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温钰,是德瀚国际学校新来的心理辅导老师。
上班第一周,我就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。
全校最有钱的校董儿子,把一个奖学金女生堵在器材室,剪了她的头发。
所有人都劝我算了,校长暗示我别惹事,校董想用钱封我的嘴。
他们以为我只是个没背景、好欺负的软柿子。
他们不知道,我这种人,不信眼泪,不信权势,只信白纸黑字的程序。
当我的名字和一串心理评估编码出现在报告上时,这场游戏的规则,就由我来定了。
我不需要谁做我的靠山。
我,就是规则本身。
德瀚国际学校的心理辅导室,是我喜欢的样子。
大大的落地窗,米白色的沙发,暖黄色的灯光。
连空气里都喷了我自己带来的白茶香薰。
一切都安靜、安全、且昂貴。
就像这所学校本身。
我叫温钰,是这里新来的心理老师。
入职第一周,还没来得及把所有专业书籍都摆上书架,麻烦就自己找上了门。
一个女孩,站在我办公室门口,一半身子藏在门后,怯生生地看着我。
校服很干净,但手腕那里洗得有点发白。
是这里的奖学金学生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“老师……”
她的声音像蚊子叫。
我放下手里的文件夹,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。
“请进。要喝点水吗?”
她摇摇头,慢慢挪进来,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,只坐了三分之一。
典型的防御姿态。
她的手一直绞着衣角,低着头,我只能看到她那个被剪得参差不齐的刘海。
像是被狗啃过一样。
“你的头发……是自己剪的吗?很有个性。”
我用最平常的语气开口,就像在讨论天气。
女孩的肩膀猛地一颤。
她抬起头,眼圈瞬间就红了。
“不是的……”
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是齐皓……他剪的。”
齐皓。
这个名字我听过。
高二(一)班的学生,也是德瀚最大校董齐建峰的独生子。
入职培训时,人事主管特意指着花名册上那个烫金的名字,对我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。
“温老师,我们学校有些学生,情况比较特殊,需要……多点耐心。”
所谓的“特殊”,就是“惹不起”。
我心里有了数,但脸上依旧平静。
我拿出我的记录本和笔。
“能告诉我,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“我……我不想说。”
女孩又把头低了下去。
“说了也没用,他们不会管的。”
“他们是谁?”我问。
“所有人。”
沉默。
空气里只剩下香薰机运作的微弱声音。
我没有催促她,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。
对一个心理创伤者来说,沉默有时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。
她需要自己走出第一步。
大概过了五分钟,她终于再次开口。
“昨天下午,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,他把我堵在体育器材室。”
“他……他说我的刘海太长了,看着碍眼,像个土包子,配不上德瀚的校服。”
“然后,他就拿出剪刀,剪了我的头发。”
“还有他的几个朋友,在旁边笑,用手机拍。”
我手里的笔,在纸上快速记录着。
时间,地点,人物,事件经过。
“他用了哪种剪刀?”
女孩愣了一下,似乎没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个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文具盒里的那种,很小。”
“剪的时候,有伤到你吗?比如头皮,或者脸。”
“没有……就是……很难看。”
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,眼泪掉了下来。
“他把剪下来的头发,扔在我脸上。”
我点点头。
“当时,还有谁在场?”
“李响,还有赵一鸣。”
“他们也动手了吗?”
“没有,他们就看着,笑。”
“他们录了视频,对吗?”
“嗯。”
“视频发到哪里了吗?班级群?或者朋友圈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敢看。”
我合上记录本。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,刘佳。”
我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她胸口的校牌上写着。
高二(三)班,刘佳。
她又是一愣,大概没想到我记住了她的名字。
“老师,您……您能做什么?”
她眼里有一丝微弱的期待,但很快又熄灭了。
“以前……以前也有人被他欺负,去找了老师,但最后都不了了之。”
“他爸爸是齐董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我站起身,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全新的档案袋。
“刘佳,我现在要告诉你,接下来我会怎么做。”
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,说得很慢,很清楚。
“第一,我会根据你刚才的陈述,整理一份初步的事件报告。”
“第二,我会将这份报告提交给学生处和年级主任,并申请启动‘校园欺凌事件初步调查’程序。”
“这是我们学校学生手册第42页明确规定的。”
“第三,根据程序,我会分别约谈你提到的齐皓、李响和赵一鸣。”
“第四,在调查期间,我会为你申请心理干预豁免,你可以随时到我这里来,也可以拒绝回答任何让你不舒服的问题。”
刘佳听得目瞪口呆。
她可能从没想过,一桩“小小的欺负”,会被这样一套听起来无比正式的流程对待。
“老师……这样……会不会把事情闹大?”
她开始害怕了。
“齐皓他……他会报复我的。”
“他不会。”
我说得斩钉截铁。
“因为从我启动程序的那一刻起,任何他针对你的行为,都会被视为‘对调查的干扰和对当事人的二次伤害’,这会让事件的性质升级。”
“你现在不是一个人,刘佳。你是这个程序保护的对象。”
我把一份表格递给她。
“这是‘心理辅导知情同意书’,以及一份‘校园事件当事人陈述记录确认书’。如果你确认我刚才记录的内容无误,并且同意我启动调查,就在这里签字。”
她看着那份文件,手在抖。
一边是虚无缥缈的“程序”,一边是实实在在的“齐皓”。
我知道她在怕什么。
我没有逼她。
“你今天可以先不用做决定。回去好好想一想。我的门随时为你开着。”
我给了她一颗糖,瑞士进口的,很贵。
她捏着那颗糖,像是捏着什么沉重的东西,走了。
她走后,我拨通了校长办公室的内线。
“方校长,我是心理辅导室的温钰。有个事情,可能需要跟您当面汇报一下。”
电话那头,方校长的声音听起来很和蔼。
“是温老师啊,好,你过来吧。”
我拿着记录本,走进了校长室。
我知道,第一场仗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