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下的皮肤温热,肌肉线条流畅,却像一具精美的人偶,对她的按压毫无反应。
温以宁垂着眼,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静谧的阴影。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流淌在她白皙的指节上,随着她指尖施加的力道,那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她正在给傅沉舟按摩双腿,这是她每天雷打不动的“功课”,是她在媒体口中“深情不移”的证明,也是傅沉舟用来向外界展示他虽身残却依然被完美爱情眷顾的勋章。
客厅里很静,只有香薰机里喷出的白雾,带着清冷的雪松气息,无声地弥漫。这股味道像傅沉舟的人一样,温润、雅致,却也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。
突然,一阵短促的震动声划破了这层虚假的宁静。
嗡~
声音是从傅沉舟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外套口袋里传来的。
温以宁的指腹还在他毫无知觉的膝盖上打着圈,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仿佛那震动只是错觉。
傅沉舟正闭目养神,闻声眼皮微动,却不曾睁开,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慵懒的询问:“以宁,看看是谁?”
他的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音弦,醇厚迷人,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。
温以宁停下手中的动作,拿起那件昂贵的羊绒外套。她的动作很轻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。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执着地振动,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。
她掏出手机,屏幕亮起,刺目的白光映在她清澈的眼底。
一条短信预览赫然在目,发送人的名字是——【曼】。
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,却像淬了毒的针,精准地扎进温以宁的瞳孔:
【沉舟,我还是忘不了你,明天机场见?】
温以宁盯着那行字,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了。血液似乎不再流动,而是凝固成了冰碴,顺着血管刺向四肢百骸。她感到一阵尖锐的耳鸣,像是有根钢丝在她耳蜗里疯狂地拉扯、摩擦,将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这就是了。
她想。
这就是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不,或许不是最后一根,而是第一根。是那座名为“爱情”的冰山,在水面下露出的、最狰狞冷酷的一角。
她的视线死死胶着在那条短信上,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寸寸碎裂,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冷的废墟上重新筑起。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,被极致的理智死死压制着,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,表面上覆盖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岩石。
几秒钟,又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她解锁了手机。密码是她的生日,多么讽刺。
她点开那条短信,没有回复,也没有删除,只是平静地将手机屏幕熄灭,放回口袋。整个过程,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刚才看到的不过是一条垃圾广告。
做完这一切,她重新俯下身,继续按摩那双毫无知觉的腿,指尖的力道和温度与三秒钟前别无二致。
“是谁?”傅沉舟又问了一遍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。
温以宁抬起头,唇角微微上扬,勾勒出一个温柔得足以溺毙人的笑容。她的声音轻柔、平稳,听不出任何异样。
“垃圾短信,”她说,“推销海景房的,这个季节,倒是很会抓噱头。”
傅沉舟“嗯”了一声,似乎对此毫无兴趣,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温以宁低下头,继续着手上的动作。她的指尖在他的膝盖上滑动,那是一双被无数媒体报道为“上帝收走的礼物”的腿。钢琴家的手,钢琴家的腿,如今只剩下了手。