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金好彩在医院醒来时,天还没亮。
窗外是凌晨四点的灰蓝色,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。
她动了动手指,摸到枕边一个小小的陶瓷罐。
李经理送来的,里面是烧焦的猫毛和骨灰。
她坐起来,把罐子抱在怀里。
罐身还是温的。
上午十点,金好彩出现在何姿宁画廊门口。
她身后跟着六个穿黑衣的壮汉,都是酒楼多年安保班底。
她自己穿一身黑,鬓边别了朵小小的白绢花。
画廊刚开业两天,门口还摆着庆贺花篮。
玻璃橱窗里,梁颂琛的画挂得整整齐齐,标价高昂。
何姿宁正在里面招待客人,看见金好彩,脸色一变。
“金**,你……”
金好彩没说话,抬手一挥。
六个壮汉冲进去,抡起随身的铁棍就砸。
玻璃橱窗应声而碎,艺术摆设轰然倒塌,白色玫瑰被践踏成泥,客人们惊叫着往外跑。
“住手!你们住手!”何姿宁尖叫着冲过去,想拦住一个正砸向一幅画的壮汉。
金好彩一把抓住她手腕,反手就是一耳光。
清脆的响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。
何姿宁被打得偏过头去,脸颊迅速红肿起来。
她捂着脸,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好彩:“你疯了……”
“疯?”金好彩笑了,眼睛红得吓人,“何姿宁,我的猫死了。”
她拽着何姿宁的头发,把她拖到门口,按在地上,又从怀里掏出那个陶瓷罐,摆在她面前。
“磕头。”金好彩声音很轻,“给我的元宝磕头。”
“你放开我!你这个疯子——”何姿宁挣扎。
金好彩按着她的后颈,把她的额头重重撞向地面。
咚。
一下。
咚。
两下。
何姿宁的额头磕破了,血混着眼泪流下来。
她尖声哭喊:“救命!救命啊!”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警车急刹在画廊门口,梁颂琛第一个冲下车,身后跟着五六名阿ir。
“住手!”梁颂琛冲过来,猛地一把推开金好彩,把何姿宁护在身后。
何姿宁扑进他怀里,浑身发抖,指着金好彩哭喊:“她要杀我!阿琛,她要杀我!这个疯女人!”
带队的督察皱眉上前:“金**,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。”
金好彩慢慢站起来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她刚刚被梁颂琛推到了一堆玻璃渣里,双手都扎进不少玻璃碎屑,她却像感知不到疼痛。
看着梁颂琛护着何姿宁的样子,她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。
“调查?好啊。那我先报案,何姿宁在我的酒楼违规燃放烟花爆竹,导致重大火灾,造成我的财产损失超过两千万。这是纵火罪吧,阿ir?”
何姿宁脸色惨白:“我没有!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是不是故意,法官说了算。”金好彩声音平静,“酒楼有完整监控,现场有目击证人,消防有鉴定报告。何**,你猜你能判几年?”
督察看向何姿宁:“何**,请你……”
“阿ir。”梁颂琛突然开口。
所有人都看向他。
他扶着摇摇欲坠的何姿宁,目光落在金好彩脸上,沉默了几秒,才低声说。
“金好彩的母亲有精神病史。遗传率不低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沉。
“她最近情绪一直不稳定,加上今天有失控的暴力行为,指控不能算数。”
空气凝固了。
金好彩看着他,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。
十四岁那年的巷口,她被三个同龄孩子堵在墙角,他们朝她扔石子,骂她是“疯婆子的女儿”。
那时梁颂琛从梁家的黑色轿车上下来,十六岁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就矜贵得让人不敢直视。
他皱眉问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那群孩子一哄而散。
他走过来,蹲下身看她膝盖上的伤,声音很轻:“疼吗?”
金好彩当时满身戾气,仍戒备地看着他:“你不怕我也是个疯子,会发狂伤害你吗?”
梁颂琛笑得温和:“你母亲是你母亲,你是你,我相信你不会。”
后来他让梁家还清了她家为母亲治病欠下的债。
父亲带她去道谢时,他站在二楼的窗前看书,只淡淡点了点头。
父亲哭着说:“梁少爷是好人,阿彩,你要记住。”
她记住了,记了整整十二年,也恋慕了这个小少爷十二年。
现在梁颂琛用她最深的伤口,来证明她是个疯子。
证明她的指控是发病胡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