌木丛什么样子？疼不疼？骂他什么了？”陈璐闭上眼睛，紧紧攥着那个小篮球挂件，
努力回溯：“灌木……好像是冬青？叶子很硬……胳膊肘**辣地疼，破皮了，
有点出血……我气得要死，骂他‘周屿你个笨蛋！会不会骑车！我的新裙子！
’……”随着她的描述，那个摔倒的场景似乎清晰了一点点，
胳膊肘仿佛也隐约泛起一丝久远的、幻痛般的触感。更重要的是，那种又气又急，
带着点委屈，但又好像……没那么真正生气的、复杂又鲜活的情绪，像沉在水底的泡泡，
咕嘟一下，冒了一个极小的上来，然后啪地破了。虽然还是没看到周屿的脸，
没想起他当时具体什么表情，但她“感觉”到了那一刻自己的心情！“对对对！就是这样！
”王铭看着陈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，比自己debug成功还激动，“情绪碎片！
我们挖到情绪碎片了！这证明情感联结的根还在土里，没死透！”接下来的一个小时，
两人跟神经病一样，坐在酸菜鱼馆里，对着一个快冷掉的鱼盆，
进行了一场“记忆碎片打捞作业”。“他唱歌跑调！”“他怕打雷！”“他给我写过情书，
错别字连篇！”“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他忘了我的生日！”一个个关键词被抛出来，
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陈璐心湖那个巨大的空洞里。大部分石子沉底了，无声无息。但偶尔，
有那么一两颗，能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，带出一星半点模糊的感觉或画面片段——尴尬，
心疼，甜蜜，生气……五味杂陈，虽然短暂，但真实不虚。
当陈璐回忆起周屿有一次熬夜给她修电脑，结果把自己修睡着了，
脑袋砸在键盘上留下一脸键盘印时，她甚至忍不住“噗嗤”一下笑出了声。笑完她就愣住了。
她……笑了？因为想起了周屿的糗事？这种感觉……久违了。
王铭满意地点点头：“看来‘欢乐’模块的残留数据比较完整。好消息。
”离开酸菜鱼馆的时候，深圳已经华灯初上。陈璐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那个心里的洞，
好像被这些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，稍微填补了一点点点。虽然离填满还差得远，
但不再是令人绝望的、彻底的虚无了。她看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篮球挂件，
金属表面被她攥得温热。“周屿……”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。这一次，不再只是一个符号，
一个空洞的概念。这个名字背后，似乎重新连接上了一丝丝……微弱的、但确实存在的，
属于她陈璐的，带着温度的感觉。“下一步，”王铭打断她的思绪，
眼神里闪烁着计划通的光芒，“我们需要更大剂量的‘**源’。光靠回忆不够，
得接触‘实体’。”陈璐心里咯噔一下：“实体？”“对，”王铭点点头，
“去你们曾经一起去过的，有强烈共同回忆的地方。或者，想办法……接触他本人。
”接触周屿本人？陈璐的心跳又开始失控。现在的她，面对周屿，
就像个内存不足还中了病毒的旧电脑，能运行出正确的结果吗？但看着掌心那点微弱的暖意，
她咬了咬牙。“好！豁出去了！”为了把她丢失的世界彻底抢回来，这点风险，算什么！
她的“记忆夺回”作战，进入下一阶段！4心跳代码与BUG猎人决定去找周屿，
这勇气就跟深圳的阵雨似的，来得猛，去得也快。前一天晚上还雄心壮志，第二天一早醒来，
陈璐看着天花板，心里就开始敲小鼓。咋见啊？见了面说啥？“嗨，周屿，
我前几天不是不记得你了，是我脑子被黑心当铺格式化了，现在正努力卡BUG恢复数据呢？
”怕不是会被直接扭送康宁医院。她磨磨蹭蹭起床，刷牙刷得心不在焉，
差点把洗面奶挤牙刷上。手机屏幕暗了又亮，亮了又暗，那个熟悉的号码始终没勇气拨出去。
王铭的微信消息适时弹了出来，像个冷酷的监工：“‘**源’接触计划，今日启动。
建议从低强度场景开始，逐步升级。
附件：初步拟定的‘记忆复苏场景**清单（V1.0）’。”陈璐点开附件，嘴角抽了抽。
好家伙，这清单列得跟项目进度表似的：1.场景：共同常去的超市（记忆锚点：采购日常，
口味偏好）。风险等级：低。目标：触发“熟悉感”、“归属感”碎片。
2.场景：第一次约会电影院（记忆锚点：影片内容，紧张互动）。风险等级：中。
目标：触发“悸动”、“甜蜜”碎片。3.场景：深夜加班接驳地点（记忆锚点：依赖，
温暖）。风险等级：中。目标：触发“安全感”、“心疼”碎片。
4.场景：直接面对面沟通（记忆锚点：全部）。风险等级：高。
目标：全面测试情感联结恢复程度。……还V1.0，这玩意儿难道还要迭代更新吗？不过，
这清单倒是给了她一个台阶。直接从地狱难度（面对面）开始太吓人了，
不如先打个新手村副本（超市）试试水。她给王铭回：“收到。今日执行场景一。over。
”王铭回了个系统默认的“OK”手势表情，一如既往的莫得感情。决定了去处，
陈璐反而松了口气。她特意挑了周屿通常下班后会去采购的那家进口超市。站在货架之间，
闻着烘焙区的黄油香和生鲜区的淡淡海腥味，她感觉自己像个潜伏的特工，
心脏在胸腔里排练鼓点。她推着购物车，漫无目的地逛着，
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入口方向。零食区，她拿起一包周屿最爱吃的辣味薯片，
以前她总嫌味道大不准他多吃，现在看着，心里有点酸酸的。饮料区，
她停在那些无糖茶饮前，周屿程序员职业病，喝饮料都选无糖的，
她以前还笑他活得像个老干部。冷冻区，她看着那些速冻饺子，想起两人都不会做饭，
经常靠这个度日，周屿煮饺子总能精准把握时间，一个破，十个里最多破一个……这些细节，
以前觉得稀松平常，甚至有点嫌弃，现在却像散落的珍珠，被她一颗颗捡起来，
试图重新串成一条名为“回忆”的项链。每想起一点，
心里的空洞就好像被柔软的丝线轻轻缠绕了一下。
就在她对着一个印着“程序员续命专用”字样（山寨版）的咖啡杯发呆时，
身后传来了熟悉的、带着点迟疑的声音。“陈璐？”陈璐浑身一僵，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。
来了！她深吸一口气，调整面部肌肉，努力挤出一个“自然”的微笑，转过身。
周屿就站在几步开外，手里提着个购物篮，里面装着几桶泡面、能量饮料和水果。
他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，头发有点乱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，看起来……有点憔悴。
四目相对。空气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凝滞。陈璐的心脏在疯狂报警：咚咚咚！咚咚咚！
检测到高能量“**源”！系统负载过高！请求支援！
她预想中的空白和陌生感并没有完全出现。相反，看到他的瞬间，
一种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。有点紧张，有点愧疚，
还有一丝……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，微小的、放下心来的感觉——他看起来还好，
虽然有点累。“周…周屿。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，还算平稳，“好巧。”“嗯，巧。
”周屿点了点头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，似乎想找出点什么，最终还是移开了，
落在了她的购物车里——里面空荡荡，只有那包辣味薯片和那个山寨咖啡杯，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来买东西？”他问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“啊，对，随便逛逛。
”陈璐干巴巴地回答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购物车扶手。尴尬。大写的尴尬。
两人之间隔着不过两米的距离，却像隔了一条东非大裂谷。陈璐脑子里疯狂呼叫王铭：军师！
现在该怎么办？按照清单，触发“熟悉感”！怎么触发？难道要指着薯片说“嘿，
你最爱吃的”？就在她CPU快要烧干的时候，周屿却主动打破了沉默。他往前走了一步，
目光落在她刚才看的无糖茶饮上，声音低了些：“你……最近还好吗？
”这句话像一把小小的钥匙，轻轻捅了一下陈璐心里那个锈迹斑斑的锁。“还…还行。
”她下意识地回答，然后，几乎是脱口而出，“你呢？又熬夜写代码了？少喝点这些，
没营养。”话说出口，两人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