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书昀早已等在门口，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，眼神却锐利得能洞察人心。“沈先生，沈伯父，沈伯母，一路辛苦了。”他走上前，自然地接过沈时衍手里的行李，“我是这里的院长晏书昀，接下来由我负责照护两位长者的日常起居。”
温玉茹警惕地打量着晏书昀，又看了看四周。养老院的院子很大，却空荡荡的，只有几棵枯树歪斜地立着，远处是连绵的荒漠，风声呼啸，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荒凉。“这里连个超市都没有，买东西都不方便，而且手机信号怎么这么差？”她拿出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“无服务”三个字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“伯母，这里海拔高，信号确实不太稳定。”晏书昀的笑容依旧温和，“不过我们有固定电话，可以随时联系外界。而且养老院会统一采购生活用品，您有什么需要，随时跟我说就行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这里的长者大多需要安静的环境休养，避免外界干扰，对精神状态恢复更有好处。”
“我们要回家！”沈崇山激动地想要站起来，却因为身体不便又跌坐回座椅上，脸色涨得通红。
沈时衍打开车门，绕到后方扶着父亲下车：“医生说你们需要静养，这里的环境最适合。”他的动作很轻柔，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，“我已经跟院里签好了协议，所有的照护方案都会按照专业的医疗建议来，你们放心住下。至于离开的事，我刚才已经说过了，随时可以，但我不会提供任何帮助。”
温玉茹看着儿子冷漠的侧脸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。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，那个曾经被他们随意打骂、随意送去戒网瘾中心的少年，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让她看不懂的男人。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，就像远处那片冰冷的雪山。
晏书昀带着他们走进养老院，走廊里铺着防滑地砖，墙壁是淡蓝色的，据说能让人心情平静。但温玉茹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压抑，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关着，偶尔能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，却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。
“这是你们的房间。”晏书昀打开一扇房门，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单人床，一张床头柜，一个老旧的衣柜，还有一台只能接收本地台的电视机。窗户很大，正对着远处的雪山，风景倒是不错，可温玉茹却觉得那雪山像一张巨大的脸，正冷冷地注视着她。
“没有网络？”温玉茹冲到电视机前，摆弄着遥控器，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联网的入口。
“伯母，为了避免长者沉迷电子设备，影响休息和精神健康，我们这里不提供公共网络。”晏书昀解释道，“如果有紧急情况，还是建议用固定电话联系。”
“不提供网络？”沈崇山气得浑身发抖，“你这是变相囚禁！我要报警！”他说着就要去摸口袋里的手机，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。
沈时衍站在门口，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。“爸，你的手机刚才‘掉在车里’了，我已经帮你收起来了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父母惊慌失措的脸，“这里的规矩，希望你们能遵守。毕竟，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，就算想离开，也未必能走得出去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如果你们实在不想待在那里，随时可以自由离开。只是我不会给你们安排任何交通工具——毕竟，当初你们送我去育德时，也没问过我愿不愿意。”
沈崇山和温玉茹愣住了。他们既不知道这里的具体地理位置，也没有交通工具，让所谓的“自由离开”变成了一句空话。这片雪山与荒漠交界的地方，连像样的路都没有几条，没有交通工具，没有方向指引，徒步离开无异于自寻死路。
他的话像是一把锤子，重重地砸在温玉茹和沈崇山的心上。他们突然意识到，沈时衍所谓的“自由离开”，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。这片荒凉之地，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囚笼。
沈时衍没有再多说什么，转身就要离开。走到门口时，他停下脚步，背对着他们，声音平静地传来：“我会每个月来看你们一次。还有，记住我说的话，想走随时可以，但后果自负。”
门被轻轻带上，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像是一道枷锁，将温玉茹和沈崇山困在了这个名为“养老院”的囚笼里。温玉茹瘫坐在床上，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，她看着窗外连绵的雪山，突然想起当年沈时衍从戒网瘾中心逃跑后，被沈崇山亲自送回去时，也是这样一副绝望的表情。
而此刻，走出养老院的沈时衍，站在空旷的院子里，望着远处的雪山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，让他打了个寒颤，却也让他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季星燃发来的信息：“顾承业和孟铁山已经入住，一切顺利。”
沈时衍回复了一个“好”字，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。他抬起头，看着雪山峰顶那片刺眼的白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十四岁那年的画面——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，他被父母强行塞进车里，送往那个名为“育德”的地狱。
————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